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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凉给我送到了地方,我下车之前问他:“我好象是把我妈妈的电话号码给弄错了。莫凉哥哥,你再告诉我一下。”
他慢慢的打开自己的手机,从里面找到我妈妈的电话,给我读了一遍。
我说:“没错啊。”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往院子里面跑,柿子树的上面,天色都现鱼肚白了。
莫凉在后面叫住我:“菲菲,好好睡一觉啊。有消息我马上就找你。”
我说:“你也是。你也要好好休息,莫凉哥哥。”
“你进屋吧。”
“你先走啊。”
“你进屋吧。”
“你先走吧。”
他微微笑一下开车走了。
我一转头,满眼睛都是泪水了。
大门没锁,我进去看见叶海,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打电子游戏,身边一堆的光盘和喝光了的啤酒瓶。
他坐在那里,也没看我,只是说:“你… …”
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妈妈。
是她。
我接起来,我压抑了一晚上,我的五脏六肺都那么疼,我终于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你去哪里了?!我爸爸军舰沉了,你知不知道?!他要是回不来,我也去跳海!你自己过吧!你自己逍遥去吧!… …”
我话音未落就觉得天旋地转耳朵也听不见了,倒下来的时候被叶海给接住。我的眼泪喷涌而出,我抓住他的胳膊,脑袋紧紧顶在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他的手臂慢慢拥抱住我,我想我要是这么哭死,靠一切就简单了。我哭死得了。
他说:“你别哭了,你爸爸会被救上来的。”
我断断续续的说:“我不用安,慰。你,要是开玩笑,我就… …”
他离开我一点,看我的眼睛:“我没有开玩笑。”
我攥了拳头要打他,软绵绵的被他拽在手里:“打个赌吧,安菲。要是你爸爸回来,”
我抽噎着看着他,他的那张孩子气的脸孔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我精神恍惚,此时像一个年轻却又法力高强的巫师,下咒语。
“要是他回来,算上上一次那事儿,安菲,你可就欠了我两回了。”
我仍在流眼泪,粗声粗气的说:“行。”
东陵玉,信用。
chapter21
之后我生病了,发烧发的气势汹汹,我缩在被窝里一直在发抖,脑袋里面很混乱。一会儿是我爸爸的军舰被卷到大海里,一会儿是我妈妈跟着刘叔走了,一会儿是莫凉坐在计算机前面,我给他拿咖啡过去,他说:“我要喝柳生兰子的日本茶。”一会儿是叶海凶巴巴的拽我起来往我嘴里灌药,我狠狠呛了一口才发现,之前的都是梦境,这个却不是,叶海真的就在我旁边喂我吃药。
我推开他,我不吃。我就想生病,我挺舒服的,我就要这样。
他把我裹到被子里把我给抱起来,手捏着我的下巴恶型恶状的说:“你以为你这样能死啊?这样做你不会死,就是会越来越难看。”
我确实难看,我床对面是个镜子,我看见自己一张脸瘦成个小条条,还有黑眼圈,像涂了一个最丑的烟熏妆。
我看着自己发呆的一瞬间被他把两粒胶囊给塞到了嘴里,捏着我的下巴往上一抬,药“咕噜”一下子滑到肚子里去了,顺势又被他灌了一大口温水。
这一趟下来我就差不多筋疲力尽了。我又蜷缩着躺回床上的时候跟他哼哼着的说:“我就是觉得我,我,谁也不把我当回事儿,他们都是这样,说走就走,说出事儿就出事儿… …”我一蒙被子趴在枕头上又哭起来,他就呆在我旁边也没管我,我自己哭得累了,退烧药的劲又上来了,我翻个身迷迷糊糊的要睡着。旁边的叶海把我往里面推推:“往里点儿。”
我没动。
“往里点。”他又推我,到底把我往里面窜了窜,“您这是双人床呢。”
我睡着之前跟他说:“你知道我烦你不?”
“因为什么啊?”
“因为…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卧室里是淡淡的粉黄色的太阳光从窗子外面斜斜的照射进来。叶海就躺在我对面,看着我。
我的嗓子很疼,脑袋里却比刚才清醒了一些。
“什么时候了?“
“六点多了,快晚上了。”
“有没有人给我电话?”
“还没有。”
我叹了一口气。
他说:“着急你爸爸?”
“… …废话。”
“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这不好笑。”
他没再继续说疯话。
我们两个面对面躺着,他的手扶在我的脸上:“安菲。你睡着的时候可真好看。”
“… …”
“谁说你不重要?你对我很重要。”
“… …那你给我弄点吃的去,行不行?”我说,“我有点饿。”
“你想吃什么?我去餐馆给你买。”他微微的笑,因为我想要吃东西而高兴的样子。
“要不你就煮点儿大米粥吧。多放点儿水。稀一点儿。”
他下楼去煮粥,我躺在床上继续纠结。叶海要是给我弄点安眠药来就好了,直到有我爸爸的消息,我都可以一直睡觉多好。
有汽车进院子的声音,有人在楼下敲门。然后我听见我妈妈的声音。
她进我屋子里来之前我把眼睛闭上,我不想看见她。我跟她说什么啊?
叶海说:“我去做粥。”
我妈妈说:“好啊,你忙。”
她走过床边来看看我,在房子里转一转,走到窗子边拉出椅子坐下来。
我一直听着她的动静。
“嚓”的一声火柴打火的声音——她要在我屋子里吸烟我就受不了了。
我慢慢坐起来,回头对她说:“我还没死呢。你要吸烟请去外面。”
她把火柴轻轻的摇灭了,笑着看着我说:“你这个孩子跟谁学得这么泼辣?在电话里跟我大声吼,说起话来还死啊活啊的,你直接在地上打滚儿得了。”
我咳嗽一声,又昏头昏脑的躺下来。
她走过来坐在我的床边,她穿着一条细细肩带的蓝裙子,高高绾着发髻,修长的颈子上一条紫金项链,她确实好看。什么时候都好看。
“对不起。”我说。
“… …”
“妈妈我着急。爸爸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
我把眼睛闭上,我刚镇定一点。我不想又流眼泪。
她伸手上来拨一拨我额角的头发:“跟我还说对不起啊?姑娘你抬举为娘了。”
我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囔着鼻子,赖吧唧唧的哼着说:“那你跟我保证,”
“嗯。”
“反正你以后不能离开我。”
“要是你爸爸出了一点事儿,我绝不离开你。”她说。
我妈妈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我吃着叶海做的粥的时候,他就坐在我的床边,面向着书架,离得远远的看那些我积攒的石头。沉默着,看得很仔细,好像那样真的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夕阳的光在窗头慢慢的要隐没了,又是一个白天的结束。
我喃喃的说:“怎么又是一天了?”
叶海回过头来看我,他的眼神很陌生,在那一瞬间好像忽然不认识我。
几乎就在同一个时刻,我一直放在枕边的电话响了。
我一下子接起来,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却连一个“喂”都不敢说出来。
是莫凉的声音在彼端传来:“菲菲?”
“… …”
“刚才部队通知我。军舰已经沉没,可是,大部分的海员却在曾母附近被营救起来。包括你爸爸和我爸爸。… …”
“… …”
“就在二十分钟以前。现在他们已经被紧急送到广州军区总医院救治。”
莫凉的一句话,我心上的千斤重石居然被一下子卸下来。
“他们… …”
“还好,还好。”他在那边说,声音里也有不能压抑的激动,“听我说,菲菲。”
“嗯,我听着呢。”
叶海拿了我的碗出去。
“他们的状态还算稳定。如果没有问题,明天会由飞机送回来修养。”
我哈哈的笑却还流眼泪,哽着说:“太好了!莫凉哥哥,这真是个好消息,是不是?”
“… …”他在那边也低低的笑出来,“你说,菲菲,这帮老的,是不是也不让咱们省心哪?”
“嗯。忒差了,人品。”
“… …那你呢?”他说。
“… …”
“今天早上看你进门,像碰一下就能倒的样子。现在好点没有?”
“我跟你讲,莫凉哥哥,你别被假象迷惑,我壮的跟牛似的。”
他沉默一会儿:“好了,我不占你的线了。你赶快跟你妈妈说一声,别让她着急。他们什么时候到这边,我去接你看他们。”
我给我妈妈打完电话忽然觉得刚才根本没吃饱,身上还发粘,不舒服,我得洗个澡。我蹦着蹦着下楼,叶海在客厅里打游戏呢。我走过去,他根本不理睬。我看一看,我以为这个家伙玩什么高难的,原来是宝石游戏,而且打到第一关就被拿下了。太逊了。
我在他后面说:“喂,咱们去吃烧烤,我请你客。”
“怎么,你有好消息了?”
“我爸爸获救了。”我笑嘻嘻的说。
他看看我,转转眼睛:“那你记得早上跟我说了什么不?”
“早上说的多了,兄台指的是哪一段?”
“要是他获救,你可就又欠我一次了。”
“… …”
我紧着鼻子说:“你做了些什么啊?我就欠你一次。”
“我?”他说,慢慢的,“我救了你爸啊。我为了这个,还求人打人情呢。”
“… …”
“你不信?”
“我信啊。”
“那你怎么笑得这么猥琐啊?”他说。
“听过蝴蝶效应没?”
“你好好编,安菲。”
“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在美国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
他看着我。
我认识他也算久了,我知道他沉默是因为没听懂。他啊,一个文科生,学巫术,噢不,民俗学的,很难弄清楚这个美丽而又科学的气象动力学概念。
不过,他虽然不科学,但是他可爱,他照顾我。他想要我好。
这个我毫不怀疑。
我坐在沙发上,从后面搂住他的肩膀,脸颊贴在他的脸颊上:“我是说,我绝对相信你救了我爸爸,你跟我一起想着这件事情,你就是尽了力。”
我这样说,他听不听得懂都很高兴。侧头看着我,眼梢和嘴角都勾着笑,上来亲亲我的嘴巴。
“想再看看弟弟不?”他才猥琐的说。
“靠。”
彩虹石,雨后天晴。
chapter22
我爸爸三天之后被从广州送回来休养。其间我一直呆在干休所这边的家里,看看书,学学习,睡睡觉,晚上跟叶海在楼下的客厅里看一个老电影。昼夜基本上颠倒,可能黄昏的时候被他吹笛子的声音弄醒,起来喝牛奶吃早饭;又或许凌晨两点钟的时候猜拳输了去厨房里面煮方便面,两个人一起啃外卖送来的卤猪蹄。
天太热我们都不愿意出去,他把游戏打完了开始研究电视剧。
好几个台在轰炸《幸福像花儿一样》,都不由得你不看。孙俪有个大脑门,她的脸长得像个鼓溜溜的牙齿一样,我从来都不觉得她好看。可是每次他出场,叶海都不太眨眼睛。
我把黄瓜片贴在额头上说:“怎么了?喜欢啊?”
他看看我:“没有啊。我就是觉得这个角色品质很好。特别专一。”
我心里想,都什么年代了,有这么夸人的吗?他的赞美有种计划经济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那天我给他打电话,他旁边可是有姑娘说话的,还问我是谁,什么人提这么传统的问题啊?没有猫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