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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和张梦如发生什么事,也许是很深的伤害,就像我被前猪头男朋友拋弃了,我也很受伤害,但我还能怎样?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呀。”
叶海旭心头微痛。她也曾经深受伤害?为何她还能每天快快乐乐、叽叽喳喳地到处传播欢笑?
“你说你不懂得爱人,这我可是百分之一千反对。就我所认识的你,虽然有点冷,却会处处为别人着想。对我就不用说了,我还没见过这么照顾员工的老板。再看看自强,你们常常抬杠,但你更关心他的感情生活;秀桦那时怀孕,你也会揽下她的工作。再说那只阿福好了,牠半夜上吐下泻抽筋,邻居按门钤找你,你二话不说,用奔驰车载阿福去急诊。还有,我常常接到你捐款的收据,你认养了好多外国小孩,他们都很可爱耶。对了,更不用说你哥哥出了问题,你不计前嫌,拿出所有的财产帮他救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我心目中,你是懂得爱的。”
“妳不明白的,我……我伤害了梦如……”他的语气极为窒涩,他不配这个“爱”字。
“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们早婚,年少气盛,年轻不懂事,对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成熟长大,经历了很多事情,更懂得去体贴关心别人,如果你还爱她,就去找她回来,再爱她一次啊!”伍忆铃语气轻松,和她红肿的眼睛有点不协调。
“再爱一次?”
“对!你还有爱的能量。”她眨着星星般的大眼,闪出亮丽的光采,声音清脆。“你的爱还在,去找她吧!别把事情梗在心里,学学我,有话就说出来,你也把你的歉疚说出来,你们重新再来,否则这副枷锁永远锁住你,你的人生也没办法变彩色了。”
叶海旭深深望着她微红的脸庞,想到她柔软的唇瓣和撩人的亲吻,心头像是爬上千万只蚂蚁,咬囓得他又痛又难耐。
给予他能量的人,是她。
如果他还有爱,他愿意珍惜眼前唾手可得的真心真爱。然而,此刻他心里还卡着一个梦如,过去种种像团乱石,阻绝了可能的新生爱苗,在没有移开心障之前,对忆铃是不公平的。
不管是对谁,他都必须抽丝剥茧,厘清他的心情,不能再逃避了。
“事实上,我才接到我妈妈的电话,她在LA见到梦如……这些年,我们一直断了联络,要找也无从找起。”
“哇!时间算得嘟嘟好。那请你妈妈探听她的地址,你赶快去找她。对了,你顺便去谈代理权续约的事情,一举两得,省钱又方便!”她笑的开朗,好象他们待在办公室,神情愉悦地谈公司的事情。
“忆铃。”他按住她的肩膀。“我想要妳知道,作梦只是反应某种心情。就像妳偶尔会梦见考试,怕被老师当掉,好象回到学生时代的紧张心情;或者妳也可能梦见小时候被大人骂了,会难过,也会哭,一旦醒来,原来都过去了。”
“呵!好累,你别绕口令了,我想睡了。”伍忆铃打个大呵欠,肩头轻轻挣开他的手掌,笑说:“明天我帮你订机票,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送你到美国,让你们夫妻早日见面,早点团圆,到时候可别忘了包份谢礼给我这个红娘喔。对了,我还要在你的喜宴收红包哩。”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喜事”,叶海旭听了,只觉得更心疼。
“忆铃,今天……还有那天晚上,我很对不起。”
“不就是意外吗?忘了,忘了,晚安啦!”她轻描淡写,反应出乎意外地平静,彷佛之前的激烈争吵不曾发生,更不留下痕迹。
看着她走进对门的屋子,关上铁门,叶海旭目光紧紧盯住铁门,彷佛想透视门后,看看爱哭的她是否在偷哭了。
门的另一边,伍忆铃痛苦地抱住肚子,弯腰蹲了下来。
好痛!好痛!痛得眼泪爬满了脸颊,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早就生理痛了,那几口冰啤酒灌下肚,刺激得她更加绞痛不堪;而她的心,也在一句句强颜欢笑中,绞成一块块碎片了。
冬日早晨,灰蒙蒙、暗沉沉,空气冷得像是结了冰。
“阿福,吃早餐喔。”伍忆铃缝在院子门前,将手里的一包狗食倒在盘子上,再招手叫吉娃娃前来。
阿福摇着尾巴,兴奋地绕着她打转,在盘子嗅了嗅,汪汪几声,马上舔食起来。
“阿福,我们以后做好朋友,你可不要再追我了。”伍忆铃拍拍阿福的头。“唉!我实在被你追怕了,每天至少跑上一百公尺以上,这样减肥是不错啦,可是天天被那个姓叶的耻笑,好气人喔,唉!不过以后也没机会被他笑了。”
她神色黯然,哀声叹气,无神地盯住灰色的柏油路面。
奔驰车停在她前面,她没有抬头,知道是郝山自强把车子开了过来。
“我同学呢?”郝自强下了车,也在她身边蹲下来。
“他在里面,说要整理一些资料。你去叫他吧,该去机场了。”
“傻妹妹呵!三言两语就把我同学赶到美国去。”郝自强轻叹一声。
“喂,郝自强大哥,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妹妹了?”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们是患难两兄妹,我追老婆追不到,妳喜欢的人又要远渡重洋……”
“那我们两个送作堆好了。”伍忆铃心不在焉地掰着狗饼干。
“妹妹,妳听着。”郝自强笑嘻嘻地陪她掰饼干。“朋友妻,不可欺。我同学可是千拜托、万叮咛,要我照顾妳,我不能乘虚而入……”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立刻辞职。”
可是这招最有效!郝自强摸摸鼻子,很安分地闭了嘴。
伍忆铃站起身,冷不防和后面一堵肉墙撞了满怀。
叶海旭扶住她。“小心。”
“祝你一路顺风。”她没有抬头,视线移到地上的大旅行箱。
“妳要我签名的单据都签好了,放在妳桌上。”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不在的时候,公司就拜托妳和自强了。”
“放心啦,我不会把旭强弄倒的。”她说着就要走进屋子。
“忆铃!”他唤住她。看不见那双明亮的大眼,只得盯住那长长的睫毛。“注意身体,该吃药的时候就吃药……自己一个人敢去看医生吧?”
“没问题啦。”
“那……保重。”
“喂,同学,十八相送啊﹖﹗”郝自强靠在车门上,指指手表。
要走了,伍忆铃下定决心,抬起头看即将离去的人,再从口袋摸出一个东西,露出浅浅的微笑。“别抽烟了,想抽烟的时候,就嚼嚼它吧。”
一条口香糖。叶海旭也笑了,接过她的礼物,肯定地说:“我会戒烟。”
她点点头,想笑,嘴角却翘不上去。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忙低了头,慌慌张张进屋,准备镇守办公室。
坐在座位上,她呆楞地听着外面的开车门声、关车门声、渐去渐远的引擎声,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心情彷佛落了空,空空荡荡的,再也探不着底。
在那很深很深的山谷底,传出了幽幽缈缈的歌声,清脆、甜美、纯真,连绵不绝,小孩子的童稚嗓音正在唱一首好听的歌曲。
她转头一看,原来是小型音响传来的歌声,是叶海旭打开的吧?
桌子正中央摆着一张纸,上头是叶海旭洋洋洒洒的钢笔字迹:
芒草香,芒草长,
秋神悄悄过你身旁,
不回头,不回头,秋神他不回头。
秋风起,阵阵秋风吹散芒草棉花般……棉花般花蕊。
看呀!一片片芒草花蕊随风飘落地,多凄迷,
芒草呀,趁你身上花蕊没有掉尽的时候,
请你跟我一起走,请你跟我一起走。
看呀!晚霞满天静悄悄的,
夕阳也将沉落西山,
夕阳落西山……
伍忆铃听出来了,录音带反复播放的就是这首“芒草香”,那是他刻意录的带子,他要她倾听。
她是芒草,他是秋神,秋神他不回头;走了,走了,不回头。
心灵邂逅于满山芒草翻飞时,那是他们的共同记忆。如今芒草花谢,曾经有过的些许悸动,就像那芒草花蕊,早已随风飘落,不回头呀!不回头!
臭叶海旭,人都去美国找老婆了,还留这首歌来“安慰”她,什么跟什么嘛!他以为她“安慰”、“鼓励”了他,他也礼尚往来吗?
呜呜,她从来就不会当别人的爱情顾问,她只是要他快乐,不要像颗闷葫芦,不要困在过去的记忆里,她要他过得好啊……
呜,伍忆铃,妳是傻女人,傻妹妹啊!
大滴大滴的泪水掉落,晕染了满纸的钢笔字,她的感情全困在这张芒草香的歌词里了。
第八章
洛杉矶的二月天,微冷,舒适,干燥,云朵在空中追逐,不时让太阳露个脸,筛落一地的温暖日光。
叶海旭由姊夫送到目的地,站在这栋典型的美式住宅门前。
联络上梦如的那一刻,双方都没有讶异,彷佛这是一个必然的会面;而对于她再婚之事,他更没有惊奇,因为梦如是需要爱情呵护的女人。
按了门钤,一个高大的金发碧眼老外打开门,热情地与他握手。“叶?梦如在等你了,我是她的丈夫Joe。蜜蜜,来叫叔叔。”
一个两岁小女孩躲在Joe后面,怯怯地叫了一声:“叔叔。”
叶海旭蹲下来,摸摸蜜蜜的直亮黑发;她像极了十八岁还带着稚气的梦如,轮廓则是典型的中西合壁洋娃娃,真是一个美人胚子。
“蜜蜜,给妳。”他将一个赛中国服的布娃娃放在她的怀里。
“谢谢叔叔。”蜜蜜亲了他的脸颊,抱着娃娃,开心地往屋子跑。“妈咪,妈咪!Baby!Mybaby!”
张梦如捧着咖啡壶和点心,从厨房走进客厅,微笑说:“蜜蜜,娃娃好漂亮,有没有和叔叔说谢谢?来,帮妈咪摆碟子。”
蜜蜜跑到茶几边,有模有样地娜娜点心盘子。
“海旭!”张梦如的目光终于和叶海旭接触。
多年不见,她变得成熟美丽,眼神不复当年的幽黯,而是充满幸福的光采。
“梦如,好久不见了。”这一声叫唤,有太多的情绪。
Joe抱起蜜蜜,轻楼着张梦如的腰,和她甜蜜地亲个嘴。“梦如、叶,你们慢慢聊,我带蜜蜜去院子散步。蜜蜜,亲亲妈咪。”
好不容易,这家人亲来亲去,父女俩终于出去散步。张梦如请叶海旭坐了下来,笑说:“美国人就是这样。”
“妳很幸福。”
“你呢?”她为他倒了一杯咖啡。
“我?”叶海旭微露苦笑,这也是他想要寻求的答案。“我和郝自强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这些年做的还不错。”
“叶家的事,我听你妈妈说了。”张梦如端着咖啡,神情变得遥远迷离。“没想到我离开后,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也幸好我离开了,否则我更会承受不住。”
她举起左手喝咖啡,翠绿的玉镯微微滑下,手腕内侧露出几条很淡的痕迹,叶海旭清清楚楚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自杀留下的疤痕。
意识到他的注视,张梦如仍是带着那抹自在的微笑。“海旭,不喝咖啡?我记得你最爱曼特宁口味。”
叶海旭喝了一口,滋味出乎他意外的苦,他很难想象,以前竟是如此喜欢这个口味。“那几年我失眠得很厉害,咖啡很少喝了。”
“很多事,都过去了。”张梦如放下咖啡杯。“离开你,其实并没有解决问题,我的忧郁症愈来愈严重,幸好遇到了Joe,他教了我很多。”
“听说Joe是心理医生,他中文讲的很好。”
提到Joe,张梦如不觉绽露幸福的笑容,眼神十分温柔。“他呀,总说他上辈子是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