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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和她“吵架”。如果说吵架斗嘴也是某种沟通,或是某种了解,那他一百个、一万个愿意和梦如吵下去,偏偏他们永远也吵不起来,他只能无力地对着她的眼泪……
“咦?你还在看我?”伍忆铃伸手在他眼前比划圈圈。“喂,醒喽。”
又想到梦如了!叶海旭驱走梦如幽怨的脸孔,换上咫尺之前的明朗笑靥。
她的笑容突然消失,眉头一皱,右手按上小腹。
“妳还在痛?”那医生未免太用力了吧?
“完了!”
“来了?”
她点点头,转身往最近的厕所跑去。
叶海旭等候在外面,好一会儿,她白着脸出来。
“很痛?”
她点点头,做了一个转毛巾的手势,虚弱地说:“好象子宫绞住了……”
“妳这边坐好,我去问医生。”
叶海旭快步走回诊间,敲门打断医生的问诊。
听完他的述叙,医生翻阅伍忆铃的病历,微笑说:“没事,这位小姐刚才太紧张了,加上她月经来潮,可能造成子宫痉挛,所以会很不舒服。你让她休息一下,待会儿领完药就吃。”
护土插嘴道:“喔,原来是刚刚骂你臭医生的小姐啊!”
叶海旭尴尬地退出诊间。这个女孩子到处惹祸,要人家不注意她都难;而此刻,她却又乖巧地坐在椅子上,那模样倒是惹人怜惜。
“叶先生?”伍忆铃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我痛到翻肚了,呜,我快死了,医生怎么说?是不是内出血?你叫医生赶快给我排急诊开刀啦!我刚刚在想遗嘱,可是我忘了带笔,不知道口述的遗嘱有没有法律效力喔?”
“妳好象不会死。”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点点怜爱,立刻消失无踪。
“呜呜,可是好痛喔,都是那个臭医生害的……”
他拿过她手上的批价单。“我去帮妳批价领药,妳不要乱跑,不要说话,不准骂臭医生,更不准偷骂老板,双手放在肚子上。对,轻轻安抚,不去想妳的痛,就想着一股热气,正在慢慢治疗妳。放松妳的身体,靠在椅背上,肩膀不要用力,嗯,就是这样。”他脱下夹克,覆盖在她身上。“这样暖和多了,舒服些了吧?乖乖休息,等我回来,知道吗?”
“唔。”
沉浸在他夹克的暖意里,伍忆铃有些昏昏然,再照着他的“内功心法”修炼,果然稍微舒缓了些许疼痛。
她以手指轻轻抠着夹克,感受留存在上头的温暖,她也不用想象一股热流了,因为他的热气正在治疗她。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忘了疼痛,忘了自怜;她从来不知道,姓叶的也会如此温柔体贴。
软软地摊倒椅子,她很放松,彷佛感觉一股温柔的抚触,轻轻地平息她的疼痛,柔柔地按摩她的腹部,点点柔情,丝丝温暖,在彼此不自觉之间,缓缓地由他那儿流往到她的心底深处……
“小朋友,天亮了。”
“咦?”伍忆铃睁开眼,看到叶海旭摊着手掌,上头有几颗药丸。
“先把药吃了。”他递过纸杯。“待会儿还要抽血,走得动吗?”
她吞下药丸,睡眼惺忪地说:“可以,我要回去睡觉。”
他帮她丢纸杯,再扶她起来,一步步走到楼下。抽完血,又扶着她,一步步走到停放机车的人行道。
他为她拉拢外套,扣起扣子,再帮她穿上他的夹克,拉上拉炼,为她戴好安全帽,再从贵物箱拿出手套,抓起她的“玉手”套上。
“这样不会冷了,早知道就开车出来。”
她像洋娃娃一样任他摆布。过度的疼痛让她失去了力气,只能按着地的肩头,迷迷糊糊地跨上机车后座。
“待会儿抱紧我。”他双手向后抓去,让她的一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体不舒服就靠着,可别睡着摔下去了,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贴住他的背,喃喃地说:“我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罔顾员工生命骑快车,可怜我的青春性命,不明不白葬送在老板的手中,呜……好困……”
叶海旭嘴角有了笑。她都快睡着了,还能跟他斗嘴﹖﹗
“不准睡!”他用力一握她的手掌。
伍忆铃倏然清醒。他又握她的手了,虽然隔了一层手套,但她全身血液还是立刻沸腾,瞬间爆破摄氏一百度!
在这个凉凉的秋夜里,她一点也不冷,痛楚也消失了;她听不到耳边的强风呼啸,看不见川流不息的汽机车,她就是紧紧抱住他,眷恋着他身上的温暖。
机车穿过大街,转进小巷,就像画着人生的地图,有时迂回,有时笔直;在曲曲折折之后,两人的路线有了交叉,再朝着相同的目的地前进。
也许,这张地图就靠彼此共同完成了。
第六章
冬日午后二阵阵寒意由大门吹进来,冻得伍忆铃直打哆嗦。
她心神不宁,呵着发冷僵硬的手指,调整好露指毛线手套,打算继续制作报价单。一看到桌边报纸斗大的标题,她很自欺欺人地拿文件掩盖起来。
叶氏企业财务危机,接连跳票,二代老板不当投资,集团膨胀过度,债权银行收回额度观望……
报纸登的这么大,叶海旭一定看过了。他哥哥们把公司搞成这样,他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从早上到现在,他就躲在他的房间里,刚才她接到一通电话找叶海旭,她询问对方姓名,那人声音闷闷地说他姓叶,是叶海旭的大哥。
这不就是捅了楼子的叶氏企业董事长吗?讲了这么久,到底在谈什么?
郝自强从外面进来,她顺手给了他几封信。“你的,都是广告信。”
郝自强笑着看了一下。“还有一封系友会寄来的,又来募款了。”
“对了,这个张梦如是谁呀?她也是你们的同学吗?”伍忆铃指着桌上另一封。同样的信件。“每次都寄到四楼的信箱,以前是广告信,我就丢了……”
“给我!”叶海旭出现在她的桌前,脸色冰冷。
好久没看到他这种拒人于外的冷漠表情了,伍忆铃几乎以为眼前的他,和在医院细心照顾她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对啦,你帮你同学转信……”她递出了信。
“梦如是我的前妻。”
好象一团云从山顶崩落,理得她动弹不得,伍忆铃右手停在半空中,笑容也僵住了!,她好气自己怎么如此迟钝,张梦如和叶海旭是同一个住址啊。
“我……我不知道……”
“谁叫妳丢掉她的信?以后有她的信,统统放我桌上。”
“我以为是搬走的房客,这种信很多……”伍忆铃不说了,因为再多的解释也不能化开叶海旭那张冷脸。
“妳算一算,我们公司现在有多少现金?外币也一起算。”
“喔。”她楞楞地拿出几本存折和帐簿,计算器按了按。“活存加支存,一共是两百一十万,美金存款有八万。”
叶海旭拿起计算器,眉头打结。“还不到五百万,我要三千万。”
“三千万﹖﹗”郝自强吹了一声口哨。
伍忆铃立刻明白了。“叶先生,是你大哥要借钱吧?我们公司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再说明天有一笔三百万的L/C到期,那些钱要留着用。”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我就要三千万现金!”叶海旭神情焦急地翻着存折,好象能从里面变出三千万。
“不行啦,我们要下个月月初才有票子进来,你今天把钱用掉,我们明天不能还款,银行会收延滞息。”
“延迟几天还款有什么关系?”叶海旭愈说愈急,脑筋飞快地盘算着,计算器也敲个不停。“大利银行不是给了旭强一千万的信用贷款吗?妳印章拿出来,我要盖借据动用。他们也给我五百万的个人信贷,加上我的簿子有三百万的存款,还有上星期做的五百万定存,妳立刻解约,这样子凑起来……两千七百多万,不够啊!”
那急促的声音擂着伍忆铃的耳膜,震得她又惊又急。“叶先生,你要把公司全部的钱拿给你哥哥?这样子我们公司什么都没了!再说你哥哥要自己解决,他们亏损这么多,你拿钱给他们是丢到无底洞……”
叶海旭冷着脸,停下按计算器的动作。“老板做的决策,轮不到妳管。”
“我就是要管。”伍忆铃很不喜欢看那张冷脸,但她还是要讲道理。“你叫我管财务,我就必须对公司的财务负责,如果老板做的是错误决策,我有责任及时提醒你,你把钱拿出去,旭强就被你掏空了。”
“公司是我自己开的,不用妳担心。”
“我怎能不管?接下来还要谈代理权续约的事,谈成了马上付权利金,五百万定存就是等着付钱,你拿不出钱,以后还代理什么?”
“不代理就不代理了。”叶海旭脸色愈来愈差,伸出手掌,大声说:“快点,把所有的印章给我。”
“我不给!”伍忆铃护住抽屉,也朝他吼道:“叶先生,你太任性了,你要不要永续经营呀?你更不能漠视我们员工生存的权益,害我们失业,”
叶海旭冷冷地盯住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妳听着,如果我不拿出三千万,我大哥今天一亿的即期支票就会跳票,这也是三天内叶氏企业第三次跳票,没有人支持,公司就无法经营下去。妳说,公司两千名员工和他们的家庭怎么办?妳一个人比两千个人,谁失业会比较悲惨?”
“他……他可以去注销退票啊﹗”
“银行都不肯借钱了,哪有钱去注销退票?今天撑得过去,就先撑过去。”
“我……”她也不想两千人失业啊!
“同学,火气这么大,热死我了。”郝自强拍了叶海旭的肩头,晃了晃手上的存折和印章。“我不会存钱,只有二十万现金,信用也不好,银行只给一百万的信用贷款,凑上两千九百万了吧?”
“谢谢。”叶海旭没有推辞,好朋友只用眼神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伍忆铃心头一震,原来这就是默契,也是义气,朋友有难,两助插刀,不过问,没意见,即使挖空自己的财产也不在乎。
虽然叶海旭早已离开叶氏企业,但面对父亲一手建立的公司,他必然存在一分特殊的感情,郝自强了解这一点,所以义无反顾地帮助朋友;而她这个“新进员工”粗心大意,不了解通盘状况,只会叫叫嚷嚷,在老板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开炮,叶海旭怎能受得了她呀﹖
她慢慢打开了抽屉。
“再找秀桦看看,调个头寸。”郝自强建议。
“他们才刚买房子,也在贷款,我再想办法。”叶海旭摇摇头,看了手表。“两点半了,银行答应等到四点半,在这之前,我要送台支过去。”
“我有一点点钱。”伍忆铃声音细小,低着头将一颗颗公司印章拿出来,最后摸出自己的存折和印章。“我有活存三十万,定存四十万。”
“唷,小富婆喔。”郝自强笑说:“好了,同学,再凑咱两个信用卡预借现金,今天OK过关!!”
“那是她自己的钱。”叶海旭瞥了那本粉红色卡通图案的存折,嘴角不觉微微放松,声音也低沉了。“存钱不容易,我不拿妳的钱。”
“叶先生。”伍忆铃抬起头,大眼清亮有神。“我们旭强还是会继续生存下去,你不会让它倒掉吧?”
“当然不会。”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投资七十万,如果老板不守承诺,害我不能赚钱回收,我就坐在你家门前抗议,天天丢鸡蛋给你吃,缠也要缠到你把钱吐出来。”
郝自强笑嘻嘻地说﹕“同学,你大概不想吃“炸蛋”吧,我们有人在后面拿鞭子抽呀抽的,怎能不更卖力工作呢?”
叶海旭嘴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