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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嫣就这样暂时住了下來,每天忙着给社员们看病,日子过的倒也充实,老百姓很淳朴,分得清好人坏人,且不说陈嫣医术高明,看好了大家的病,就是看她爹陈子锟的面子,也要好好招待人家。
六零年,要不是陈子锟带着大伙分粮食,饿死的还要多哩,大家都这样说。
每天午饭晚饭,都有社员端來家里的好吃好喝招呼陈嫣,新鲜蔬果蔬菜不断。
消息传到卧床休养的李花子耳朵里,把他气的够呛,说这个资产阶级臭小姐把咱们公社弄的乌烟瘴气,一定要好好收拾她才行。
公社会计说:“等李书记的病养好,咱就开四清批斗大会,连陈嫣带龚大鹏,一块斗倒。”
李花子道:“那必须的,别看她爹是个人物,她可洠敲创蟊臼拢饣芈涞轿沂掷铮凰廊盟什闫ぁ!
会计桀桀的笑了,伸出大拇指:“李书记高。”
……
傍晚,一个少年端着南瓜粥來到卫生院,敲敲陈嫣的房门,陈嫣出來道:“小猴子,你娘又做好吃的了。”
小猴子放下碗,神神秘秘道:“俺娘说了,李花子要开会斗争你哩。”
陈嫣鄙夷的一笑。
小猴子道:“姨,俺娘说让你躲躲。”
陈嫣道:“替我谢谢你娘,不过我不会逃避的,对了,你爹呢?”
“俺爹在家。”
“那你爹叫來,姨有事和他商量。”
十分钟后,龚大鹏风风火火赶到卫生院,陈嫣道:“听说李花子要开批斗会,我想矛头肯定是指向你的,我不过是附带着批斗一下。”
龚大鹏道:“李花子个狗日的记仇哩,仗着杨树根当了地区副专员,就横行霸道,群众才不吃他这一套。”
陈嫣道:“我找你來就是商量一下对策,把群众组织起來……”
听完陈嫣的话,龚大鹏不由赞叹,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一星期后,苦水井公社四清大会在公社礼堂举行,公社书记李花子带兵主持会议,他先传达了地区、县里关于开展四清运动的指示。
“四清,就是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清经济,目前來看咱们公社有些人的思想很反动,胆敢反对总路线,反对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这是严重的右倾主义,必须狠狠打击,让他们交代问睿
礼堂的水泥凳子上坐着的都是公社驻地各单位的工作人员,卫生院畜牧站农机站水电站党委政府一干人等,其中不乏李花子的亲信,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听到李书记语气有加强,就拼命的鼓掌。
李花子顿了顿,道:“还有一些省里來的同志,名义上是组织上派來蹲点指导我们工作的,可是呢,严重脱离群众,搞特殊化,住单间,吃小灶,多吃多占,搞资产阶级那一套,这是反对三面红旗,这是复辟!”
矛头直指陈嫣,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射到卫生院职工这边。
李花子继续道:“大家都知道,我说的某些人是小姐,身份特殊,但我李花子就不信这个邪,我管你是老狐狸还是母老虎,到了我苦水井的地盘,就要坚决打倒你!”
掌声响起,李花子喝了口水,示意下面心腹发起批斗。
可是陈嫣先站了起來:“我有话说。”
李花子道:“洠值侥惴⒀浴!
陈嫣道:“我是省里下派到苦水井蹲点的四清工作干部,是奉了毛主席,刘主席,郑书记的命令來指导你们搞四清的,谁给你的权力不许我讲话?你是不是土皇帝当的太过瘾了,连毛主席他老人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的诛心,帽子扣的大,李花子的脑袋戴不下,理屈词穷,只好眼睁睁看着陈嫣走上來,将自己挤到一旁。
陈嫣颇有乃父之大将风范,面对干部们毫无惧色,事实上她经常在大学讲堂里给几百名学生授课,业务学术上的辩论也经常开,人民大会堂都去过,苦水井这破破烂烂的小礼堂对她來说小菜一碟。
“同志们,苦水井公社阶级斗争的形势很严重,很尖锐,很复杂啊。”陈嫣用了三个很字,一下就把听众的情绪带动起來了。
“五月初,毛主席在杭州召集部分政治局委员和大区书记开会,会上毛主席说,先前对斗争形势估计不足,认为有百分之十到二十的大队很坏,现在看來,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大队很坏阶级斗争仍然十分尖锐,很多单位实际上已经烂掉了,领导权已经不在共产党手里了!”
台下瞠目结舌,不少人都听傻了。
陈嫣语气激昂,抑扬顿挫,普通话标准,比起李花子磕磕巴巴的演说,强了岂止十倍,她话锋一转道:“我下基层以來,并洠в辛⒖炭构ぷ鳎馐俏裁矗恳蛭覜'有掌握情况,如同睁眼瞎一般,很容易被坏人利用,所以我沉下心來,借着给群众看病的机会,了解了苦水井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个别领导干部贪污腐化、多吃多占,比起解放前的国民党反动派來不遑多让,他们简直就是披着共产党员外皮的日本鬼子!”
李花子气坏了,想制止陈嫣的发言,忽然礼堂大门打开,明亮的阳光照射进來,龚大鹏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群众,不由分说就往里面涌。
“你们來干什么?谁让你们來的?”李花子喝道。
“不是公社通知让俺们來开大会的么?”群众们七嘴八舌答道。
陈嫣道:“是我让大家來的,现在我宣布,苦水井公社四清批斗大会,正式召开。”
第十一卷 新国 第六十七章 卫生院的枪声
公社礼堂太小,坐不下这么多群众,只能改在外面举行,大街上有座戏台,以前是镇上财主建的,逢年过节,或者红白喜事的时候,请戏班在上面演出,老百姓免费观看,解放后改成露天电影院,县里流动放映队每月來几趟,拉上幕布放革命电影,搞运动的时候还能做群众集会之用。
龚大鹏是前任公社书记,在民间颇有些威望,李花子想办他洠敲慈菀祝裉焖怯斜付鴣恚岱荚け负昧耍礁鲂』镒优郎舷诽ń岱疑希斓缀谧郑嚎嗨缢那迮反蠡帷
戏台上摆了两张桌子,几把椅子,陈嫣英姿飒爽跳上台,道:“李花子,请吧。”
李花子很生气,陈嫣从不尊称自己为李书记,而是直呼其名,这让他觉得在乡亲们面前很洠孀樱浜咭簧贡呈稚咸ㄈチ恕
会议改省里來的陈嫣同志主持,面对下面越聚越多的群众,她开门见山道:“乡亲们,社员们,你们还记得当初土改斗地主的时候么?”
下面一片乱哄哄的回应,土改是解放前夕,距今不过十几年,大多数人都记得那些吐气扬眉、报仇雪恨的日日夜夜。
陈嫣道:“解放了,地主被打到了,但新的剥削阶级出现了,基层干部多吃多占,欺压群众,打骂社员,逼死人命,和旧社会的地主洠读窖醒肟顾那逶硕褪且峋龆氛庑└肿樱碌亩癜裕勖墙裉炀涂雠坊幔蠡锒嗵嵋饧锊糠至斓几刹慷苏幌滤枷胩取!
李花子开始紧张了,本來是针对陈嫣和龚大鹏的批斗会,却莫名其妙变成批斗自己的群众大会,这话怎么说的,群众大会的威力他太清楚了,斗争起來是要人命的,他赶紧给手下递眼色,让他们上台发言挽回局势。
但为时已晚,群众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來,往日他们慑于李花子的淫威不敢反抗,今天有省里來的陈嫣撑腰,自然无所畏惧,争着发言,陈嫣指着一个农民道:“这位同志上來发言。”
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农民上了台,畏首畏尾,说不出话,陈嫣道:“别害怕,乡里乡亲的说错也洠洞蟛涣说摹!
农民憋了半天,忽然道:“俺家一门五口,解放前洠Ф鏊溃隳耆炊鏊廊觯緛砑依镉械懔甘衬馨竟哪辏既盟 币恢咐罨ㄗ樱按琶癖炎吡耍刹空斐园酌姹樱缭绷髌ざ汲圆簧希闪衬侨甑耐尥蓿甑睦夏锇。钌鏊赖摹!彼底拍ㄆ鹧劾幔纯奘
又有一个年轻人跳上台,怒气冲冲道:“我要揭发!李花子不但抢粮食,还糟蹋妇女,梁家庄的王寡妇就是让狗日的糟蹋了,才跳井的!”
群众沸腾了,纷纷举手:“我要揭发,我要揭发!”
李花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想跑,却发现戏台周围都站着横眉冷目的年轻社员,分明是龚大鹏安排的打手。
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喊:“打倒李花子!”
“打倒李花子!”群众们排山倒海一般的怒吼响彻天地之间。
这种情形土改时发生过,镇反时发生过,三反五反时发生过,反右时发生过,只是那些时候是李花子批斗别人,今天终于轮到他品尝被群众批斗的滋味。
社员们对这些共产党干部的积怨很深,今天只是寻到了一个合适的发泄机会,有人撑腰他们还怕啥,很快群众就不满于口头批判了,演化成拳脚相加,挨揍的不但有李花子,还有他的几个亲信,会计、民兵队长、大食堂厨子等。
眼看要打出人命,陈嫣赶紧劝阻:“别打了,大伙儿冷静。”
别人说话兴许不管用,陈嫣的威信还是很高的,群众们悻悻停了手,李花子和他的狗腿子们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直哼哼。
批斗大会胜利闭幕,苦水井公社的修正主义分子被彻底打倒,虽然名义上还当着公社书记,但李花子的威信已经荡然无存,连镇上的狗见了他都要呲牙。
李花子伤得不重,但心理很受伤,他连夜托人给市里的杨树根送信,报告发生的事情,但杨树根只是负责文教卫生这一块的副专员,鞭长莫及,只能回信劝李花子隐忍。
数日后,深夜,李花子仍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忍不下这口气,当了十几年的基层干部,好不容易树立权威,一朝尽失,这种失落感是难以忍受的,发生群众批斗公社书记的严重政治事件,县里恐怕也保不住自己,这回再下台,就洠в蟹淼幕崃恕
他恨透了陈嫣,一个臭娘们而已,也敢骑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她不就是仗着有个好爹么!反正乡下天高皇帝远,不如弄死她算了,这事儿只要不找别人,自己亲自动手,公安也破不了案的。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李花子动了杀人的念头就再也压不下去,他爬起來找了一把镰刀,在井口旁磨了起來,磨得风快,披衣出门,直奔卫生院。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李花子深一脚浅一脚來到卫生院墙边,噗噗吐了唾沫在手上,一跃抓住围墙爬了上去,翻墙进去,刚落在地上就听到一阵狗叫。
卫生院里只住着陈嫣一人,夜里大门是反锁的,还养了一条小狗做护院之用,陈嫣睡的不沉,因为有时候会有急病患者來就医,但來看病的绝不会爬墙进來。
“谁?”她喊了一声,匆匆披衣起來,摸到火柴和煤油灯,想了一下还是洠У恪
李花子不搭腔,拔出了镰刀摸了过去,忽然他想到陈嫣水灵的脸蛋和苗条的身段,暗道计划不如稍作改变,弄死她之前先玩玩也不赖。
廊下趴着的小狗勇敢的扑了过去,李花子手起刀落,将这只三个月大的草狗当场砍死。
小狗的惨叫声让陈嫣明白,自己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坏人,她洠в杏淘ィ⒖檀哟驳紫峦铣鱿渥樱〕鲆恢擦郧梗锟雇校谙虻爬锾盍肆矫饿钡獍亚够故锹柽湟σ览偎透睦裎铮苡行┠晖妨耍菟刀甏氖焙蛟谀咸┫乩铮柽溆谜獍亚勾蛩拦У穆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