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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深以为然,兵分两路,一路进山搜捕,一路去城市车站码头堵截。
全县的民兵都被动员起来,每人发半斤小米,上路执勤,没有公社开具的路条,一律拦下来。
从苦水井到大青山百里遥远,梁茂才一家人白天藏起来,晚上出行,还要偷偷摸摸避开大路,到处是民兵盘查,公安设岗,天罗地网一般的感觉。
梁乔氏是小脚,走不快,又吃了半只油腻的烤鸡,往日吃惯清汤寡水的肚子骤然吃下这么多荤腥,肚子撑不住了,上吐下泻,走不动路。
梁盼也闹肚子,但年轻人身子骨壮,顶得住。
一家人藏在草丛里,梁乔氏说:“当家的,你带儿子走吧,我不行了。”
经过山里十年野人般的生活,梁茂才的语言能力大大退化,他紧握住这个为自己生儿育女,不离不弃,受了半辈子苦的女人,用力量传达出一个信息,我一定会带你走。
远处一阵人声喧哗,是附近的民兵来拉网搜捕,他们端着三八枪,间隔十步,地毯式搜查。
梁茂才紧握住钢刀,梁盼也握紧拳头,心砰砰直跳,他预感自己这回逃不掉了。
鬼使神差一般,民兵们竟然没看到他们,大概是傍晚时分能见度太低,也可能是民兵们营养跟不上,夜盲眼居多,反正这回又躲过去了。
梁茂才回过头来,却发现梁乔氏已经闭上了眼睛,因为饥饿、疾病和惊吓,她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第十一卷 新国 第五十三章 劳改犯
梁乔氏死了,她的尸体只有五十來斤,瘦的像个孩子,脸上却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容,能死在男人和孩子身边,她知足了。
天黑透了,梁茂才将妻子的尸体背起,带着儿子踏上征程,他在大青山深处与野兽为伍,嗅觉和听觉都变得敏锐无比,能躲开埋伏的暗哨。
群众们也是打酱油为主,饿得都走不动,黑夜看不清路,谁也洠в行木⑷ニ巡叮嗣窆绾痛笫程枚及讶烁憷亮耍恍┤颂当簧钡氖巧映ず臀暗幕擅癖档乩锱氖殖瓶旎箒聿患啊
走了三夜,终于进了大青山地域,国家推行向山林要良田的政策,以前的山林变成了梯田,但随着海拔的升高,山林还是越來越密,人烟越來越少。
梁茂才背着妻子的遗体健步如飞,儿子气喘吁吁跟在后面,时不时擦一把汗,问道:时候到。”
梁茂才不说话,伸手向前指着,莽莽山林,隐约有虎啸传來。
梁盼一咬牙,走吧,越往深处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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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人造巢穴,能遮风挡雨,防范野兽,储存着粮食和肉干,还有一点盐巴,梁茂才在附近挖了个坑,将妻子放了进去,堆成一个圆圆的小坟头,带着儿子在坟前磕头。
“老婆子,我这辈子欠你最多,只能下辈子报偿了。”梁茂才声音低沉,洠淅幔臃炊蘖恕
“哭甚,掉泪不是我梁家的种。”梁茂才呵斥道。
梁盼赶紧止住悲声,帮爹支起炉灶,煮了些稀饭吃了。
正吃着饭,忽然梁盼发现不远处土坡上站了个人,身穿草绿sè军装,手持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身边还有一头猎犬虎视眈眈。
梁盼冷汗都下來了,追兵还是來了,尖兵已经到了,大部队肯定就在不远处,这回肯定跑不掉了。
可梁茂才一点不害怕,反而招呼那人下來一起吃饭。
那人收了步枪,带着猎犬下來,盘腿坐下,拿出旱烟來请梁茂才抽,看了看梁盼儿子。”
梁茂才道:指远处坟头,“我老婆。”
那人点点头,从挎包里拿出一包盐巴放在地上,带着猎犬走了。
梁盼问:是谁。”
梁茂才道:“是个猎人。”
以后的r子俩就在大山深处扎下根來,山里rì子很苦,但比村里还是要强一些,起码饿不死,大自然提供了无尽的食物,飞禽走兽野果蘑菇山泉水,梁茂才还种了一些野黍子,他有一把枪,但子弹很少不舍得用,打猎用的是原始的弓箭和长矛,以及陷阱之类的玩意。
那个猎人每隔一个月都会來一次,带來盐巴、针线等物,有次他冷笑着说:“十爷,你做的案子挺大啊,伤了五条人命,不怕他们进山逮你么。”
梁盼很纳闷,这个猎人怎么称呼父亲为十爷。
梁茂才就说了两个字:“该杀。”
猎人便洠г偎凳裁矗畔乱豢橛瓴甲吡恕
等他走远,梁茂才对儿子说:“这人叫程栓柱,当年也是一号人物。”
秋去冬來,最难熬的寒冬降临,一场大雪过后,能吃的东西越來越少,梁茂才也得了重病,山中十年,熬垮了他的身子,终于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一连三天,梁茂才都在发高烧说胡话,断断续续讲以前的故事,讲他在盖大王山寨里坐第十把交椅的r他在陈子锟的混成旅里当军官,手持汤普森横扫上海滩的牛逼岁月,讲他旅居r天酒地,讲他回归抗血沙场。
程栓柱來过,送了一些草药,但于事无补,梁茂才已经病入膏肓。
临死以前,梁茂才对儿子说:“你不能跟爹学,藏在深山老林里一辈子,你得走出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啊。”
说完这句话青山的十当家梁茂才闭上了眼睛。
梁盼将父亲与母亲合葬在一起,带着遗物准备下山,除了那把刀,父亲还留给他一支油纸包裹的驳壳枪,还有二十发子弹。
开时候,他终于走出大山,望着盎然的大地,梁盼陷入迷茫,我该向何处去。
……苦水井公社梁家庄生产队死了五个人,这案子一直洠疲谌褐谥性斐杉档挠跋欤霞逗苌Ψ至艘恍└刹浚纸杭易牡馗环椿涤曳肿哟硪恍⑴涞窖魏┏∪ダ投脑臁
盐湖农场全称是江东省第四模范劳改农场,因为地处荒滩盐碱地,又挨着一片沼泽,所以大家都称其为盐湖农场。
这个地方的设立,最初是为了镇反需要,关押国民党军特反动道会门之类人员,后來rì渐完善,省里的反革命、右派、刑事犯、少年犯都弄到这儿來劳改,经过近十年建设,已经从一片不毛之地,几间窝棚变成一片围着铁丝网的现代化劳改农场。
萧郎和柳优晋在这里已经劳动改造了近十年,他们是镇反运动时期进來的,五七年反右,老朋友龚梓君也住进了盐湖农场的监舍,如今也吃了三年牢饭了。
严格來说,农场不是监狱,而是劳动改造的地方,所以管理的不是太严格,尤其一些关押十年的犯人,行动上还是相当甚至可以回家过。
萧郎是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曾经设计承建过淮江铁桥和市政工程,基建方面很有经验,事实上淮江农场的监舍、厂房、围墙都是他一手设计并亲自指导施工的,所以在农场威信很高,就连管教干部都高看他一眼。
自然灾害期间,干部和犯人的口粮都削减了许多,农场地处偏僻,因为饮食缺乏而得了各种病的犯人频频死去,管教们也无能为力,城里洠Я甘常鹛崤┏×耍慰鏊亲约旱耐纫彩歉≈椎模话匆桓隹樱庑┓吹撤瓷缁嶂饕宓挠遗擅牵腿斡伤亲陨悦鸢伞
这天下午,萧郎蹒跚着走进三号监舍,柳优晋和龚梓君住在这里,龚梓君患了重病,卧床不起,柳优晋正端着一碗水喂他。
“萧市长,你來了。”柳优晋见萧郎进來,放下碗招呼,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他以为萧郎带吃的來了。
萧郎道:“老柳,你跟我出來一下。”
柳优晋跟他出來走到监舍后面,萧郎见四下无人,从兜里掏出两个大红萝卜來。
“老萧,太感谢你了。”柳优晋拿着萝卜热泪盈眶,还几天洠С宰攀翟诘亩髁耍际怯们逄篮宥瞧ぃ咂鹇穪矶歼圻巯欤眯渥硬敛谅懿罚鸵豢谝氯ァ
“且慢,这萝卜可不是给你吃的。”萧郎一把拦住他。
“不给我吃,咋回事。”柳优晋一脸的迷惑不解。
萧郎道:“是给你用的。”
柳优晋苦笑:“萝卜怎么用,我又不是女的。”
萧郎道:“你想哪儿去了,给你用是这个意思。”他再次看看四周,附耳低语了几句。
柳优晋的脸变得苍白无比:“这这这,这也行,逮到就得枪毙啊。”
萧郎道:“眼看就得饿死,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柳优晋道:“容我考虑考虑。”
萧郎道:“洠奔淞耍芯托校恍芯筒恍校茨阆衷诖鹩Γ慈ス芙棠抢锞俦ㄎ遥憧醋虐臁!
柳优晋沉默了,很显然他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时间过了五分钟,但对他來说似乎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好吧,我和你一起干。”柳优晋终于下了决心,这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从前,那个伪造文件去南泰当冒牌县长的年轻人。
萧郎道:“还需要一个人帮忙,龚梓君。”
回到监舍,柳优晋趴在龚梓君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病重的龚梓君竟然好了起來,挣扎着爬起來道:加入。”
他比柳优晋要坚决的原因很简单,他判的是十五年,才蹲了三年,还有漫长的刑期根本熬不过去。
萧郎道:“咱们三位一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他伸出手,柳优晋和龚梓君的手也伸了过來,互相握在一起。
“这个你先拿着,用的时候一定小心,不要被人发现。”萧郎从贴身处拿出两把刻刀递给柳优晋。
柳优晋是江东省有名的金石专家,收藏了许多古代印章,在篆刻方面也颇有造诣,用萝卜刻公章这种事情对他來说就是小菜一碟。
萧郎是“高级”犯人,可以出入农场场长的办公室打扫卫生,这天早上他照例來到办公室,趁洠藖恚锰客犊募瘢毫思刚糯透木痔返目瞻坠男偶悴卦谏砩稀
打扫完卫生,萧郎回到监舍,将自己这段时间积累下的场长写废的稿纸整理出來,这些都是他从废纸篓里捡的,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龚梓君书法很好,尤擅临摹别人的笔迹,这也是成败的关键之一。
萧郎还偷了一个蘸水钢笔头,笔尖里凝着一些墨块,用水化开了就能写,一盏昏暗的电灯下,龚梓君在信笺上写下了准假条和介绍信,在后面龙飞凤舞签上场长的大名,然后柳优晋拿出刻好的萝卜公章,蘸了蘸印泥,盖了上去。
“能不能逃出生天就靠这张纸了。”萧郎吹了吹信笺,感慨无比,
第十一卷 新国 第五十四章 自杀的熊
萧郎、柳优晋、龚梓君三人拿着伪造的文件,顺利的通过了盐湖劳改农场的大门岗哨,堂堂正正的走了出去,直到坐上拖拉机,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农场的管理早就混乱不堪,人浮于事,这不奇怪。”萧郎道,他是逃跑的策划者和领导者,肯定做过调查研究的。
起初他们还有些担惊受怕,时不时回头张望,怕追兵的摩托车赶來,事实证明这纯属多虑。
三人首先想到的是回家,他们的家人都住在省城,从盐湖农场去省城需要转四次车,很麻烦,因为洠в薪樯苄糯绮侥研校迷谒怯新懿饭潞屠透木值男偶悖痹旖樯苄呕故呛苋菀椎摹
兹有萧如风、刘思国、龚汉林三位同志系我局干部,前往省城执行公务,请予以配合,后面是劳改农场场长的签名,和鲜红的公章,这一张介绍信派了大用场,而劳改犯是有工资收入的,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