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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利,杰克,妈咪一定要让陈子锟为你们偿命。”孔令俊念念有词。
客厅内,宋霭龄埋怨孔祥熙:“女儿都是被你惯坏的,三妹刚才打电话来说了,坐飞机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很不好收场。”
孔祥熙道:“大公报的报道不用担心,委员长自会处理,骂我孔祥熙就等于打他的脸,维持现在这个残局,财政是第一要务,离了我,谁能帮他,难道指望宋子文那个败家子?”
宋霭龄道:“这个我自然不担心,报纸敢造谣,大不了封报馆抓主编,可是就怕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啊,你是没看见,那个陈子锟在机场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令俊和他讲道理,反被他欺负,这个人真是太坏了,野蛮,无礼,没教养。”
孔祥熙冷笑道:“上次物资管理委员会的事情,也是他给我上眼药,这笔帐我记着呢,陈子锟是丢了地盘的军阀,就像没牙的野狗,不用怕他,随便找个由头都能捏死他。”
忽然电话铃响了,孔祥熙拿起话筒应了几句,面色渐渐难看起来,放下电话起身穿西装,宋霭龄道:“要出去?”
“嗯,有事情,监察院启动弹劾程序,想动我。”孔祥熙道。
“是谁?”宋霭龄大惊失色。
“是于右任,监察院长。”孔祥熙匆匆出门,汽车就停在门外过道上,司机拉开车门,伺候孔部长坐好,这才关门开车。
汽车行驶在山城的道路上,迎面过来一队学生,手举标语气势汹汹,司机不耐烦的按响喇叭,却被震耳欲聋的声浪淹没:“严惩孔祥熙,打倒贪污犯!”
游行队伍浩浩荡荡,足有几千人,孔祥熙不是没见过学生运动,这些年游行示威集会极多,隔三岔五就能碰见一回,但是针对自己的还是头一回,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面对众怒也不禁为之心惊胆战,拿出手帕不停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其实车内的温度并不高。
好在学生们并没有认出这就是孔祥熙的座车,潮水般从旁边经过,司机也吓得面无人色,不敢乱动,等大队通过后才开车离去。
蒋介石召见了孔祥熙,开门见山说监察院在弹劾你,学生们游行示威要打倒你,我也没办法保你,你自己看着办。
孔祥熙沉默了一会,道:“我教子不严,理应承担责任,我这就引咎辞职。”
蒋介石眉头一展,道:“你为党国作出的牺牲,我都会牢记在心滴。”
孔祥熙回到家里,把事情一说,宋霭龄大为埋怨,说蒋介石卸磨杀驴,孔令俊更是要去找三姨夫问个究竟,孔祥熙道:“不能怪他,委员长也要顾全大局,当下正是抗战的关键时刻,出不得乱子,其实作祟的小人是谁,我清楚的很。”
孔令俊道:“爹地,你告诉我是谁,我立刻宰了他们。”
孔祥熙道:“你一个也动不了,大公报背后站着的是陈立夫,陈家兄弟素来与我不和,凡是对我不利的事情,绝少不了他们,至于监察院方面我已经打听过了,于右任不过是被人蛊惑了而已,提出弹劾的其实是陈子锟,我倒忘了,他还顶着一个监察委员的头衔,再有就是那帮学生的幕后指使,肯定是共产党,他们惟恐天下不乱,不会放过任何给党国抹黑的机会。”
孔令俊眼珠子转转,心道陈家兄弟我是招惹不起,共产党更是虚无缥缈,抓不到实际的人,但陈子锟好对付啊,他一无权无职的虚衔上将,还不随便摆弄,回头找几个袍哥,把他揍个半死,谁不知鬼不觉的,谁能奈我何。
仿佛猜到女儿所想,孔祥熙道:“俊儿,你切莫不可胡来,乱了爹地的安排。”
“嗯,知道了。”孔令俊随口应道。
……
傍晚,陈宅,离得老远就能听到一阵阵笑声,陈子锟和林文龙开怀畅饮,笑谈孔祥熙下台的开心事。
林文龙道:“孔祥熙下台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同枝连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蒋介石不会真的责罚他这个连襟的,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启用他。”
陈子锟道:“想扳倒他太难了,不过好歹能给他提个醒,做人不要太猖狂。”
林文龙道:“名为民国,实为蒋家的家天下,这个世道烂透了!”言语中已有醉意。
陈子锟道:“文龙喝多了。”
林文龙道:“我倒是宁愿喝醉,那样才能忘记社会的黑暗,民族的灾难,可惜啊,越是喝多,这头脑越是清醒。”
忽然房门打开,遗属抚恤委员会的一位工作人员带着满身雪花进来,向陈子锟禀告,今天下午检察官带着警察到他们办公室查封了账本,扣押了刘婷。
陈子锟忽地站起:“凭什么抓人?”
“说是刘秘长贪污抚恤金。”
“简直血口喷人!备车,去检察厅。“陈子锟知道这是孔祥熙在报复,对方抓不到自己的把柄,就对刘婷下手了。
林文龙摇摇晃晃站起来道:“我跟你一起去。”
陈子锟道:“你喝醉了,今晚就住下。”
林文龙道:“你不让我去就算了,我回去,找朋友帮忙曝光这件事,他们公报私仇,公道自在人心……”他是喝多了点,说话都口齿不清了。
陈子锟惦记着刘婷的安危,匆匆出门走了,林文静也劝弟弟住下,却拗不过他,只好给他一把伞,让他自己回去,走了几分钟,又担心路上不安全,派下人在后面跟着。
过了十分钟,下人一脸惊慌的回来,说:“夫人,不好了,舅老爷被人绑票了!”
林文静大惊:“什么!怎么回事?”
下人道:“我远远的看见,舅老爷在墙角小解,后面忽然跳出两个人来,一闷棍砸倒他,装进麻袋就走,上了一辆汽车。”
“汽车的牌照看见没有?”
“看见了,号码224。”
林文静心中稍定,只要有线索就好,回头找林文龙的同学沈开想办法,沈开是军统特务,路子野的很。
她更担心的是刘婷,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想把陈子锟扳倒啊。
第九卷 敌后 第六十一章 贪污案
重庆地方检察厅,因灯火管制而被贴起来的窗内透出一丝光亮,为侦办特大贪污案,检察官们正在彻夜办公。
现役陆军上将,中央监察委员陈子锟来访,被工作人员请了进来,负责办理此案的检察官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迎接他,一身黑色呢质中山装一丝不苟,威严无比,配上冷峻的面孔,一看就知道是个难打交道的角色。
“陈将军漏夜前来,不知道有何贵干啊?”检察官问道。
陈子锟针锋相对地问道:“贵厅抓了我的人,难道我就不能来探视?再说我是遗属抚恤委员会的主任委员,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好了。”
检察官阴恻恻地笑了:“陈将军是爽快人,倒省了我们许多麻烦,我叫李华廷,是负责本案的检察官,素闻陈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两人握手,李华廷的手苍白冰冷,如同僵尸。
陈子锟提出要见刘婷,李华廷没有拒绝,叫来一个下属安排道:“带陈将军去羁押室。”
下属迟疑道:“按规定不可以带枪械进入羁押室。”
李华廷道:“这是规定,不好意思了陈将军。”
陈子锟道:“是规定那就得遵守。”说着拿出配枪连同枪套一起交给了工作人员,这才进入羁押室。
检察厅羁押室是个阴冷无比的小房间,打开房门,就看到刘婷带着手铐蜷缩在角落里,屋里只有一张木质的长椅,外面狂风怒号,雪花纷飞,室内滴水成冰,环境极其恶劣。
“把手铐打开。”陈子锟淡淡道。
“按规定……”
“我叫你把手铐打开!”
“是。”
工作人员打开了手铐,悄然退走。
陈子锟扶起刘婷,什么话没说,先把她揽在怀里,刘婷瘦多了,日夜操劳让她心神疲惫,骨瘦如柴,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晶亮。
“别担心我,每一笔账目都清清楚楚,无懈可击,他们抓我,是要对付你,千万不要上当。”刘婷低声道。
陈子锟点点头:“我懂。”
刘婷道:“你不明白,这些都是圈套,他们故意把我关在这里,就是想逼你发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安排的记者就在附近,你的一切出格行为都会在明天的报纸上出现,所以,不要发脾气,也不要试图行贿。”
陈子锟道:“难道我能坐视不管?”
刘婷道:“他们的伎俩也就是这些了,只要你能沉得住气,咱们就能逢凶化吉,没事,我不冷,平时忙得很,难得清闲下来,正好借这个机会休息休息脑子。”
陈子锟道:“我沉得住气,今晚我不走了,在这儿陪你。”
过了五分钟,工作人员来催促陈子锟离开,得知他要留在羁押室,急忙报告检察官,不一会,李华廷来到羁押室,作不安状:“陈将军,您这是做什么,这不是让我们为难么?”
陈子锟道:“我是主任委员,如果真有贪污行为,我难辞其咎,不如留在这儿把话说清楚再走。”
李华廷阴恻恻的笑了:“陈将军如果真要留下,我倒是不反对,可是你们不能在一个房间。”
“为什么?”
“哼哼,陈将军自己明白,同案犯在一起是会串供的,当然不是说你们,只是说一般情况是这样。”李华廷眯起眼睛,笑里藏刀。
陈子锟觉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刘婷不辞劳苦,为烈士遗属伤兵家属奔波忙碌,整个人瘦了两圈,说她贪污公款,简直就是颠倒黑白,贪污公款的人不是没有,一个个都高居庙堂,检察厅不去抓那些大鱼,却沦为权贵的帮凶向无辜者下手,实在令他忍无可忍。
但他还是忍住了,道:“好吧,你们另找一间牢房给我。”
李华廷道:“来人,帮陈将军安排一间屋子。”
陈子锟将大衣脱下披在刘婷身上,道:“不用怕,世间自有公道,等事情水落石出之际,我叫那些宵小之辈生不如死!”
说罢冷冷看了李华廷一眼。
李华廷视若无睹,道:“陈将军,事先咱们可说好,您是中央委员,监察委员,按照法律检察厅是不可以羁押的,您留下完全出于自愿,和我们没关系。”
陈子锟硬梆梆道:“那是自然。”
地方检察厅到底不敢为难他,安排了一间舒适的值班室给他,陈子锟一夜没睡,想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一个十五六岁的仆役送早饭进来,向他挤眉弄眼,陈子锟道:“有事么?”
小仆役道:“我爹死在淞沪战场上,没有刘阿姨照顾,我们全家都活不到今天,我们都知道她是冤枉的,您放心,阿姨不会吃苦的,这是她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
说着拿出一张纸条递过来,上面分明是刘婷的字迹:“公道不在法律,在人心。”
陈子锟若有所思,看着小仆役,忽然豁然开朗,明白过来,指望走正常法律程序是没用的,必须发动舆论,争取民众支持,才能沉冤得雪。
昨夜一场小雪,外面全白了,检察厅外,密密麻麻跪满了人,足有四五百人,以老弱妇孺居多,还有拄着拐杖、脸上蒙着纱布的伤兵。
检察厅上下全慌神了,这么大的阵仗他们没见过,一问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为刘秘书长作证明来的,说刘婷绝无贪污之行为,请检察厅明察秋毫,不要放过诬陷之人。
李华廷出面安抚:“大家不要受了贱人蒙蔽,围堵政府机关是犯法的行径,至于刘秘书长有没有贪污公款,我们是有确凿证据的,绝不会冤枉好人……”
忽然一个雪团劈面砸来,正中面门,里面包了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