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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我糊涂了,杀鸡焉用牛刀?”梁茂才挠着后脑勺,一脸的不解。
陈子锟道:“这个小崽子欺负我女人,这种事情不分大小,我都得亲自上,茂才,这是一种态度,你懂不?”
梁茂才懵懂的眨眨眼,道:“我好像懂了。”
……
下午四点,民立中学,放学的铃声响了,大群学生从校门里涌了出来,陈子锟和梁茂才如同中流砥柱般挺立在门口,将人潮分成两股。
陈子锟随意抓了个男生,将一枚大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找一个学生,姓黄,上中二,家里挺有钱。”
男生不假思索道:“你说黄进宝啊,他在后面,诺,就那个穿西装的。”
陈子锟一瞅,后面果然有个小子,穿一身花呢西装,个头比别的孩子都高,一脸的嚣张跋扈,就是他了!
径直上前堵住他问了一句:“你叫黄进宝?”
黄少爷一愣:“哪能?”
“问你话就痛快点回答。”陈子锟扫脸就是一记耳光。
黄进宝吓傻了:“我是。”
“你爹在洋行做事?”
“对。”
“你娘给你请了个家庭教师姓林?”
“对。”
陈子锟点点头,单手拎着黄进宝的衣领子,跟提小鸡似的提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弄堂,学生们想围观,被梁茂才拦在外面。
弄堂里,陈子锟继续审问:“你偷了林小姐十五块钱,是不是?”
“阿拉没偷。”黄进宝惊慌失措,不忘撒谎。
扫脸就是一个嘴巴,少年的腮帮子顿时肿了起来。
“是阿拉拿得。”
“哪只手?”
“这只……”黄进宝伸出了右手。
陈子锟抓过他的手,卡啪一声,食指以奇怪的角度向后反折,手指断了。
黄进宝惨叫一声,痛的汗都下来了。
“小小年纪,不但偷钱,还栽赃陷害,这是给你一点小小教训,回家告诉你爹娘,赶紧给林小姐赔礼道歉,再把欠的补课费付了,不然我再折断你一根手指。”
黄进宝捧着右手不住点头。
“滚吧!”
少年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了。
梁茂才走了过来,摸摸脑袋:“大帅,处理完了?”
“完了,略施惩戒而已,希望这小子能幡然悔悟,走上正道,也不枉本帅一片苦心。”陈子锟严肃的说道。
梁茂才深以为然,大帅就是有学问,说话如此深奥,以后一定要跟他多学着点才是,不过仔细想想,这事儿忒古怪了点,堂堂一省军务督办,手下十万雄兵,居然跑到中学门口堵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
处理了黄少爷,陈子锟趁着空余时间,驱车赶赴吴淞,检阅了驻上海江东军特务团,这支部队由薛斌担任团长,原参谋处长苏青彦改任团参谋长,两人都晋升了上校军校,因为是驻沪部队,南泰大斗笠是不能再戴了,二尺半土布军装也不能再穿了,统一换发美国进口的欧战剩余物资,黄呢子军装大皮鞋,配M1917式钢盔,顶在头上跟钢碟子似的,不过隐隐也有些欧洲军队的味道了。
特务团受命驻扎上海,那是十万江东军里独一号,全团上下士气高涨,精气神那是没的说,大帅亲临检阅,一个个胸脯挺得老高,气势比年初在南泰县校阅的时候强了百倍不止。
说是一个团的编制,其实足有一千五百人,武器配备都是最精良的,一水的美国造轻重机枪和步枪,另配卡车若干辆,快艇十艘,总之为了打造这支部队,陈子锟是花了大力气的。
重金装备特务团,自然不是为了保持江东军在大上海的存在感,而是为了扼住吴淞口咽喉水道。
上回运载鸦片的货船被劫,就是在吴淞口发生的,三鑫公司勾结浙军在吴淞口设卡拦船,所有外运鸦片都要经他们的手,如今浙军已经覆灭,取而代之的是江东军特务团,风水轮流转,如今外省的鸦片想要流入上海,全都要经陈子锟的手了。
检阅完部队,陈子锟乘船视察了吴淞水道,但见江中桅杆如林,千帆过尽,上海繁荣可见一斑。
“如果在江中拦一条铁锁,每艘船都缴纳通行费的话,哪怕一条船一块钱呢,一天下来也是成千上万。”望着满江货船,薛斌做起了白日梦。
苏青彦道:“且不说这么宽的江面根本拦不起来,就算拦起来收钱,不等老百姓造反,齐燮元和孙传芳就先动手了。”
陈子锟道:“参谋长所言极是,拦江收费之法不可取,不过……可以做点别的事情,获利不会比拦江收费少,比如查禁鸦片。”
苏青彦道:“查禁鸦片走私,那可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大事啊。”
薛斌傻了:“大帅,军师,我被你们搞糊涂了,咱们不还种着几万亩的鸦片么?”
苏青彦笑道:“种鸦片和查鸦片走私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过了一会,薛斌也嘿嘿笑起来:“我明白了。”
苏青彦指着远处的吴淞炮台道:“大帅要不要去拜会一下要塞司令,咱们在他眼皮底下驻防,可把这帮海军吓得不轻呢。”
薛斌道:“是啊,炮台上虽然有克虏伯巨炮,可是打不到眼皮底下啊,海军陆战旅就几百杆老套筒,连机关枪都不多,那比得上特务团兵精粮足,说句不客气的,这帮孙子哪天惹哪天不高兴了,咱一个冲锋就能把炮台拿下。”
陈子锟看看手表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租界接人,今天就不去要塞拜访了。”
……
陈子锟在吴淞检阅部队的时候,白先生也在紧张忙碌着,他通过关系查了汇中饭店的访客登记表,查到陈子锟和林文静确实住在这儿,而且开了两个房间,还有一个重要情报是,房间是春田洋行慕易辰帮着预定的。
“我当有什么天大的背景呢,不过是一家洋行罢了。”白先生心里笃定了许多。
既然对方没什么背景,就不用惊动赖先生了,自己找几个道上的硬角色出面即可。
第五卷 混战 第六十五章 又吃讲茶
白先生是上海滩的白相人,自然和一般地痞流氓不同,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不用带铜钿,吃茶饮酒泡澡全都有人请客,找几个道上朋友解决一个外地刺头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虽然只是“一句闲话”的事情,但白先生还是向舅舅讨了五十块钱,说是用来上下打点应酬,若是在以往,五十块这么大的数目肯定拿不出来,但如今米家收了赖先生的彩礼,经济上还算宽裕,为了解决陈子锟这个大麻烦,别说五十块了,就是一百块也愿意花。
白先生拿了钱,很快找到十六铺一带的青帮人物,外号刀鱼的大流氓,刀鱼手下几十号弟兄,尽是吃码头饭的好汉,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用他的话说,每个月腰间的斧头不开张几回,剁上那么几条胳膊腿的,浑身上下都不爽利呢。
两人在澡堂里泡了一下午,商定好了对策,对陈子锟这样的过江龙根本不用谈,因为事情牵扯到女人,俗话说色胆包天,估计谈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解决掉他,而聚宝茶楼是黄金荣黄老板每天都要去的地方,在那儿动手杀人不大合适,万一弄得满地是血,惹得黄老板不开心就麻烦了。
所以还是在茶楼门口把陈子锟弄死更合适,刀鱼安排了四个得力手下,全都是快刀手,让白先生把陈子锟的相貌体形描述了一遍,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
“事体安排妥了?”白先生问道。
“闲话一句。”刀鱼风轻云淡。
一直泡到下午五点,在澡堂里用了酒饭,两人这才出来,叫了黄包车直奔聚宝茶楼,白先生一定要亲眼看到陈子锟被砍死才能放心,因为这事毕竟和赖先生有关,马虎不得。
上了茶楼,在二楼临窗找了个位子,要了茶点,坐下静待好戏发生。
聚宝茶楼附近的弄堂里,四个短打汉子虎视眈眈的盯着街上,只等那个大个子北方人来到,便一窝蜂的杀出去,先用石灰包砸脸,然后乱刃分尸,任他武功再高也照样翻船,这事儿他们已经干过不下十次,屡试不爽,经验相当丰富。
可是一直等到八点,也不见人来,正在疑惑,一辆没挂牌照的黑色福特轿车风驰电掣般开过来,车上跳下几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昂然进了茶楼,杀手们一看,这不正是要刺杀的目标么,怎么坐汽车来了?计划被迫更改,他们互相交换一下目光,不约而同的将斧头藏在衣服里,向茶楼走去。
白先生正和刀鱼谈笑风生,商量待会到哪儿去听戏打牌呢,忽听楼梯蹬蹬响,陈子锟竟然毫发无损的出现在面前。
“这位好像不是赖先生吧?”陈子锟上下打量着刀鱼。眼前这位汉子,满身戾气,三四十岁年纪,和林文静描述中的赖先生大相径庭,再看白先生惊愕的样子,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出现似的,陈子锟立刻就明白了,楼下肯定有埋伏。
“你就是那个外乡人?”刀鱼皱了皱眉,陈子锟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人绝非善类。
“我姓陈,不知道这位老大尊姓大名?”陈子锟笑问道。
刀鱼是十六铺码头打出来的,向来不善言辞,他不屑和陈子锟废话,不耐烦的撩开衣衫,露出腰带上锋利的斧头道:“阿拉就是十六铺的刀鱼,听说侬胆子不小,敢在阿拉地盘上拐带人口,老实跟侬讲,留下一根手指,阿拉权当没发生过什么,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着?”陈子锟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
“要不然让侬下黄浦江汆馄饨!”刀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后面桌子上一群打手也紧跟着站了起来,横眉冷目盯着陈子锟和他的手下。
陈子锟拉了张椅子坐下,笑眯眯道:“茂才,给他们点颜色瞅瞅。”
梁茂才早就按捺不住了,左手一抖,提琴匣子大开,汤普森一眨眼就拿在手中了,朝天搂火,几十发点四五口径的手枪子弹扇面般泼洒在聚宝茶楼的天花板上,滚烫的黄铜子弹壳在地板上欢蹦乱跳着。
一瞬间,打手们全都僵立在当场,刀鱼更是脸色相当难看,两只手颤抖着,腰间的斧头掏也不是,不掏也不是。
陈子锟勾勾手:“你过来。”
刀鱼不动。
梁茂才吸溜一下鼻涕,将还在冒烟的汤普森调转了枪口。
刀鱼这才不情愿的走了过来,陈子锟笑眯眯道:“走近点。”
于是刀鱼又往前走了两步。
陈子锟突然出手,一把薅住刀鱼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桌子上,嘴巴正好啃着桌子桌子沿,照脑袋就是一巴掌。
刀鱼满嘴鲜血直流,打手们见老大挨揍,正欲向前,可梁茂才手中的枪让他们不得不站住。
陈子锟还在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刀鱼满嘴的牙都被坚硬的桌子沿磕掉了,钻心的疼,偏又说不出话来。
闻讯而来的茶楼老板见到这一幕,刚想劝说两句,忽然看到陈子锟的尊容,冷汗当场就下来了,这不是上回和张啸林吃讲茶的那位爷么,怎么今儿又来了,合着不把聚宝茶楼拆了他就不罢休啊。
虽然有黄老板撑腰,但茶楼老板还是悄悄退下了,对方不是混上海滩的,讲不通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不知道。
此刻白先生也是汗流浃背,两股战战,话都说不出来了。
教训完了刀鱼,陈子锟将他一脚踹在地上,拿出手帕擦擦手上的血,傲然道:“还要不要我留手指?”
刀鱼怨毒的瞪着他,囫囵不清道:“有种就把阿拉杀了,不然阿拉一辈子咬住侬。”这么多弟兄在场,他不得不说句硬话,要不然架子就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