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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心疑惑。有事情想沟通,不能用讲的吗?
爸爸说在这里,她不会因为说错话而挨打,方才在饭店时,还鼓励她试着开口说话,别老是点头摇头,让旁人来猜测她的音思。
可他却要她写字条告诉下人……是不是这里的风土民情和爸爸了解的不相同?
不管怎样,慕心仍然点头答应。
她是个乖小孩,从小到大,从不敢有一点点的叛逆、不敢有一点点意见。意见和忤逆对她毫无助益,只会让她的皮肉受痛。
她不晓得外面的人是怎样对待他人,在家中,她从妈咪身上学习到的只有一个字——乖。越乖她会越没事、越安全,越听话!她挨打的机率会减少。
侧眼观察慕心,亚瑟发觉她美丽、细致,像个雕刻精致的水晶娃娃,但美则美矣,却缺少灵魂。
从她点头摇头的动作中,他无法判定她的智商是否正常,但他可以反驳报纸上写的——她绝不是乖僻古怪、性情异常的女孩子。
“你后悔嫁到法国来吗?”
亚瑟问得不认真,他甚至觉得应该以更公事化的口吻来对她说话,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一件“公事”,不是吗?
但她的眼泪软化他的心,他体贴起一个女孩子离家千里远,从此举目无亲,一个人孤独地在异乡土地扎根生存。
这种体贴不太正常,亚瑟.威廉斯从不是个体贴的男人。
不后悔!慕心摇头,认真的眼神直视他。
她相信爸爸的决定,相信离开自小生长的家庭,她的生活将会好转,她没道理后悔。
注意到自己不寻常的关心,亚瑟迅速矫正态度,没人会对一件“公事”放下太多感情或关注。
“我希望你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尽快进人状况。”他的音调转冷。
不意外的,慕心再度朝他点头。说完话,亚恶瑟转头看向窗外,整理脱序心情。
他的态度表示交谈结束?
慕心顺着他的眼光往外望。很可惜呢!她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低哑醇厚的嗓音。
她叹口轻到不能再轻的气,车窗里面,只剩下沉寂。
车行半个小时,车子开人植满林木的大庭院,高高的林木上叶片转红,带着秋的萧瑟,在风中舞弄。
喷泉里的水冲上天空又落回池面。没下车,从幕心的角度看不到池塘里面有没有鱼,她只能在心中想象,鱼儿游水的姿态。
很好笑吧!她在书上看过几百次鱼在水中悠游自在的描述,却没真正见识过鱼儿游水。
她的行李早被送进威廉斯家,爸爸帮她准备很多四季新装和书籍,中文的、英文的,全是她最喜欢的文学作品。所以下车时,她只要抱起自己的曳地长裙,其他的,什么都不必拿。
跟在亚瑟身后,顺着他的足迹、踩上他走过的土地,她格外安心。她想,她能很快适应这里。
“亚瑟先生好。”
下人走来,低头对他招呼,他们的态度恭敬,口气谨慎,却在亚瑟身后向慕心投以好奇、缺乏尊敬的眼光。
他们对她仅有的了解,毫无疑问地,是从报纸上得来,因此对于慕心,他们有诸多不谅解。
这些人的眼光,慕心并不陌生,那和妈咪、姊姊的眼神一样,带了几抹敌意,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没学习过反弹!于是默默接受下来。
走进大厅内,迎接亚瑟的是一个热情拥抱。
那是娜莉,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之前,他们曾经有过结婚想法,要不是慕心这个不在意料中的决定,两人早已成为夫妻。
不过不打紧,他们的生活和正常夫妻没多大差异,差别只在于那纸婚姻契约。
娜莉没去参加亚瑟的婚礼,事实上,婚礼虽盛大,到场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政商人物,但威廉斯家只有老威廉斯出席婚礼,亚瑟的母亲压根不承认这个婚礼和媳妇。
“我等妳好久。”娜莉亲热地圈住亚瑟的脖子,在他颈后向慕心投去挑衅的眼神。
慕心不理解他们的关系,只能回给她一个腼腆笑容。
松开亚瑟,娜莉赖在他怀里,娇憨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揉出几滴惹人怜爱的泪水。
“我在家里等你好久,想着你婚礼进行的程序,心都快碎了。亚瑟,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过日子,一切都不会改变吗?”她急着要亚瑟向自己保证,两人之间不会因为一个闯入者而改变。
他没回答娜莉的话,拉开她,径自往前行。
亚瑟做事从不顾虑别人的想法,他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但……她听见娜莉的话吗?亚瑟的眼角余光扫向慕心不安的脸庞,怪异的感觉陡然上升。
那是关心吗?不,他不会出现这种异样情绪,他是亚瑟.威廉斯,从不对女人施舍一分关注。
“有什么关系,她又听不懂法语,哦,不对,找说错了,她根本听不见我们两个人说话。”她鄙夷地朝慕心瞪去一眼。
勾住亚瑟的臂弯,娜莉趾高气扬地往前走。
直觉地,亚瑟想甩开娜莉的手,但随即想到方才心底实升的异样情绪,他阻止自己的冲动,任由娜莉牵住自己。
他们继续向前,慕心不得不拉起裙襬跟在两人后面。
“别说伯父伯母,所有的人都认为她配不上你。凭什么一个聋哑女子,有资格嫁给你?”娜莉叨叨不休。
慕心想告诉他们,她听得懂法语也能说,可是他们走在前面,动作那么……亲昵……
微酸呛过,她一阵心窒。
无从插话,慕心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登上回旋楼梯。
“伯母一整个早上都在生气,掉了不少泪水。你实在不应该娶这个中国巫婆,让所有媒体拿这件事大作文章。”
中国巫婆?她在说她吗?
慕心不晓得自己做错什么事情,让她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不过,她早习惯无条件接受谴责和教训。
慕心未因娜莉的批评而感到难过,她只是从娜莉的话中理解,自己在这个家中似乎很不受欢迎。
“够了,她是我妻子,不管谁高兴或不高兴都是事实。”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他在维护她吗?娜莉惊震。才一个早上啊!昨天夜里,枕畔厮磨,他的热情一如往昔。现在他居然要她认清事实?
娜莉满腔的怨怼愤恨汹涌,然下一秒钟,她聪明地挂上一张笑脸。
“我爱你,爱的不是威廉斯太太这个头衔,而是你的人。你不用担心我|奇+_+书*_*网|会想办法篡位,我了解她对你的事业发展,是多么有用的一颗棋子,凡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争取,不会与你作对。”
语毕,她带着矫饰笑意,在他唇边贴上热吻。
娜莉的话及动作全落进慕心眼里。
棋子!?原来呵……她是一枚棋子……心的一角瞬地崩塌。
她是不懂人情世故,但她不是白痴啊!
她了解婚姻的神圣和庄严,她明白一旦两人决定相守,就该为彼此守护爱情,眼前……她迷糊了……
她才打算认真适应这里,打算努力和他培养爱情,打算敬他、爱他一生一世,可……他似乎不需要她的认真努力。
在她怔仲的同时,娜莉转身离开,在她怔仲的同时,亚瑟打开一个房门,他转身面对她。
“这是你的房问。”亚瑟说。
在房门打开的剎那,念头窜上脑中——
她是不是从一座牢笼换人另一座牢笼了?
她的心绪不安宁,向来无波无澜的心情此刻正起伏不定。
走入房间,她深呼吸再深呼吸,企图赶走孤立无援的恐惧。亚瑟一走,也顺便带走了她的安全感。
方才娜莉的话在她心中投下原子弹,爆炸的后劲威力仍在她心头作用着。
没错!她不懂情、不懂爱、不懂男女之间的刻骨铭心和隽永深情,但她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背叛婚姻,背叛得理所当然?
起身,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籍,试着在字里行间寻得平静,但字在她眼前跳跃、喧闹,她读不下去。
平静,平静……没事的,你只是不了解这里的风土民情,你只是害怕陌生环境,等你一切熟悉,你就会觉得这一切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抹掉颊边不小心滑落的泪水,慕心一个字一个字念出书中的字句——
如果我必须有颜色我希望是白在喧哗中建筑真实材料的安静
如果我注定被囚禁请允许我在牢房中散步并定时喂我诗谢绝访视
如果我关上门别敲
〔摘自如何谋杀一首诗〕
仆人上楼敲门时,她慌地停下声音,转身,才发现自己身上仍是一身洁白礼服。
开门,仆人说:“老爷请你下楼用餐。”这句话是用英文说的。
慕心点头,门未密合,她听见对方用法语嘟嚷一句:“有钱千金,连自己换衣服都不会。”
语调里浓浓的不屑和讨厌,她怎听不出来?
她用最快速度将身上礼服换下,卸妆,梳开扎成辫子的长发,用发箍固定。
小跑步奔下楼,慕心想起自己并不晓得餐厅在哪里,房子很大,她循着人声,跑错了一些冤枉路,好不容易找到餐厅。
餐桌旁坐了一对中年夫妻和娜莉,他们身后站两位穿着制服的侍者。她有些无法适应与这么多不熟悉的人共处,气氛凝重,眼光四下搜寻,她想找出亚瑟的身影,找出一丝丝安全感,但他不在这里。他将她扔给他的家人,任她自生自灭?
点头,微笑。
她记得爸爸说过:“微笑是最好的武器”、“努力和全家人培养默契,将来他们要代替爸爸照顾你”……她牢记父亲说过的每一句话,尽力在这家人面前制造好印象,尽管她已让亚瑟抛弃。
“我没办法和这个女人同桌吃饭。”中年女子用一口流利法语说完话,就要起身离开。
中年男子忙拍拍她的手,把她带回位置上。“别这样子,你不是一向支持孩子做的选择?生气改变不了事实,大家相安无事,好好过日子吧!”
“相安无事?亚瑟本来要娶娜莉的,要不是她突然插进来,今天我们全家人会一块儿和乐吃晚餐。”
这段日子,老威廉斯太太为这件事和儿子吵过不知多少回合,让她生气的是,亚瑟竟打死不妥协。
她的尖锐伤了慕心,咬唇,她的笑容挂得好艰辛。
“这些话重提无数次了,亚瑟有他的考量,你喜欢娜莉,亚瑟不也让她留下来陪你?除了慕心这个新成员以外,我们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老威廉斯规劝脾气暴躁的妻子。
“太委屈娜莉了,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大的。”
老威廉斯太太转头看着同桌的娜莉,她眼里蓄满泪水,满面委屈,苦笑着对老威廉斯太太说:“请不要为我生亚瑟的气,我不在乎名分地位,只要能和亚瑟生活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
如果说,之前娜莉的表现让慕心感到迷糊!那么这些对话,已经清清楚楚向慕心宣告了娜莉的地位。
慕心明白,在慕家,她是个不该出现的入侵者;而在威廉斯家……她扮演了相同的角色。
这就是仆人排斥她的原因?
难怪他们有敌意、难怪他们心不平,她是误闯梦境的爱丽丝,注定在一场又一场的恶梦中轮回恐惧。
含着泪,他们的法语交谈,慕心每个字句都听进心坎里,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告诉自己平安心、欢喜受,假若这是她的命运,那么她就该平顺接受使命。
“慕心,抬起头。”老威廉斯先生对她用英文沟通。
慕心依言,吞下哽咽,挂起虚伪笑容。她的武器不多了,枪将尽、弹将绝。
“你听得懂英文?很好。我要告欣你,威廉斯是个大家族,有许多规矩要遵守,你初来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