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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玉落冷冷地摆了摆手。那人识趣地住口,笑着向她拱拱手便飞快地遁去。
丁玉落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便举步往院中走去,刚才跨进院子,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油溃破烂袍子的政子正从房里出来,两人撞个正着,身形僵在那儿半晌没有动作。
忽然,那人急急转身,拖着政腿就要逃进房去,丁玉落冷斥一声:“你还能逃去哪里?”
那政子站住,身形急颤。慢慢转过身来,丁玉落一步步走近,握紧剑柄冷笑道:“果然是你。我方才还不敢相信,你会藏身在这种地方,如今,你还逃得了么?”
丁承业的腮肉一阵抽搐。忽地凄然一笑,站稳了身子道:“姐,也真难为了你,从霸州追到契丹,从契丹追到唐国,辗转数千里,如今我躲在这种地方,你也找的到。好!我不逃了,不想再逃了,你要杀就杀,似现在这般活着,实是生不如死,死了,,也好”
丁玉落缓缓拔剑出鞘,冷冷地道:“你弑父害兄,谋夺家主,把好端端的一个丁家毁了,也把你自己毁了。这是你咎由自取。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丁承业,丁家怎么会出你这么一个弑父害兄,丧尽天良的孽子?”
剑尖已抵在丁承业胸口,丁承业避也不避。惨然一笑道:“我是该死,我也没想到,会落的这步田地。其实我根本没有做一家之主的野心。我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只是和大嫂有了私情,其他的一切,还不是被人逼的?”
丁玉落怒不可遏:“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弑父害兄,谁会逼你?”她手中剑一紧,已是入肉三分,鲜血溢了出来。
丁承业哑声道:“我本甘心做一个衣食无忧的二少爷,从未想过篡夺家主之位。
可是”后来大哥出了事,丁家除了我还剩下谁了?我不想做也得做。这是我应得的,然而,”
他冷笑:“大哥看不上我,爹爹也看不上我,他们宁可费尽心思,把一个家奴扶上来,谁不在背后笑我?我那些朋友、甚至府中的家人、甚至大嫂,谁不鄙夷我?”
他忽然嘶声道:“我不想当那个劳心劳力的一家之主,可是它本应该落到我的头上时,凭什么我得拱手相让?凭什么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交给一个野种!大哥要扶持一个野种压到他亲兄弟的头上来,他不仁、我就不义!”
“畜牲!把丁家交给你?不要说把丁家发扬光大,就算守业,你是那块材料么?为了这你就有理由害了大哥?大哥不曾想过要把家业交给二哥前,难道你就对的起他了?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什么都是别人的错,你永远都是无辜的。你害死爹爹也是迫不得已了?”
丁承业脸色数变,避而不谈,却凄然一笑道:“人,为什么要长大?长大了,就有好多的**,女色、金钱、权力,贪婪、嫉妒、仇恨。长大了,许多小时候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就会看得一文不值。曾经很鄙夷的人物,自己也会变成了他,就会去害人,要是一直长不大,,该多好,”
丁玉落冷冷地道:“你说完了么?说完了就可以去死了,如今不管你再怎样花言巧语,都休想让我饶你,今天,你必须死!”
丁承业眼神飘忽了一下,越过丁玉落的肩膀直直望向院外,有些讶异地道:“我说你怎么能找到我,你找了那些捕快帮忙?”
“嗯?”丁玉,落下意识地一扭头,眼神只稍稍一移,丁承业突地身形一侧,一拳便击向工玉落肩头。他这一拳蓄势久矣,丁玉落竟难避开,被他一拳击中肩骨,痛呼声中,短剑落地。
丁承业抢剑在手,一脸阴鹫的笑意:“要杀便杀,还要历数我的罪过么?”
丁玉落弹身闪开,双目急闪,在院中寻摸着可用的东西,口中冷冷道:“你夺了剑去,便能逃命么?”
丁承业狞笑道:“我虽腿上有伤,你却赤手空拳。你我武功本相差无几,你现在还能杀我么?你这个弟弟阴险狡诈、鲜廉寡耻。早已是恶贯满盈,你看不下去是么?看不下去,那就去九泉之下陪那个老东西丁承业强忍腿上疼痛,纵身向前一刮刺向丁玉落,手中剑只一动,便听“呜”地一声怪啸。丁承业惨呼一声,手中剑当廊落地。与此同时,地上还多了
两人齐齐向院门望去。就见一个有些鸵背的葛袍老者慢慢踱进院来,沉声说道:“虽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他还算是个人么?要杀便杀,你还指望他临死能有所悔悟,岂非对牛弹琴?”
丁玉落惊疑地看着他。讷讷地道:“多谢前辈仗义援手,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丁承业急急勾起拐杖。架住自己伤腿一侧,又拾起短剑,冷笑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老家伙,你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难道嫌自己活的命太长了么?”
杨浩冷笑,一步步向他逼去。经过丁玉落身畔时,突然伸手向她腰间一摸。
丁玉落虽未把他当成敌人,但是练武之人本能的警觉使她下意识地错身后退,一掌便斩向这白须老者的手腕。
不想这老者身手奇快。手掌一探即回,丁玉落只觉得腰带上一轻,定睛看时,插在腰带上的剑鞘已然落到那白须老者手中。
老者握着剑柄胡乱舞动几下,突然一鞘刺向丁承业的咽喉,出招虽毫无章法。却是迅疾如电。丁承业吃了一惊,急急举剑相迎,两人剑来鞘往,交手只七八个回合。只听“嚓”地一声响,丁承业的剑竟插入老者的剑鞘之内。
丁承业一呆,未及抽剑,老者已将剑鞘一拧,一股大力传来,丁承业握不住剑柄,短剑便被劈手夺去,老者还将入鞘,手指将剑在空中一转,呼啸着转动两圈,短剑便脱手飞去,嗖地一下,堪堪地插回丁五、落的腰间。
这一手剑术真个妙到毫巅。丁承业心知彼此艺业相差太远。不禁脸色大变,急忙扬起左手拐仗。那老者在他作势时便已欺近身来,劈手将拐技夺回,“砰砰砰砰!”双肩,两肋、着卜腿枣木棍子几下重击,打得丁承业惨叫连连。咋嗵一声便仆到地上,佝偻着身子抱头惨呼道:“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为何害我?”
“我们无冤无仇么?”杨浩冷冷一笑,扯去假眉毛和颌下的胡须,恢复了本音。
丁承业看清他的模样。只惊得目瞪口呆,颤声道:“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丁玉落看清杨浩的模样。又惊又喜地叫道:“二哥,你”你还活着?”说着,喜泪已涌出眼眶。杨浩盯着丁承业,却没扭头看她,丁玉落眼神不由一黯。
“你,你没死?”丁承业这时也明白过来,眼见他目露杀气,不禁大骇,连滚带爬地逃开。气极败坏地嚷道:“你”你想怎么样?你如今青云直上,做了宋国的高官,连江南国主都敬你三分,我却落得这步田地,还不够惨么?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杨浩冷冷地道:“你陷害我,我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我娘的仇,身为人子,不能不报。冬儿的仇,身为人夫,不能不报!”
丁承业嘶叫起来:“我只想陷害你罢了,哪有想过要害别人?你娘本已沉疴难愈,急怒之下病情加重,这才身死,她不是我杀的,她根本不是我杀的。”
杨浩沉声道:“是啊。你丁二少爷杀人,还用得着自己染一手鲜血么?按照你的道理,冬儿当然也不是你杀的。”
丁承业愤怒地叫:“冬儿,我更不想杀,明明是柳十一和董李氏怕泄露了他们之间的丑事,这才杀人灭
说到这儿。他眼神忽的一闪。怔怔地道:“冬儿”冬儿?”一丝诡异的笑意浮上了他的脸庞。他慢慢坐直身子,镇定地道:“丁浩,你不能杀我。”
“哦?”枣木拐棍慢慢扬起。杨浩晒然冷笑:“今天是没人会救你的,”
“谁说没人能救我?”丁承业哈哈大笑:“有一个人能救我,她一定能救我,她就是罗冬儿。”
杨浩不置可否地道:“若许吧,冉冬儿的善良。如果她没有死,”
杨浩话音未落,手中枣木棍已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向丁承业的额头呼啸而下,丁承业张目大呼:“罗冬儿没有死!”“呜”棍子在他额头前三寸处硬生生停住,一颗汗珠从丁承业脑门上缓缓爬落,杨浩森然道:“你说甚么?”
丁承业咽了口唾沫,急急说道:“我说”罗冬儿,没、有、
!”
杨浩瞪他半晌,心头砰砰直跳,有种难言的紧张,口中却道:“我可不是你二姐,你的花言巧语对我是没有作用的,就算你说出个驴叫唤来,我也只当你是放屁。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丁承业急急又道:“还有弯其小六和铁头,他们都在一起。”
“甚么?”杨浩终于脸上变色。弯刀小六和铁头他们与自己相交的事。身在乡下的丁承业并不知情,就连冬儿也没见过那三个结拜兄弟,丁承业如果要诳骗自己绝不可能在刹那之间把弯刀小六与冬儿联系起来。那样怎样的想象力,才能把他们联系起来?
杨浩心口忤枰直跳,凝视丁承业半晌,才缓缓地道:“你想骗
丁承业看他脸色,便知自己的性命暂时已经保住了,他的神态更加从容起来:“我说出她的下落。你放我离开,怎么样?”
杨浩盯着他不语,丁承业咧嘴一笑:“我丁承业不过是一个,鲜廉寡耻的小人,罗冬儿可是你的娘子、弯刀小六他们可是你的结义兄弟,你要是宁可不要他们的死活,那就尽管杀了我。”
他的目中露出一丝狡黠:“其实
你心中明白。我没有说谎。对么”旁丁歪,落睁大双炽引,张地看着,杨浩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好,你说出她们的下落,我不杀
”。
丁承业看向丁玉落,问道:“她呢?”
“她若要杀你。我必阻止”。
丁承业格格的笑了起来:“好,我是小人,我却知道,你是君子。小人,,也是喜欢和君子打交道的,我相信你的承诺。”
丁玉落想起杀父之仇,本待出言阻止,可是想起杨浩所受的苦,又把话硬生生地压了回去。丁家,对不住杨浩的事情太多了,死者已矣,为了生者,她只能暂且慢隐忍父仇,希望能够换来罗冬儿的消息。
杨浩沉声道:“废话少说,你说冬儿还活着,她在哪里?”
丁承业为了取信于他,可是不敢有丝毫隐瞒,他坐起身子道:“原本我也以为她死了,可是我在契庆国时,曾经亲眼见到过她。”
杨浩身子一震:“契丹,她怎么在契丹?”
丁承业道:“我是耶律文大人身边的人,曾随即律大人登上京五凤楼见驾,当时她就站在萧后娘娘身边,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于是便向人打听。原来。当日李家庄的人把罗冬儿沉河浸猪笼的时候,你那几个结义兄弟恰好到庄子里来找你,路经李家庄,得知她是你的娘子,便入水候着,猪笼一入水,便被他们拖走,把人救了上来。他们找了你几天,都没有你的下落,料想你会逃往广原,可当时到处都是巡检官兵,又有柳家和李家的人四处找寻你的下落,他们只好从古河旧道去找你。”
杨浩身子剧震。对他的话已信了八分,如今想来,当时确是与弯刀小六相约到庄中一唔的时间,若说他们当时正好撞到冬儿,确是大有可能,尤其是弯刀小六三人的确离开了家乡,恰恰是在自己奔赴广原三天之后,这时间都对应得上,如果丁承业是信口胡扯,绝不能编得这么圆满。
他急急向前两步。颤声问道:“后来”后来怎样,他们怎么去了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