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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镕魂飞魄散。唉,他早料到自己不禁打,果然不禁打。崇纶你也逼人太甚,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圣上?
学究总督只好“扑通”一下,跳进水塘自杀了。
吴文镕一死,轮到崇纶慌了手脚。没有了挡死鬼,推卸给谁呢?只好自请出剿。咸丰皇帝知道,崇纶论水平比吴文镕还不禁打,请战是计,谋求逃跑脱身是实。臣子心中那点小九九,怎么瞒得过皇帝?
不答应。
战不得,逃不掉,崇纶只好心惊胆战地继续死守。熬了半年,武昌还是被太平军攻破。崇纶提前得到探子情报,丢下全城士兵百姓,在沦陷前一天抓紧逃往陕西。曾国藩马上向皇帝打报告,皇帝下令赶快抓回来。崇纶见内有皇帝抓,中间有曾国藩逼,外有太平军攻,条条路通向死胡同,吓得服毒自尽。
总督、巡抚相继自杀,湖广地区一时岌岌可危。
危机关头,骆秉章顶了出来。
骆秉章在1850年3月就已升为湖南巡抚。他长于治理,而短于治乱,小过失不断,经常受到朝廷处分。 1852年长沙解围后,骆秉章被调离湖南。但1853年初,清廷又再次任命他做湖南巡抚。
骆秉章受命来湖南镇压太平军,是一件颇有戏剧性的事。
骆秉章,祖籍广东花县,与洪秀全是同县老乡。而且,据说他们还是小学校友。'3'
《清代名人轶事辑览》里有个故事:骆秉章与洪秀全早年在同一个私塾,两人课余时间聊天,洪秀全说:等我将来长大了,一定去造反。骆秉章马上反驳:你如果造反,我一定要来扫平你。洪秀全很轻蔑地说,就你那点水平,扫不平我。骆秉章同样轻蔑地回击,就算我不能,我一定可以找到一个能力超强的人来扫平你。
野史博人一笑,洪秀全是梦见上帝后才想到要造反。骆秉章生于1793年,比洪秀全大21岁, 40岁那年已经中了进士,与洪秀全不大可能同校对话。但这个民间小故事,编得倒也凑巧:眼下,骆秉章正在找那个能力超强的人来扫平洪秀全。
在强敌压境中巡抚湖南,骆秉章有何妙方?野史流传这样一则故事。
1854年早春,鸟鸣山静的湘阴白水洞前,一个骑毛驴的老者,带着一个书童,肩背一只袋,正在左顾右看。
老者头戴方巾,衣衫老旧,胡子拉喳,面容清癯,背脊微驼。
老者下了毛驴,念诗道:“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左家仆人左乔闻声而看,进去通报,说:有个老者来化缘了。
左宗棠正在后山喂鸡呢。见有人进山来,猜也是穷苦人,就擦干手,进洞里取钱。按照柳庄规矩,一般打发三五文钱,但见是个老者,左宗棠就数了十二文,放进他手里,随口说:一年十二个月,一天十二个时辰,给你十二文。
没想到老者不接、不谢、不走,狮子大开口,要加钱。他说:孔子弟子三千,孟子门徒三千,请先生再赏三千。
碰到强讨的乞丐,左宗棠纳闷了。此人出口成章,不是一般的人,跑到这深山里来讨钱,必定有缘由。但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于是客气地请进洞边茅屋里坐。
老者进屋观望,看到茅屋墙壁挂的林则徐手书的那副“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对联,仔细端详了一会,叹息一声,嘲笑说:能让林宫保自称“愚弟”的人,是什么样的大人才啊!可惜啊,林公看错了人,重托也要辜负了。
左宗棠一听,不得了,来了个高人。追问他:看错了什么人?
老者摇头说,一个叫作“五画生”的人。此人被誉为今亮,可实际上呢,与古亮差太远了。刘皇叔当年一句“先生不出,如苍生何?”,古亮就出山救天下了;今天强敌压境,湖湘告急,哀鸿遍地,生灵涂炭,可“今亮”呢?只会吹牛,说什么“身无半亩,心忧天下”,就敢纸上写写,门上挂挂而已。这不叫看错人了吗?
左宗棠被羞得满脸通红。他突然想起,哈哈一笑,说,老兄你就别兜圈子了,露出真相吧,中午我们来喝两杯!
原来,老者就是新任湖南巡抚骆秉章。
这个故事让人意外,也给左宗棠挣足了面子。诸葛亮当年被三顾茅庐,主子只有刘备。左宗棠这里,张亮基后脚跨出去,骆秉章前脚就跨了进来。
这则故事听起来充满传奇,市井街坊津津乐道。但因为是野史,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严肃的史家不予采信,认为完全是天方夜谭。
可以确证的信史是,左宗棠辞幕才回到湘阴,骆秉章马上派人前去礼聘。左宗棠见信和礼品后十分感动,他说,“骆中丞及方伯、廉访诸公以书币见招,并委郑司马入山敦促,礼意优渥,实为可感”。但左宗棠还是婉言拒绝了。原因是与张亮基合作一年,他对官场已经有点灰心:“年来心血耗竭,不欲复参戎幕,已托词谢之,自此匿迹销声,转徙荒谷,不敢复以姓字通于尘界矣。”骆秉章见礼聘无效,又想到用职位来诱惑左宗棠出山,就借上一年左宗棠在浏阳战斗中的功劳显著,向朝廷“保奏其以直隶州升用”,没想到左宗棠得知后又辞谢了(“上书辞之无及”)。
骆秉章第一次礼聘失败,诱惑也无功而返,并不气馁。他的策略是,不断派人前去礼聘。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他看清楚了,左宗棠的心不是金石,而是热血心肠。
骆秉章放下身段,不厌其烦地礼聘,能将左宗棠请出山吗?
左宗棠其时正纠结。他心里已经非常清楚:骆秉章是骆秉章,清廷的湖南政府是清廷的湖南政府,他对骆秉章会心生感激,不代表他会对朝廷感动。官场是中国最大的流动江湖,谁也不知道,骆秉章会不会像张亮基那样,随时抽身而走,另有高就。自己呢,随时就会像头孤独的小牛,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左宗棠这次为什么又答应出山了呢?骆秉章单靠礼聘是聘不出来。关键有三点原因。
一是形势所逼,二是退路全封,三是人情难却。
先看形势,湖南新的大战在即。进入1854年后,太平军的枪,像经上帝之手摸过,战无不克,攻无不胜:1月,攻击庐州,江忠源民兵队全军覆没,江忠源自己投水自杀,太平军西征部队全线攻入湖南;2月,湖北黄州被轻取,湖广总督吴文镕战死,太平军攻入汉口、汉阳,再占湖南岳州;3月初,湘阴县城被太平军占领。
3年前,左宗棠考察白水洞,最坏的打算,是太平军占领湘阴,今天果然成了事实。
这逼得左宗棠考虑直面太平军后各种可能的后果。
胡林翼第一次劝说左宗棠出山与张亮基合作,说了句当时他感受并不深,至今想来却直击心脏的话:如果湖南湖北全部被太平军占领,你左宗棠无论是躲在柳庄,还是缩在白水洞,真能保证自己免祸吗?(“设楚地尽沦于贼,柳庄白水其独免乎?”)
一年前,这句话对左宗棠有一种驱使的动力;现在,他才体味到潜台词中的杀伤力。他蓦然记起赤壁大战前,鲁肃劝孙权的典故来。'4'
左宗棠原本还可以继续中立、观望。但因入过张亮基幕府一年,弄得面临与孙权当年完全一样的选择了。
太平天国本来是官逼民反,具备战争的正义性,但因洪秀全后来昏庸腐朽,没有政治策略,拒绝统一战线,一路只知蛮打蛮杀。
左宗棠隐居,中立立场,没有观点。
但关键时候,太平天国帮了自己大倒忙。太平军杀进湘阴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游说左宗棠加盟,分化瓦解朝廷的潜在助手,居然发布通缉告示,要以“清妖坐探”的罪名,捉拿左宗棠杀头。左宗棠只好以“保卫桑梓”的名义,加盟清廷奋起反击。
为躲避太平军的搜查,左宗棠被迫带着女婿陶桄逃到长沙。骆秉章早就派专人在关注左宗棠最近的一举一动,得知后大喜过望,马上派人去请他。这次正史上没有唐浩明在《曾国藩》中提及的“计赚左宗棠”故事记载,与张亮基上次“计赚左宗棠”是否同一件事的演义版?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骆秉章这次出面极力挽留,左宗棠果断答应“入署襄办”。
打草惊蛇,将左宗棠逼成仇人,太平天国为自己找到了最优秀的掘墓人。
明白了何去何从,左宗棠不再犹豫。 1854年4月,左宗棠第二次正式进入湖南幕府。
骆秉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左宗棠答应出山,等于救自己一命。
兔死狐悲,骆秉章面对两个既死的前任,充分体验到了乱世做高官的滋味:像被阎王搂着睡觉,随时会被永远带走。
吴文镕用自己的学究做派,做了自己的反面教材;贪生怕死的崇纶,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教训。
骆秉章分析:吴文镕提笼遛鸟、做诗逗皇帝开心可以,为什么非得带兵上前线,主动去送死?崇纶学南郭先生吹竽可以,为什么要逼垮吴文镕,弄得自己光秃秃地站到前线,畏阵潜逃,服毒自杀?
想到这里,骆秉章在心里笑话他们:放着张亮基的榜样不学,将自己逼进死胡同,蠢宝啊。
论带兵打仗,骆秉章比吴文镕水平高不到哪里去;论胆识魄力,骆秉章比崇纶大不到哪里去。但比较张亮基挖左宗棠,三人命运完全不同,骆秉章从中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总督、巡抚该做的事是识才、容才、用才。用好了人才,既不要顶着送死,也不要潜逃找死。
他选择让左宗棠代表自己,将他推到前台。
骆秉章懂得,自古到今,要留住人才,关键是留住他的心。骆秉章表现出一个高超的政治家娴熟的用人才能,他对左宗棠“推诚相与,军事一切专以相付”,左宗棠虽然未被多次礼聘打动,而且来长沙时心思仍放在躲避太平军搜查,入幕后还一门心思在琢磨“保卫桑梓”,无意为保卫湖南政府而战,最后还是被骆秉章大气的人格打动了,觉得自己“不得不留此共相支撑”。
骆秉章以大胆放权,如期达到笼络人才的目的。左宗棠现在来为自己分忧,骆秉章规划借左宗棠来将湖广地区的死局盘活,化解危局。
左宗棠能如骆秉章所愿吗?
出师首捷
左宗棠正式做骆秉章幕僚,面临的第一场大战,是代表湖南政府军,与朝廷团练大臣曾国藩讨论:打长沙,还是打湘潭?
曾国藩手下的团练兵,跟江忠源一个模式。
曾国藩是湖南湘乡人,出身地主家庭, 1811年11月26日生,比左宗棠大一岁。
曾国藩本来是礼部侍郎,大致相当于今天教育部副部长,从二品高官,呆在北京,位高权重。 1852年,曾母过世,按古人的规矩,曾国藩得回家守孝三年。不想一回湘乡,官僚、朋友、亲人、熟人,都来找他,怂恿他办团练,打太平天国。
“教育部副部长”做文化、管教育是内行,军旅的事情,完全门外汉。打仗要内行,还得有胆,曾国藩文弱体虚,怎么敢答应?
最早向朝廷推荐曾国藩办团练的人是左宗棠,那时他正在张亮基幕府。郭嵩焘第一个找上门,他这边不停地劝,那边不断地向朝廷推荐。
左宗棠的劝说,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曾国藩明白,自己跟左宗棠不是同一类人。唐浩明的结论是,真正促动曾国藩出山的人,是郭嵩焘。倒不是郭嵩焘多么能说会道,左右曾国藩判断的,基于一个人人都有的最本能的心理:郭嵩焘比曾国藩还要文气。曾国藩曾说:“郭筠仙芬芳悱恻”,他眼中郭嵩焘翩翩书生,是个浪漫悲苦的闷骚男。连他都觉得可以,看来真可以,曾国藩动心了。
1853年1月25日,曾国藩带郭嵩焘去长沙征求意见,张亮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