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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造访岳阳楼,在他的想来岳阳楼是何等的雄伟壮观,气概不凡心道他朝有机必应登楼游览,观范仲淹传诵千古的《岳阳楼记》,赏楼外烟波浩淼的八百里洞庭。
在心下吟诵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警句,蓝天蔚不禁豪情满怀,壮志凌云,此生定要以范文正公为榜样,干一番烈烈轰轰、名垂青史的大事业
可而走到岳阳楼前时,却看到岳阳楼油漆剥落,檐角生草,黯淡无光,人客稀少,全没有昔日那种繁华兴旺的景象。蓝天蔚不禁感到奇怪。
“现如今,谁人还有雅兴来此”
见蓝天蔚脸上露出些诧色,宋教仁轻叹一句,他和黄兴是湖南人,自知道这岳阳楼,早已破坏了,蓝天蔚点下头,便直接上了二楼,拣一个靠近湖面的干净座位坐下,荆壮和另一人坐在对面。
刚落座,小二便满面堆笑地过来,一边擦着桌面,一边客气地问。
“大爷,要点什么?”不等回答,又接着说。
“小楼有新宰的嫩黄牛,才出湖的活鲤鱼,池子里养着君山的金龟,螺山的王八,还有极烈极香的‘吕仙醉’。李太白当年喝了此酒,在小楼题诗称赞:“巴陵无限好,醉杀洞庭秋。”……”小二正滔滔不绝地说得高兴,却有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着身长衫,带着两人上了楼。待那人刚一上楼,那小二连收住声,朝那人走过去,先是打了一千,然后才恭敬的说了一句。
“祖师爷来了,顺子慢怠了祖师爷实是……”
“好了顺子”
见着这小二的这般模样张仁奎先是哈哈笑上一声,然后一摆手,他瞅着楼边的几人,脸色一肃。
“顺子,别整什么荤菜了,弄点素菜来,衡山的豆干,常德的捆鸡,湘西的玉兰片,宝庆的金针,古丈的银耳,衡州的湘莲,九嶷山的蘑菇之类的”
这些菜名,蓝天蔚等人听了很觉舒畅。寓居北京十多年,常常想起家乡的土产。就在他想对小二吩咐时,那壮汉却说了一句。
“拣鲜嫩的炒四盘来,再打两斤米酒来。”
说罢张仁奎冲着二楼的另几桌客人一抱拳。
“今个张某在此办事,还请几位赞先回避一下今个这饭账就记于张某身上”
语间带着傲,那几桌士绅、书生模样的客人一听,连忙起身连了一礼,只道着“奎爷忙着,些许小钱岂能让奎爷破费”之类的话语下了楼去。
张某、奎爷听着那些人的称谓,蓝天蔚、宋教仁、黄兴三人对视一眼,便知这位汉子恐怕就是那宏汉会的张大龙头,听说他曾是先生的门房。
而旁鞠站着的小二一见蓝天蔚一行还未走,正待说过,张仁奎却是朝前走上几步,手一抱拳,臂向前伸直,臂未动、手未摇的行了一个汉式拱手。三人连忙起身还了一个拱手,宏汉会的礼节全系汉礼,三人自也是随俗。
“仁奎待三位已久”
张仁奎笑着,半年前他被派往湖南,等了半年,终于见着家里派来人。
“久闻镜湖兄大兄,今日得见,实是有幸”
“三位请坐”
张仁奎手请着,待蓝天蔚、宋教仁、黄兴坐下后,他方才坐下来,这会他带来的那两人则站在二楼入口处,就在三人落坐的功夫,小二已经端上几盘小冷。
“镜湖兄,不知当下准备如何?”
蓝天蔚请了口酒后,才问到正事。
“万事毕备,长沙、岳州、衡阳、宝庆、常德五地需械已于月前输至五地黄埔学校,五地三千黄埔生可为依助,今天三位先生已到湖南,仁奎自可集各地会党龙头集会商讨大事。”
张仁奎语气看似轻松,可过去半年的在湖南联络会党中的苦楚却只有他一人可知。
三人点点头,黄兴端起酒杯敬着张仁奎。
“镜湖兄,此酒敬你,若他朝民族光复,镜湖兄可为湖南光复第一功臣”
黄兴所说无不是肺腑之言,作为湖南人他知道湖南抢先光复的意义,而三人此行无论成败都是借他人余荫。
“仁奎不敢居功,都是少爷安排妥当”
一语把功劳撇清时,张仁奎却喝了一口淡而无味的米酒。
“不知三位此次带来多少兵士”
“一营,八百六十五人”
蓝天蔚给了一个并不算多的数字,光复军兵力有限,多省同时发动,使得光复军不可能集兵于一处。
“八百……嗯湖南并无新军,五地绿营中,三成均为会党徒众,其半皆入宏汉会,绿营不足为惧,唯有长沙、岳州满城内两营八旗兵可为顽敌”
张仁奎沉吟一声开口说道,听着他提着满城和那八旗兵,蓝天蔚、宋教仁、黄兴三人却是皱下眉头,全国各省省城、府县要地皆设有满城,满城就是满洲殖民者的据点,这满城即是满虏用于弹压各地民众的军营。
城内一边是满虏旗兵的校场军营,一边又是他们的家属,从满虏入关,这满城就禁汉人进入,即便是各地的督抚,非在旗不得入满城,即在旗亦无权过问满城事务,一但事起,满虏旗兵皆会殊死相搏。
八旗兵或不会对洋人以死相搏,但这次却是排满光复之战,别说是八旗兵丁,即便是满城内妇孺亦会以死抗之,毕竟……
蓝天蔚呷了一口茶,心有所想的端起茶杯,向窗外的湖面眺望。阳光照在湖水上,泛起点点金光。远处,一片片白帆在游弋。极目处,有一团淡淡的黑影。他知道,那就是君山。近处,沿湖岸停泊着一个接一个木排。这些木材大半出自湘南山区,扎成排后顺着湘江漂流,越过洞庭湖,进入长江,再远漂武昌、江宁、上海等地。放排的人叫做排客。排客们终年在水面漂浮,把家也安在排上。排上用杉树皮盖成小棚子,家眷就住在里面。
突的湖面陡然起风了,满天乌云翻滚,像要下雨的样子。刚才还是明镜般平静的湖面,顿时波浪翻卷。风越刮越大,波浪也越卷越高,湖面上的木排随着波浪在上下起伏,几个离岸边不远的木排在迅速向湖边靠拢。大雨哗哗而下,雨急风猛,温顺的洞庭湖霎时变成了一条狂暴的恶龙。
坐在楼上,看着在风雨中似成狂龙的洞庭湖,听着这岳阳楼于风间摇曳吱响,心想着这座千年古楼,会不会被这场暴风雨击垮?许是这场风暴正是预示着这湘潭之地即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之风暴。
“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
轻喃着的光复会之宗旨,蓝天蔚眼神微敛盯着那似如狂龙般的八百里洞庭。
“光复民族是要流血的,要牺牲的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不仅要流志士的血,同样要流满洲殖民者的血”
血总归是要流的,不论是志士的血或满虏的血
雨,春雨,春雨绵绵,细细的雨丝就像枕上轻柔的发梢一样。江岸旁几棵垂柳,已开着杨花,纤细的雨丝打落了杨花一地,杨花点点浮在湘江江面上,顺着流流北流着,湘江内的玉龙洲上,座落着几十间青砖、青瓦玻璃大窗的瓦房,这是湘潭学校所在,湘潭学校之所置址于岛上,一是因岛上之秀丽,二却是为让学生远离省城繁华,安心学业。
“光复,光复之时亦是鲜血重染这赤土之日”
湘潭学堂的一间课堂内,黄杜秋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所有人听个清楚。
端坐着学生听着台上的老师讲到这句话时,只是一阵热血沸腾,流血,他们不怕,甚至流血正是他们的期望,每每立于洲边放眼望去,所看到的尽是为索虏窃居之祖地,放眼看去从都是被千百万同胞之血染红的河山。
“在黄埔军校时,于毕业时先生曾于黑板写上写下……”
民族武力
转身于黑板上写下这四字后,再次扶着讲台望着眼前的学生,黄杜秋心觉得自己似乎重新回到黄埔。
“先生后解民族的武力就是这个民族生死存亡的一道屏障可惜明亡至今,我华夏之地,再无民族武力,有的只是异族的铁蹄与爪牙罢了”
老师的话让这些学生眉头轻锁着,老师说的是事实,中国之大岂有民族之武力。
“现在,你们就是中华民族武力消失二百六十年后,再一次出现在在这片土地上的民族武力”
惊讶、欢喜、理所当然的在这些学生的脸上涌了出来。
站在窗外的蓝天蔚一行透过窗户看着教室内这些激动的学生,这些学生有的年不过十五六长者不过十八九,他们的眼神中尽是那渴望献身、憧憬未来的眼神,蓝天蔚的表情变得越严肃起来。
“湘潭学堂是黄埔学校在湖南办的第一所分校,两年前初办时,学生不足百人,现今在校生多达六百九十三人,毕业生亦多达一千三百二十六人。”
跟在蓝天蔚身后的刘揆一在一旁轻声说道,他是第一期黄埔学员中十二湘潭学子中的一人,亦是回省办校六人之一,这湘潭学校凝聚着他的心血,虽说学校先后给了几万元经费,可为扩大学校影响力,他甚至在去年变卖家产,以创办《湘潭学报》。
“初秋再次开始开学招生,揆一相信,至少可招生一千两百人”
“霖生,若是每一所黄埔分校,皆如湘潭学校,那么光复大事指日可定”
蓝天蔚赞着一句,心知能把分校办成这般规模,恐怕还仅只有湘潭学校一家。
春雨中一行六人沿着铺着碎砖的小径走着,走到学校后院,刘揆一指着一几排住房。
“季豪,若是需要话,光复军官兵可赞时驻于此处,这是今天招生盖的宿舍和教室,地方是够。”
“军械库在什么地方”
蓝天蔚并不关心那一营光复军住在什么地方,他们会分批来到长沙,这玉龙洲皆为湘潭学校所购,到时即便是搭帐住于帐蓬里也未尝不可。
“这里请”
手作着请字,六人拐了几个弯,来到学校偏角处。
“这是教职员的宿舍,住在这里都是黄埔同学。从那边的角楼正好可以看到这里,安全不会有问题。”
刘揆一在介绍时走到一间房门前,拿钥匙开了门,这是间六个房间连在一起大筒房,房内垫着红砖,红砖上又铺着木架,木架上是一个个板条箱。
“年来,总校所运军械,皆藏于这间仓库内,德造步枪五千……”
刘揆一介绍着,蓝天蔚却是打开一个板条箱,掀开箱内的油纸,取出一支泛着油光的步枪,这步枪是总司令通过洋行定购的武器,口径与弹药光复军所用相同,输往各省黄埔学校、会党的武器皆是这种武器,与会党相比学校多出不少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像湘潭学校还有六门75毫米克虏伯过山炮。
一行回从军械库回到的刘揆一的宿舍时,刚一坐下,刘揆一便拿出厚厚的一叠报告,这报告他已经朝本校报告多次,但却未得任何批复,这次即然湖南光复总指挥来了,自然的要向他们报告一下。
“……民族光复,固非运动军学界不为攻,而欲收发难速效,则宜采用哥老会。以彼辈本为反对满清而早有团结,且其执法好义……”
“会党并不可靠,其间鱼龙混杂,力量涣散,以会党会倚靠,必导致组织不严密,万一被会党败类乘机混入,那么光复大计即可能功亏一篑。”
那天在岳阳楼上,蓝天蔚虽和张仁奎谈了几个小时,可也就是转了先生的要求,不待发动绝不大肆联络会党。
“可……若是仅以湘潭学校的学生为主,只怕……”
心一沉,刘揆一皱着眉头。
“只是暂时不联络他们,事起之日,自有人从中联络各地会党,在长沙、岳州、衡阳、宝庆、常德均以学校学生军为主,会党为辅助,同时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