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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和李云许面对面坐在小吃店里时,徐爱潘有种说不出的怪诞的感觉。
第一,她想不出有多久没像这样和陌生人面对面吃过饭了。第二,前五分钟还是陌生人,丝毫没有任何交集的李云许,这会儿坐在她面前,眼对眼鼻对鼻嘴巴对嘴巴,一起和她吃晚饭。除了奇怪,还是奇怪。
不过,李云许一点都没有奇怪的感觉,自在得很。他要了一盘滑蛋牛肉饭,又点了一碗肉羹汤,一盘炒青菜。
“你呢?想吃什么?”不知从哪分钟开始,他不称“徐小姐”了。
徐爱潘瞄了一下墙上招牌,要了什锦炒饭和青菜豆腐汤。
“平常因为工作的关系,不是随便吃个面包三明治,就是这个餐厅、那个餐厅吃一堆油腻不消化的东西。其实这种小吃店的东西最好吃可口了。”李云许很“平民”地说道。
“再怎么可口好吃,天天吃、餐餐吃也是会腻。”徐爱潘“家常”的回答。
“你自己不开火吗?”李云许微笑问。
“李总经理呢?”徐爱潘反问。“总经理夫人不下厨替你做羹汤吗?”
李云许笑一下,一点都不回避,手上的戒指闪闪发著光。看住徐爱潘说:“偶尔。我太太有她自己的生活重心,下厨炊煮太费事又花时间。”
想来也是。煎炒炊煮是富家少妇的生活调剂,而不是生活正业或重心。不过,倒是像她这种小老百姓的烦恼。
汤先上来了。徐爱潘老实不客气喝口汤。
她是不做饭的。
正确的说,是不会煮饭。
所以,她在各式各样的小馆、便利商店解决三餐,自助餐、牛肉面、汉堡等等。吃得最多的便是炒饭。完全没有艺术感,全然是庶民品味,吃得拉杂而且不健康。
“你呢?常外食吗?”李云许也在喝他的肉羹汤。没忘了他刚刚问的问题。
“嗯。”
“不喜欢做家事?”他试探。
“我不会煮饭。”不是什么国家机密,没什么好隐瞒。
李云许点头微笑。意料中的回答。他不期待她擅长家事烹饪。也无法想像她穿上围裙的模样。
滑蛋牛肉饭上来。炒饭上来。然后炒青菜也上来。
李云许一直盯著徐爱潘那盘热腾冒著烟气的什锦炒饭,好像很想吃的样子。甚至开口说:“你的炒饭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徐爱潘不得已,只好客套地问说:“嗯,李总经理要不要尝一点?”
李云许立刻说:“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也要说没关系。
“不好意思!这样吧,我的也分你一点。”
“不用了。”徐爱潘连忙推辞。
“不必跟我客气。”李云许不让她拒绝。招来老板另外要了小碗盘殷勤地把自己的滑蛋牛肉饭分了一些出来,动手舀了一小碗的肉羹汤,边说:“我看我也把汤分你一些好了。”
“真的不用了!”徐爱潘大惊。
“啊,”李云许这才像想起什么似。“不好意思,我忘了这我暍过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这个意思。
李云许把汤端回自己桌边,将小盘滑蛋牛肉饭端给徐爱潘。殷勤说:“哪。趁热吃比较好吃。”
徐爱潘没办法,也只好把自己的炒饭分了一小盘给他。相对分食。你吃我的,我吃你的。
在小吃店没办法像在咖啡店西餐厅那般,餐后一杯茶或咖啡优闲自在地聊天谈地。李云许边吃边说:
“老实说,看了你写的东西后,我对你感到很好奇。”
“李总经理真的看了?”徐爱潘也边吃边说,有些意外。
“看了。每一本都看了。”李云许忽然放下筷子,手肘搁在桌缘,身体俯越桌面倾向她。
她吓一跳,下意识拉开身子。勉强笑说:“那真是我的荣幸。”低头喝口汤。
“你想不想听我的想法?”
徐爱潘正喝著豆腐汤,比个“请说”的手势。
李云许双手仍搁在桌缘,一本正经说:“从你字里行间透露,你很纯情,信仰爱情——”
“噗”!汤从嘴巴里一口喷出来,差点喷到他衣服上,下雨似点点溅落入他的碗盘里。
“对不起……”她讪讪的。虽然她没想在他面前保持形象,但这么粗鲁也太夸张了。“嗯,我请老板再重新煮一碗汤和炒饭……”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大概不会希望你的口水被我吃了吧?”他居然在笑。
那是当然的。她搞不懂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老实说,与你相处愈久,我就对你愈好奇。”李云许又换上一脸正经。
他们其实也才不过匆匆碰见两——呃,三——嗯,四次面吧。扯了些不著边际的话,根本谈不上“久”这个吓人的字。
“跟李总经理两次这样偶然碰到,实在很凑巧啊。”徐爱潘婉转拉开距离。
“是四次。”李云许纠正她。“不过,我却觉得好像跟你很熟了。”
“这是错觉。有许多人有时会有这种感觉。明明没去过见过的地方,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叫做“即视感”。”徐爱潘技巧地扯开话题。
李云许又将话题扯回来。“原来如此。难怪每回遇到你,我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语双关。徐爱潘干脆当作听不懂,笑了笑敷衍过去。
她已经把炒饭吃完。可李云许的因为重点,还有一大盘,他又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照那速度一百年都吃不完。
她暗示地看看时间。李云许冲她无所谓的笑,慢条斯理吃他的饭。说:
“我虽然做出版事业,不过,不大接触这种女性的言情软性文学。有一点我不大明白,为什么多数的故事里,都特别强调女主角的纯真执著痴情——啊!”他咧嘴笑一下。“我是男人,当然喜欢这样的安排。我只是好奇,有些小小的疑惑而已。这是市场流行的言情模式吗?”问得一本正经。
“小说嘛,总要满足读者的期待幻想。”真不习惯这般地煞有其事,她勉强找话敷衍。
“但身为一个作者,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见解才对。对吧?阿潘——嗯,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我觉得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无所谓。反正大家都这么喊我。”不动声色地又把关系冲淡一万倍。然后动作明显地又看看时间,说:“饭要凉了。李总经理再不快点吃——”
“别把我叫得那么伟大。”李云许打断她的话,索性放下筷子,俯身朝向她。“再说,感觉挺生疏的。叫我名字吧。”
这一次徐爱潘没有吓到,但下意识地身体还是往后抽开一些距离。不自然地笑说:
“没想到李总经理这么平易近人。”
“我怎么觉得这话像在讽刺我似的。”
“我没这个意思。李总经理——”
李云许蓦地挑高眉,一副“看!这不就是……”的表情。
但徐爱潘无法自然地叫他的名宇。她觉得太亲昵。含蓄说:“许多老板会宁愿别人称呼他们的头衔。我也认为这是种社交礼貌。”
“话是没错。不过,阿潘,我跟你——我们两个人可不是在谈生意。”李云许微笑。短短一句话藏了许多玄机。从原本的“他、她”变成“我跟你”,然后连成“我们”,最后变成了“我们两个人”了。
徐爱潘没办法,只好微笑含混带过。说:“你的汤跟饭要凉了。”
李云许没有追逼,慢条斯理叉口饭,又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不等她回答,便接著下去。“你把爱情写得那么浪漫,你自己呢?你相信浪漫的爱情吗?”
“那只是小说,替读者编织美丽的梦幻。”她开始觉得李云许是吃饱闲著专程找她的麻烦。
“你还没回答我。”
她有点厌烦,淡淡讽刺。“我只是寻常人。浪漫的爱情是有钱人——像李老板这样的人的专利。”
“怎么说?”他不可能听不出那轻淡的讽刺,偏要追问。
该说这个人自负厚脸皮?还是说他锲而不舍?
管他!她笑说:“看电视电影里,男女主角不都晃来晃去,好像没什么事干,都不用工作,跑跑沙滩看看夕阳,一天到晚等著谈恋爱。谈情说爱才是正职,而寻常人,光为生活穿梭就来不及,哪有那种心情去谈情说爱制造浪漫。”
“这话有点偏颇。我可是从早到晚,十点到六点,甚至七点八点,每天都工作得很辛劳。”李云许一本正经反驳。“而且,我虽然偶尔在饭店高楼餐厅用饭时顺便看看夜景,但既不在沙滩漫步吹海风,也不学夸父追日抓夕阳,连流星雨都不看。”
“那么,坐咖啡馆上音乐厅有什么不一样?”她忍不住插嘴。
“当然不一样。喝咖啡是谈公事顺便的,听演奏也是工作必要的调剂。和浪漫挂勾不上。”
不,他明知道她的意思的,却偏偏故意这样唱反调。徐爱潘又笑,不想再多谈话,淡笑敷衍过去。
“你有一个奇特的习惯。”李云许盯住她缓慢说道:“你若不想说话时就微笑,然后那样把事情敷衍过去。我说的对不对?”
“没有。”徐爱潘心一惊,连忙否认。下意识伸手拿水杯想喝水,才发现小吃店根本没那种供水的服务。
李云许没忽略她那下意识的动作,稳稳笑起来,说:“要喝点汤吗?”
“不了,谢谢。”她忙下迭摇头。
李云许很开心似,笑容没消。比个手势说:“真的不用?”
“真的。”他开心,她心中的烦躁又窜起。“李……喔,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有点事——”
“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李云许像没听到她的话,表情似笑非笑瞅住她。“我看了你所有的作品,你很纯情——我是说,你故事中的角色很纯洁空灵,很有自己的思考。言情小说的女主角痴情专一纯真会比较讨好,符合读者对角色的移情投射,这我多少明白。不过——”他用力顿一下。“假设你就是书中的女——”
“那是小说。我不是在写自己的故事。”徐爱潘反射插话。
“我知道。我是说“假设”。”李云许瞅她一眼,瞅得满是意味。“我有点不明白的是,对方又不爱你,你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感情精力争取他等待他?如果对方对你也有同等的爱,你拼死也要争取是自然的。爱情应该是两情相悦的。”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是“假设”,是关于她小说的探讨,但他的口吻语气听起来,却像是针对她在说的,疑问的焦点中心就在她本人。
“我说过,那是小说,那种写法比较讨喜。”她觉得不舒服。
“我知道那是小说。”不过,他看来看去,她根本不是那种“市场性”的作者。他以为她写的是她自己的爱情观。
他设个陷阱。“纯情痴心的女主角比较讨喜,我明白。不过,对方如果也爱你,那就罢了,痴心等待还有所值;但对方根本不爱你,你应该早点转移目标才是,对不对?以作者的立场,你能不能提供我另种角度的思考?”
徐爱潘很小心,没一脚踏进去。说:“照你分析的,以读者期望的角度来说,根本不是真正的爱。真正的爱是即使知道对方不爱你,也愿意为他做一切的事,甚至甘愿为他牺牲,在所不惜。”
“不,这种想法才是大错特错。这不是爱,这叫“一厢情愿”。”他特别加重那四个宇,咬得特别清晰。“人家根本不爱你,你一股脑儿在那发疯,为人家牺牲,想换得人家对你的内疚。”他停顿一下,直看进她眼睛。“真正的爱是对等的。两个人对彼此有相同且相等的感情,两情相悦,这样才谈得上为对方做什么,才有所谓的感情的意义。”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