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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第4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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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问个问题,王荆公贬谪后,大宋田税又如何?那些言称变法使大宋富足地人,敢不敢把那个数字说出来?说出来我们听听?
而另一个事实是:司马君实相公废除新法后,我大宋财税是升了还是降了?王相公说变法的目的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但他地变法确实加赋了。而没有了他,取消了他的变法后,民确实不加赋了,我大宋赋税为什么反而升了?荆公门徒们,把省略的数据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废除变法后出现的真实事实!”
赵兴陡然发难,令曾布无言以对。
是呀,从表面看,变法后大宋财赋是增长了,然而细化分析却发现,增长的部分是随着人口增长带来的茶税与酒税,而王安石变法的重要对象农民地丁口税与田税,不但不增加,反而平白无故减少了。而令人感觉到嘲讽的是,王安石贬谪后,新党清洗一空,许多新法规定的赋税项目因此废除,田赋丁口税却开始上升。
这个数据曾布无法辩驳,这个数据连后代王安石的支持者也无法辩驳,因为这一数据是记录在史书中,记录在大宋朝庭的收支薄里,它无法回避,也没法解释清楚,一旦新党想解释,就揭开了他们地谎言。
省略的事实不是事实!
“我知道钱去哪里了,我知道王荆公变法的目的是什么,我只举一个事实,就可以说清楚变法的钱到了哪里:吕惠卿变法前家产多少,有数据可查;变法之后他家中的田地增加了几万亩,这也有数据可查;变法后的情况是百姓失地,我大宋田赋减少,偏偏吕惠卿在期间购地添地,这难道不说明他变法的目的?
吕惠卿是个例吗?……我们先不说这位持续高举王荆公变法大旗的得意门生吕惠卿吧。^^^^就说王荆公本人。人都说王荆公立身很正直,可是,这个正直地概念却是一个省略地真相,因为王荆公的正直不包含他地儿子王,不包含他的追随者,不包含他的学生门人亲戚。
譬如王,借助父亲的权势拉党结派,玩弄权势,王荆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他要不知道,他儿子从哪里获得的支持?”
搁现在的话说,王就是一位太子党首领,他父亲在台上高喊反腐倡廉。但却支持儿子批条子、走后门、收受黑钱、卖官揽权、违法乱纪,外加支持徒子徒孙搜刮民脂民膏无恶不作宣传上把这样的父亲称之为“立身唯正”,把这样地“导师”树立为官员们学习的榜样予以崇敬……
宋代没有“太子党”这个说法,赵兴没有直接说出这个词,但他的意思到了。
韩忠彦听了赵兴的话,兴奋的浑身发抖,赵兴这番话等于揭开了王安石的伪君子面目,韩忠彦跺着脚赞赏:“奸臣,大奸臣!苏子由(苏辙)拿王安石类比王莽,不多不少。恰好合适。变法变法,原来是对百姓变戏法,把百姓的财产变没了,国家却没因此获利。因为钱都变到那些贪官的口袋里。
臣弹劾曾布,此大奸同党,昔日一味讨好奸臣王安石。祸国殃民,不除之无以振社稷,不除之无以振民心,请官家圣裁。”
曾布汗林雨下,无话可说。
曾布读的圣贤书多,要是跟他拿圣贤书做道理进行辩论,曾布可以说的一套一套。令人哑口无言,但赵兴却是一个提倡“凡物都可度量”地人,他喜欢用数字说话,用数字对政策进行度量。在他的那一连串数据下,曾经的新党曾布无话可说。他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够否定这些数据,毕竟这些数据都是新党记录下来的。
想当初,新党记录地财富总额的增长,却唯独忘了细细分析具体项目的增减,赵兴从田税入手,细细一分析,揭开了变法地真面目。*
但赵兴的话还没完,他接着说:“陛下刚才说要重新审视绍圣事迹没错,变法也不是一无是处。各种新法当中,有些政策还是有积极作用的。比如免役法。家师(苏轼)曾经赞赏过免役法。然而,任何好的政策都要靠人来执行。想依靠一群贪官执行一个好政策,那是向亡国的道路上末路狂奔。
想当年,王荆公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了,有人马上恭维变法,有人马上颂扬变法,但他们恭维变法颂扬变法,其实是在颂扬有权力者,这和变法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们在颂扬的时候,刻意忽视了变法前后的税赋差别,他们只赞扬王荆公变法使民不加赋而财用足,根本不管民确实加赋了,而财用依然不足地事实。
因此,陛下若要重新考虑变法,朝堂上不能只有一种声音,必须存在反对派陛下,王荆公讲究三不畏:不畏天地祖宗,不畏百姓,不畏王法,这样的一群党徒,我们靠什么来约束他们,使他们不贪污受贿,不祸国殃民?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能让他们畏惧,使他们知道贪腐腐败适可而止没有反对派,可能吗?”
小皇帝脸色不好看,他刚提了一个话头,就被赵兴硬邦邦的顶回来了。
这要搁明清时代,得胜回朝的将领敢如此顶撞皇帝,那就是跋扈,是“大不敬”,是抄家灭族地大罪,但这是宋代,宋代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有意见,指着皇帝鼻子骂,甚至将吐沫喷到皇帝脸上,皇帝(仁宗)只能干咽气。
小皇帝在那里暗自喘气,赵兴稍作停顿又说:“陛下,为君之道在于平衡平衡各方面的声音,平衡各方面的权力。为此,独相不可取,昔日王荆公如此,甚至要求陛下设立专门机构架空三省六部他只差一步就是王莽了!
今日陛下新皇登基,立刻赶走了独相七年的章,这是英明神武,是天助英才,臣为陛下贺……”
赵兴边说边装模作样的拱手行大礼,诸位臣子随即马屁如潮,直夸奖小皇帝手段高明。
赵兴行礼罢,不等别人把马屁话说完,接着补充:“陛下初一登基,万国来朝,此诚为百世罕见之新朝新气象,陛下也应该确立一个新礼法。礼法是什么,就是规则。为君之道在于平衡中御。所以,请陛下撑开如山海般的胸怀,广纳臣僚之言。
臣这里所说的臣僚之言,不光是指的旧党众所周知,臣跟家师一样。是个彻彻底底地调和派。臣认为,我大宋确实到了非变法不可的地步,然而,怎么变法,不是新党说地算,应该是新党地反对派说的算数反对派地存在,就是为了让我们少一点失误,尽量把政策制定的兼顾多方面利益,此所谓平衡。
至于陛下,陛下所要做的是任由臣子们讨论。讨论出一个最佳的方案,这个方案必定是一个妥协方案,是综合多方面的利益考量所产生地方案,陛下只要遵循大多数同意的原则。将这个妥协方案颁布实施,并派遣官员监督,此所谓中御。擅于驾御群臣。便是明君,便是圣君。
臣在这里所说的反对派,我身为被绍圣党徒所迫害的元党徒,在这里也替曾相说句公道话,曾相为人,擅于平衡,此所谓宰相度量。若不是有曾相存在,元党徒受地迫害会更加深重。我知道,凡元党徒对那段遭受迫害的苦难日子都咬牙切齿,曾相作为当时的政策执行者,难辞其咎。然而。任何行为都要看时代,在当时地大时代下,在下也要积极推行新法,伪装成新党干将,更何况曾相。韩相,蒋大人,陈大人,那可是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时代,生在那个时代。我们都不得不随波逐流。才能侥幸求生。
我刚才说了,我们应该有一个新朝新气象。我们需要反对派的存在,来提醒我们别做错事,别为所欲为,别肆无忌惮,遍观朝中诸大臣,能够胜任这一工作的,除了曾相,又有何人?”
赵兴这番话的意思是:我们元党徒翻案,可我们不能像新党一样丧心病狂,我们应该听得进去反对意见,我们应该向天下重现君子政治的风范,应该接受大多数人的意见,坚持走中间道路,这才符合圣人地中庸之道。
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必须留下反对派,然而,在新党人员大都是人渣的情况下,满朝大臣之中,除了曾布还稍稍有一点君子余韵,还能有谁来胜任反对者的身份。*
我们无可选择,只有选择曾布,这位老好人确实有错,但他亲身经历了所有的变法过程,并且是历次变法地支持人之一,他知道变法的一切内幕,于是,旧党重新登台,若想调和一切矛盾,曾布这个反对派是必须的存在,他可以让我们知道政策的控制在哪里,可以让我们的政策不至于那么尖锐。
小皇帝听了,慢慢的静下心来。赵兴这番话,像一个长辈一样,循循教导小皇帝为君之道,而且处处站在小皇帝的角度进行考虑,这也是小皇帝在未登基前,赵兴经常在信中采取的头脑,让小皇帝听了,心中慢慢的软化了。
小孩子都有一种崇拜偶像的冲动,小皇帝年幼地时候,独自出宫,开府县衙,在此期间,高俅这个书辈人物替小皇帝料理好了一切公务,让小皇帝可以专心追求艺术造诣,而赵兴这位百战百胜地名将替小皇帝打理好封地,让小皇帝不为金钱与衣食发愁。慢慢的,此二人在小皇帝心中种下了亲人地感觉。
高俅且不说了,小皇帝明白,在论资排辈,讲究地位出生的大宋官场,不是科举正途出生的高俅一辈子只能做一个书吏,而科举二榜的赵兴在小皇帝心中是以一个能臣的形象出现的,他能文能武,治理起地方来说,捋钱的本领,整个大宋找不出可以比拟的。
与此同时,赵兴也是“北章南赵”两大当时名将之一,凡是赵兴掺手的战例,其结果都可以预料,无一例外的、一面倒的轻松获胜。在小皇帝心中,印象最深刻的是赵兴那次雪山战报,当时那份战报使大宋京城里无数的人下巴脱臼,十数个人迎战吐蕃全军,一战坑了整支吐蕃军队,这样的战绩,唯有神仙做得到。而赵兴就是小皇帝心中的一位神仙,一位绝世大英雄。
此时的小皇帝,因为向太后提前答应还政,他心中少了无数的怨气,心理上要健全的多,故此还能够听进去臣僚的话。赵兴这位过去照顾他,帮助他的能臣,站在他地立场上。跟他讲要平衡中御,放手让臣子争论,最终的结论由他来下,由皇帝把一切控制在手心,这话小皇帝爱听,他想了想,转脸冲曾布说:“曾卿,人都说你在绍圣中行为不当,难辞其咎,我看就罚铜二十斤吧。”
曾布听了这话。满头满身的冷汗噶然消失,他连忙拱手,顿了顿,又仿佛想起什么。摘下帽子,顿首曰:“臣领罪!”
韩忠彦有点不高兴,赵兴这是在和稀泥。小皇帝用罚铜的办法免除了曾布在绍圣期间的滔天大罪,今后,韩忠彦就不能拿曾布在绍圣期间的作为来发难了,这让他极为不满,他横了赵兴一眼,出列启奏:“陛下,臣对此有异议……”
赵兴身子一横。已经抢到韩忠彦的前面,拱手向小皇帝山呼:“陛下圣明,已重处了曾相之罪,这事已经完结了,陛下胸怀大志。臣请为陛下贺。”
韩忠彦气的狠狠踢了赵兴一脚,这一脚上去,他感觉像踢了一块石头,又硬又沉。
陈发觉了韩忠彦的举动,御史的责任就是纠察百官,他轻轻冲韩忠彦摇摇头,上前一步,启奏说:“陛下,臣弹劾韩忠彦君前失仪,殴打同僚。毫无体面。肯请陛下降罪处置。”
赵兴身上带着韩忠彦地脚印,茫然的转过脸来。问陈:“陈大人说什么,韩相刚才殴打同僚了吗?谁被他揍了?”
陈领教过赵兴的无奈,却没想到赵兴如此无奈,他指着赵兴官袍上的脚印,气地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赵兴顺手掸一掸官袍,完成毁尸灭迹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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