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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钟伯伯,我们别再讨论他的事了。」关于他的话题就此打住,不浪费钟伯伯的时间了。「您要我下课过来找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钟校长在这期间已经泡出了一壶茶。他悠悠哉哉地替两人各倒了杯,再慢慢开口说了:
「我知道妳等会儿没课了,今天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我才找这时间要妳过来,我们很久没一起泡茶聊天了……」
捧着芳香四溢的热茶,郭晏秋的情绪已逐渐平静宁和下来。
「钟伯伯还是担心我能不能适应这里、过得好不好吗?」她小心翼翼地啜着茶,再把微笑的脸抬向他。虽然他们在学校可以真正聊天、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她知道钟伯伯仍像以前一样从没有停止关心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和大部份的老师相处得都很愉快,当然也有一、两个例外;至于学生嘛,目前为止我都可以应付过来,所以说起来,我在这里应该是如鱼得水……只除了偶尔我没办法太早起床、迟到之外,我想,我在学校的表现,钟伯伯可以勉强给我打个及格分吧?」她的笑转为有些顽皮。
钟校长呵呵笑着。「傻丫头!别说我是妳伯伯,就算我只是以校长的身分,给妳的优良表现也不止打六十分。」他赞许地点头。「看来我当初把妳找来的决定是对了,为人师表,妳也是可以做得很好。」
谁不爱听赞美的话。就连郭晏秋这时也忍不住抬头挺胸起来。「我有钟伯伯这几句话就够了。」信心大增。原来她也是当老师的料喔!
稍后,钟校长忽然认真地问她:「晏秋,我听妳爸爸说,妳的肩疾其实经过治疗、再一段复健的时间,妳若想继续打拳应该没太大的问题……难道妳都没想过要再回跆拳界?妳不想念那个真正能让妳发光发热的舞台吗?」和他们一家相交相识多年,他也比别人更清楚她在那方面耀眼的天份才能,所以当一年前她因伤退赛时,他是最最感到惋惜的那个人。而现在一年过去了,虽然她在这里当体育老师,不过其实他更挂念她能不能、愿不愿再回去的问题。因为毕竟,运动家最颠峰的时期也不过就几年,其运动生涯的寿命不长,如果她再任其蹉跎下去,他就怕到时她得花费更大的心力才能恢复先前的水准。
听老郭说她一直都没表示想再打拳的意愿,所以借着这次聊天的机会,他才决定明白地问她一次。
郭晏秋多少也知道她家老爸一定跟他提过这事了。
「钟伯伯!」她扬起了眉,神情坦然轻松。她表明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您也知道我们家上下好几代,几乎每个人自小就有能力天份在体育界崭露头角,甚至成为大将、大师,所以就连我也以为自己理所当然地该走这条路。我原本也没怀疑过这一点,直到一年前我不得不退出比赛、不得不暂时放下打拳的生活,我才突然察觉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不用打拳、不用在竞技场上竞赛的生活……」一口气说到这里,她对他露出开怀畅朗的笑脸:「反正跆拳场上又不少我一个,而且我们家也不只出我这个半途出走的叛将。总之一句话:现在的我比以前的我开心。」
钟校长看了眼前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儿有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做出一个「可以理解」的表情。
「好!乖侄女!既然这是妳要的,那么我明白了。只要妳真的不后悔、觉得快乐,我就一定全心支持妳!」虽然可惜,不过她早已经大到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年纪了,更何况她若真正找到自己想过的生活,或许这才叫不枉人生吧?他不由放松心情地跟着微笑了起来。「这事我现在完全可以接受,妳爸那边,我这做伯伯的也可以帮妳去说清楚,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妳可得和我说实话。」
「伯伯尽管问吧!」郭晏秋很爽快地。
钟校长也不拐弯抹角:「除了陈老师,妳现在有没有其它中意的对象?」咳!要不是他家只有女儿,他也真巴不得她可以来当他家的媳妇。
「没有!」她很干脆地摇头,然后可疑地盯着他。「您问这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中意的对象?嗯,脑中很快地闪过一个最近这两天才出现的人影。不过他……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是妳伯母有企图。」钟校长还是直话直说:「妳钟伯母想要替妳安排个相亲,她要我问问妳的意思。」
郭晏秋差点被一口正喝下的茶呛到。
「咳……相亲?」拍了拍胸口,她大叫一声。
「是!相亲!」钟校长的脸上有着浓浓的笑意。
她立刻猛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您回去跟伯母说,请她不用这么费心了,我很忙……我最近会非常非常地忙!」她已经如坐针毡地站起来了。
「妳伯母说对方是她一个朋友的孩子,最近刚从美国念完博士回来,人品学识她可以挂保证……」钟校长只是负责忠实传达太座的意思。「如果妳没有对象,她要妳一定得去看看。」
郭晏秋头皮发麻。老实说,她对这种「相亲会」很感冒!她一点也不喜欢那种不自然而刻意的男女相见形式,简直像被供在祭台上秤斤论两,被人评头论足的猪似的。
之前她就已经推拒过钟伯母几次了,怎么她还是没死心呢?
她苦笑,倒退着往门口的方向走。「钟伯伯,麻烦您替我谢过伯母……」
「她要妳今晚先回去跟她吃顿饭,她要亲自和妳说。」
「啊?今晚?」她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她得想出该怎么拒绝的理由,因为她知道若一旦被钟伯母缠上,她要不点头答应都难了。突然,她灵光乍现。「不行!钟伯伯,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我今晚跟人有约。」总算想起来了昨晚范冬阳临走前硬跟她订下的约。她第一次在心里对那有点恶霸的家伙发出由衷的感谢。她笑得很灿烂。
「妳跟人有约?真的?」钟校长难免有些怀疑,不过看她那笑容……他忽然想知道:「是跟男的女的?」
郭晏秋赶紧朝他挥挥手,打开门就往外面走。不过临走前,她终于还是把头又探了进来,很快地丢下一句:「只是一个朋友!」再缩回去,溜之大吉。
今天她早早就下了课,从校长室出来,为了躲那位男老师,她只得像贼一样偷偷摸摸回办公室,收拾好她的东西,她再一溜烟离开学校。
呼!她还真觉得学校最近好象成了战场!其实,她根本不用怕那人的不是吗?
一踏出学校,她的心情就忍不住整个飞扬起来。更尤其现在才下午的两、三点,让她回去可以懒懒地睡上一觉一定很棒——反正离晚上和范冬阳约定的时间还早。
对了!她郭晏秋近一年来才发现自己的另一项潜能就是——上课一条龙、下课一条虫。只要是在学校,她的精力旺盛无人可比,不过一离开学校,她全身的力气就好象是突然被蒸发了似——除了非填饱肚子不可——她什么事也不想做,只想窝回她的窝做个懒人。
以前的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或许就是因为以前的她真实的性情受到压制,所以现在一旦解放开来了,才什么本性都表露出来。
没有逛街的欲望,也下想出门和人交际,总之,她做她想做、以前不会做的事。
也许阿极就是怕她久了变自闭,所以才三不五时找些人来让她消遣。就像这次又来约人……
手上戴着的表在阳光下耀目的反射一下,当然令她立刻想起送表来给她的人——
范冬阳!
虽然他同样是阿极的朋友,可是她察觉他不一样。或许是他与众不同的气质,或许是他特殊的职业……总之,他令她感觉很特别。至于他除了这些令她觉得特别以外,在他身上好象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隐隐约约触动了她的心……
用力摇摇头,她自己忽然觉得好笑了起来。
不会吧?只是个才短短见过两次面的家伙,她会不会感触太大了?
很快地,她将他的身影甩之脑后,不认为他足够构成她的问题。反正过了今晚后,他们应该会继续走各自的路,很难再有交集了,不是吗?
这么一想,她立刻觉得心头轻松多了。
回到了家,她马上换掉身上臭汗灰尘满身的体育服,冲了冲澡、穿上宽松舒适的休闲服后,她到厨房里挖出几包零食抱到客厅,再打开电视,随即便整个人窝进了最舒服的沙发里。
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电视剧里上演的洒狗血剧情,跟着哈哈大笑、跟着落泪、跟着愤慨咒骂,她大概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人,可是她自己却觉得满快乐满足的。虽然她的生活看似平淡得很,不过平安就是福嘛,对吧?
身体健康、能吃能睡,她对目前的生活状况满意得很。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拿着遥控器,看完了这台再换另台,她很随性地让自己的心情在不同的频道间转换,直到她看得眼睛发酸、累了,她才心甘情愿地回她的床上睡。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她的电话铃声一直响。
挣扎着从睡梦中张开眼睛、醒来,她第一个察觉到的是房间里的黑暗。从窗外隐约反射进来的光线是下面街道的路灯。
晚上了。现在是几点了?
小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一停。她的耳边才安静了这么一下,没想到电话铃声很快又不死心地响起。
清醒多了。
她一边抓了抓头发、一边爬下床,摸到两步外的地方接起了电话。
「喂……」才睡醒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忍不住无声地打了个呵欠。
电话线那一头顿了一下,似乎在确定她的状况。「妳有事?妳……在哭吗?」
磁性、充满吸引力的男性嗓音就贴近她的耳膜,一时没防备地,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谁?」还没认出这男人的声音,她呆了一下才皱着眉回问。
那一头又静默了几秒,然后好听的男音才慢条斯理地说了:「范冬阳。妳不会又忘了我吧?」颇有点无奈的意味。
郭晏秋想起来了。就在他回答之前,她自己终于从这熟悉极了的声音联想到他了。
「啊!没有,我没忘!只是没听过你在电话里的声音,所以一时有些胡涂。对不起!而且我又刚睡醒……」事实上是被他的电话声吵醒。她顺眼瞄了瞄墙上的时钟——咦?已经快六点了!
范冬阳接受了她的道歉。「好吧!没关系!」他的声音里染上笑意了。「我只是以为昨晚我又得重新介绍自己的事要再来一遍,还好我的心脏够强壮。妳说妳刚睡醒,我以为这个时间妳才回来不久……」
「我今天很早就下课了,所以才有时间睡这一下……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没问他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号码,反正她也不必去怀疑他的能力。她现在只奇怪他怎会在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的这时打电话来?
「妳还记得今晚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吧?」范冬阳的语气听来满是遗憾与懊恼。「很抱歉!因为我这里临时有重要的事,恐怕今晚我不能赴约了。对不起!下回我一定会好好补偿妳!妳可以原谅我吗?」
不可否认的,在听到两人的晚餐之会取消时,她的心里有些错愕和莫名其妙的失落。不过她立刻就将这情绪丢开。
「你要是有重要的事要做,我当然不能怪你。」她笑笑:「反正我没出门,家里还有泡面。」他不来,她又可以继续懒在家里了。嗯,好吧!
「泡面?妳今天的晚餐就打算吃泡面?」范冬阳在那一头皱紧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