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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听的一阵心酸,这时那路边摆茶摊的老头儿认出了莫清河,忍不住惊喜地道:“你是莫爷?莫大善人!”
莫清河一愣,反问道:“你认得我?”
那老汉兴奋地道:“认得认得,去年冬天,莫爷在城里施粥,老汉去您府前讨过吃的,咱们村张寡妇改嫁丢下个不大的孩子,叫水生的那孩子,没个人管,不是莫爷给收留了么?呵呵,老汉记得您呢,这孩子挺可怜的,可瞧着还机灵,莫爷发发善心,不如收留了他吧。”
杨凌瞧了莫清河一眼,意外地道:“莫大人倒真不愧善人之命,原来不止施粥救人,还收养孤儿。”
莫清河还未谦逊几句,那老头儿已抢先道:“莫爷是好人呐,杭州城谁不知道?莫爷收养过几十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呢,这孩子今儿遇见了您,可真是祖上有德呀。”
莫清河听他当着杨凌的面夸奖,似乎有些不甚自在,忙道:“好啦好啦,你这老头子,”他上下打量几眼那个叫温小华的孩子,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跟我走吧,怎么样?我给你找个地方,有吃有喝,还能学些手艺。”
那孩子甚是机灵,听了连忙跪倒,欢天喜地地道:“谢过大老爷,只要能有口饭吃,您让我干什么都成。”
莫清河倒不嫌他脏,呵呵笑着摸挲一下他的脑袋,扭头对管家唤道:“老李,带上这孩子,带吃的了么?先给他垫点吧。”
杨凌一边与他往回走,一边说道:“莫大人收留过几十个孤儿?这……这真是做了大善事,不过府中养了这么多小孩子,也真难为你了。”
莫清河脸色微赧地道:“大人过奖了,咱家……唉,咱家是啥人儿大人也明白,只想着多做些善事,来生能有个好报应,这些孩子我也只是帮他们讨口饭吃,并未留在府中,而是托人送到本地的织户那里做些杂务学些手艺。看在我的面子上,那些织户也不敢难为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罢了。”
杨凌对这太监此时真的是肃然起敬了。不管他是不是想积阴德图善报,可是所作所为,多少正日阶慷慨激昂为国为民,却只会泛泛而谈的读书人都比不上,他虽不懂那许多大道理,却是实实在在地做着许多好事。
虽然,利用职权之便,他也从中收受不少好处,可是他能想着周济下穷苦百姓,这已是极难能可贵的事了。
本地的织户统归织造太监李大祥管辖。织造人户集中于苏州,所以李大祥的衙门设在苏州,杨凌和莫清河回了城,没有直接回府。先去了家地方风味的小店,两人坐在垂杨柳下浅饮轻酌,笑品江南风景,随后意犹未尽,干脆去了当地的织户察访。
杨凌记得幼时读书,就听说明朝年间江南织户雇佣工人,已经颇具规模,具有了资本主义雏形,此次去参观的织户,是杭州十几家大织户的一家,虽不及苏州织户势大,竟也有织机数十张,雇聘女工近百余人。杨凌在里面走了一圈儿,颇有现代工业厂房流水作业的感觉,不禁兴奋异常。
临出门时,忽瞧见一个十一二岁的胖大小子,扛着一包白纱线进来,一瞧见有外人在,不禁站在门边儿,抬起袖子抹了把额上汗水,傻愣愣的只是憨笑。
莫清河笑指着那孩子说道:“这孩子,也是无父无母,我看着可怜,就收留了下来送到这儿的。嗯,那是去年夏天的事了。
呵呵,不怕大人见笑,我送来的人,这些织户还不敢不给面子,决不会亏待了他们,所以我也从未来看过,这孩子我记的住,还是因为他那个大肉瘤子,要不然可真想不起了。“
杨凌一瞧,那壮壮实实的男孩儿长的结结实实,看来在这儿生活果然不错,不过他脖子有粗又短,侧方生出一隔阂紫红色的可怖大肉瘤,瞧着就令人生厌。
杨凌虽知这孩子身世可怜,可是瞧了心中也有异样感觉,更别论别人了,要不是莫清河发善心,估计这孩子想正当的干点活混口饭吃也没人用他,只能一辈子当个乞丐了。对于莫清河的壮举,心中不由更生一种敬意。
可是奇怪的是,那家伙怎么见了莫清河神色正常,毫无见到恩人的神情?杨凌心中稍稍动疑,随即想起这下胖子只见过莫清河一面,时日久了小孩子哪记的那么清楚,疑心顿时散去。
那小胖子望着几位客人只是憨笑,也不上前见礼,织户高明笑骂道:“傻小子,看什么看,快搬咯额东西进去,别碍了大人的眼。”那胖小子听了连忙扛起纱来一溜烟儿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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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面红耳赤地走进西跨院儿,高文心在家中闷了一天了,听说他回来雀跃迎来,瞧见杨凌神色怪异,不由得一怔。杨凌讪讪地递过一卷儿字轴道:“文心,把这个好生收起来。”
高文心诧异地道:“又有人送了老爷什么名人字画了么?”她拉开卷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拉了下来,酸溜溜地道:“君似明月我似雾……好一首情诗,咱家老爷还在很是风流人物呢,到了江南水乡,不知要迷的多少女儿家要神魂颠倒了。”
杨凌啼笑皆非地道:“这诗……是我在故乡时听到的,莫夫人十分欣赏,便抄摹了两卷,这一卷是送还给我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对了,你瞧这位莫夫人的书法如何?真是一手好字呢。”
高文心才不信他的鬼话,如果真是这么堂堂皇皇,方才何以神色尴尬?她瞧了瞧那字,哼道:“字是不差,可也不见的就比我强了,倒是这诗……情深意重,莫非是幼娘姐姐送你的?”
杨凌哼哈两声,没有搭她的腔儿。方才一回府中,莫夫人便兴冲冲地拿了两卷画轴出来,她已将诗抄好。一式两份,一份送给杨凌做为谢礼。
原本这也没有什么,只是不知是江南女子便是这般大方,还是莫夫人混迹青楼多年,不知有所检点,竟丝毫不知避忌地凑到杨凌面前,打开字卷,巧笑嫣然,指指点点。
那举止要是搁在现在,实也算不得什么,可是杨凌在这年代久了,还从不曾见过别人的夫人如此不避嫌疑,挨得近近的。只闻香风习习,呵气如兰,倒令他局促不安起来,偏偏莫清河丝毫不以为杵。他更是发作不得。
直到最后莫夫人将卷轴收起,系好递于他的手中,那纤纤玉指竟顺势在他掌心轻佻地勾抹了一下,吓得杨凌心中一跳。一抬眼间,正瞧见莫夫人睇来一对勾魂摄魄的眼神儿,妖娆、妩媚,贝齿轻咬着红唇,虽只是刹那间的风情展露,却如静水投石,在人心中荡起层层涟漪,杨凌这才晓得她不是不拘小节,竟是有意勾引自己。
这美女的风情,风流而不下作,虽是当着自己丈夫勾引旁人,那种异样的魅惑力竟让人升不起丝毫恶感,杨凌只道是她嫁了个太监老公,春情寂寞,忽尔家里住进个年轻男人来,才使她想入非非。当下不敢多坐,忙与莫清河言谈几句,便抱头鼠窜了。
这样的难堪事他当然不会讲给高文心听,瞧她还有点气鼓鼓模样,杨凌忙干笑道:“呃……文心呐,咱们是不是该吃药针灸了?”
高文心俏巧地白了他一眼,说道:“那可不成,您老人家还是先见过了柳千户再说吧,莫要针灸时候又大呼小叫的,等把你的腰扎成了筛子,回去幼娘姐姐不和我拼命才怪。”
杨凌脱口笑道:“那倒不怕,就怕我在房中大呼小叫,被番子们听了去误会我们……”他说到这儿忽地住口,后悔的差点儿想给自己一个嘴巴:“你这混蛋,明明不想再招惹情债,还要口无遮拦,你当这是当初在办公室里和女同事闲扯聊天么?这时的女人可是死心眼呀。”
他讪讪的不好意思,高文心何尝不是羞得满面通红?可她倒是没有一丝愠色,那眼神儿十分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深深瞟了杨凌一眼,轻声道:“我……婢子去请柳千户进来。”一时间,那语气竟是说不出的温柔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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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真是一身打扮一副模样,高文心穿着一身普通江南女子服饰,那股华贵雍容之气尽去,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她匆匆奔上楼来,提着翠绿的裙裾,跺了跺那双红绣鞋,没好气地白了杨凌一眼道:“下回不要在找我啦,还要人家冲他笑一下,我都直想吐。”
高文心身材颀长,眉眼清澈如水,这时跺着弓脚一番娇嗔,风姿嫣然,楚楚动人,瞧得杨凌双眼一亮,连忙点头道:“那是,那是,放心,放心,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我也舍不得……咳咳,你先去后边避一避,我来看看那闻香而来的色鬼是甚么模样。”
高文心哼了一声,转身避往后房去了,只听房门外一个男子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你没有诳我,这女子果然有味道儿,不过话说到前头,缠头之资老子可只付十两,你手中既有米粮,我回头叫司务官高价买下便是,你少赚不了,哈哈哈……”
随着话音儿,一个狐狸脸儿,微须黑面的军官在一副市侩商人打扮的柳彪陪同下色眯眯地闯进房来,他一瞧房中并非想象中的少女春闺,反是一间不大的花厅,一个白衣蓝带的青年公子,笑吟吟地足在椅子上望着他,那公子背后站着四个黑衣汉子,身形剽悍,神情阴沉,不由得一愣,马上伸手向腰间的刀柄摸去。
柳彪懒洋洋的市侩模样一扫而空,抬起腿来一脚踹在他膝弯上,紧跟着一柄雪亮的匕首已压在他颈上,只听这个自称有米粮出售、要以美色奉献的商贾阴森森地喝道:“上坐的是提督内厂、大内侍卫亲军统领、奉旨寻察江南税赋的钦差杨凌杨大人,还不叩头见礼。”
那军官懵了,听说不是强盗绑匪,死的危险大减。他提着的心已放下一半,可是堂堂的内厂总督、钦差大人,要见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么神神秘秘地做什么?他想起自己干下的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不禁冷汗涔涔,慌忙仆下身子,颤声道:“下官龙山卫指挥佥事丁林,拜见杨……杨大人……”
杨凌俯身笑道:“丁佥事,本督冒昧请你前来,你可知道是甚么事么?”
龙山卫指挥佥事丁林额上渗出颗颗汗珠,神色张惶地道:“下……下官不知。”内厂成立不久,有些甚么厉害手段他还不知道,可是东厂西厂锦衣卫的酷刑可是早有耳闻了,听说内厂还有督察两厂一卫之责。那手段少得了吗?丁林违法勾当也没少干,一边说着,已忍不住哆嗦起来。
杨凌直起腰来一掸袍子,翘起了二郎腿。一只鞋帮雪白的靴子在丁林的额头上晃悠着,他悠悠地端起杯茶来道:“郑百户,念给他听!”
“卑职遵命!”郑百户恭应一声,上前一步,将丁林强买卫所官兵田地、贪墨军饷、与士兵妻子通奸的不法行为一桩桩说来。听的丁林面如土色,郑百户还未说完,他已爬前两步,哀声道:“下官有罪,下官该死,求大人宽恕,求大人开恩呐!”说着头已砰砰地直磕下去。
杨凌搁下茶杯,微微一笑道:“丁佥事,这些事我都查有实据,相信如果要人证,你如此‘善待’的官兵也会欣然出面作证,这其中任何一条,都足以杀你的头了,你说呐?”
丁林颤声道:“是是,下官知道,下官该死,求大人……”
杨凌截口道:“常言道,求人不如求己,丁大人如果想要立功赎罪,还要靠你自己才行呀!”
丁林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禁双眼一亮,急忙仰起脸来急切地道:“请大人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