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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鼓声骤然炸响,汉军齐声怒吼,弓弩齐射,刀戟并举,奋勇还击。袁绍站在指挥车上,密切注视着纷杂的战场,从鲜卑人的阵势他看得出来,慕容风只是想拦住他,并没有和他死拼的意思。
但是他不想,他要主动反击,他要趁着檀石槐不在的时候重创鲜卑人,锁定自己的功劳。
袁绍轻摇战旗,下令步卒攻击前进。
战鼓声一变,最前面的三个步卒方阵开始向前移动,两侧的两个方阵冲得最快,阵势慢慢的变成半月形,将来试探的两千鲜卑人包围在其中。袁绍看到,这两个方阵的最前面,各有一个大约百人左右的步卒小阵,他们杀得最快,所到之处,鲜卑人人仰马翻,其他人都跟在他们后面,方阵慢慢的变成矢形突击阵势。
“那是谁?”袁绍知道左翼的步卒方阵是审配指挥的,冲杀在最前面的应该是他推荐的高览,高览是冀州的一个豪强,但是没什么经学底蕴,只能跟着审配这样的大族。右边那个方阵是何颙指挥的,他却不知道何颙手下有哪个勇士这么善战。
郭图眨了眨眼睛:“琅琊人颜良,外号颜虎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匹夫。”
袁绍转过头瞟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郭图原本就鄙视武人,上次被刘修羞辱之后,这种心理更近乎偏执。
鲜卑人眼看有被包围的危险,不敢恋战,连忙撤出战阵。汉军士气大振,齐声高呼,前进的速度再一次加快。慕容风见了,不得不将两个刚刚逃出去的千夫长斩首,再派五千人强攻,一定要打掉汉军的士气,逼得他们结阵而守。
两军再次搅杀在一起,审配和何颙指挥大军奋勇向前,中间方阵的韩馥也不敢怠慢,亲自赶到阵前鼓舞士气。
在汉军锋利的的强弓硬弩和长矛大戟面前,鲜卑人抵挡不住缓慢而坚决的步伐,被打得节节败退,慕容风大怒,下令后退者斩,再派五千人上阵,才勉强挡住汉军的攻击。
袁绍见时机已到,下令田晏和夏育出击。
自从夏育和田晏先后被檀石槐的玄武营击败之后,他们率领的乌桓骑兵和匈奴骑兵就没怎么参加战斗,一直在休息,袁绍还经常请他们喝酒,安抚军心,现在得知援军就在百里之外,只要和援军汇合就有了生还的希望,而曾经重创他们的檀石槐又不在这里,他们终于鼓起了勇气,咆哮着杀出了战阵,向鲜卑人的两翼包抄过去。
积累了近半个月的怨气和沮丧化作蓬勃的杀气,一股脑的向鲜卑人倾泄。在勇气重新回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再次发挥了强大的战斗力,和鲜卑人杀得难分难解。
双方苦战半日,关键时刻,袁绍不顾郭图等人的极力劝阻,披甲上马,带着五千亲卫骑杀了出来。主将亲自出战,汉军士气达到了一个新的,十几个鼓手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战鼓敲得震天响,化作一道洪流,向鲜卑人扑了过去。
袁绍踩着马镫,冒着被流矢射中的危险站了起来,铁戟直指前方,转身对身后的骑士放声高呼:“随我杀敌”
他的勇气激励得将士们热血沸腾,骑士们打马狂奔,齐声高呼:“杀敌”
正在苦战的步卒听了,跺足大呼:“杀!杀!杀!”
大地在颤抖,尘土在飞扬,袁绍一马当先,率领五千铁骑从阵中杀出,直扑慕容风的中军。
慕容风脸色煞白,袁绍拼命了,亲自上阵鼓舞士气,可是他重伤在身,根本坐不稳马背,无法和袁绍一样,他能做的,只是调集更多的人挡在他的面前。而这个做法则让他显得非常懦弱,士气不可遏制的低落下去。
袁绍猛踹战马,直扑迎面冲过来的鲜卑百夫长。百夫长松开了弓弦,长箭呼啸而去,正中袁绍胸口,射进了铁甲,却再也不能前进半分。袁绍看也不看一眼,双手绰戟,大吼一声,一戟将目瞪口呆的百夫长挑下马去。
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青盐泽畔,和长水营的将士并肩驰骋,紧紧追随刘修烈火般的战旗,他热血沸腾,禁不住厉声长啸:“杀”
“杀”骑士们应声大喝,如风杀进。
鲜卑人大惊失色,他们近的用刀,远的用弓箭,但是袁绍这五千亲卫营是北征大军中装备最好的队伍,马是最强壮的战马,人是最勇猛的勇士,人人有精铁打造的铁甲,鲜卑人的刀和箭对他们无可奈何,袁绍身中数箭,却勇气更烈,手中的铁戟更是使得如泼风一般,一个又一个的鲜卑骑士被他刺下马去。
他的勇气激励了所有的将士,激昂的战鼓声一阵猛似一阵,战士们的吼声渐渐汇成一道汹涌的巨浪,向鲜卑人扑去,向慕容风的中军扑去,震得鲜卑人面容失色,战马哀鸣,裹足不前。
慕容风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不是檀石槐,如果檀石槐在这里,他一定能控制住局面,他一定会和袁绍一样冲上去,甚至当场斩杀袁绍,他甚至在想,如果是檀石槐在指挥战斗,袁绍根本没有勇气冲出来。
在不到三万的汉军凶猛的攻击面前,五万多鲜卑人开始慌乱,开始动摇,开始退却,并最终崩溃,各部落大人率领本部人马冲出战阵,四散而逃,慕容风回天无力,也只能在将士的保护下留下了战场,遁入大漠深处。
他所能做的只是派人向南寻找檀石槐,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他。
袁绍跳下马来,郭图、何颙等人连忙迎了上去,看着袁绍甲叶之间嵌着的羽箭,他们既后怕,又兴奋不已。
何颙大声笑道:“将军,这一战击溃了鲜卑人的主力,北疆从此太平了。”
袁绍一边在亲卫的帮助下脱下战甲,一边抚了抚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虽然想让自己显得稳重一些,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奋力一击,他居然战胜了鲜卑名将慕容风,以苦战多日的疲惫之师战胜了两倍于已的鲜卑主力,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功劳。
他有骄傲和兴奋的资本。
“都是诸君用命,绍感激不尽。”袁绍拱拱手,对围过来的众人欠身施礼:“请诸位放心,绍一定会将诸位的功劳上报朝廷,为诸位请功。”
“是大人威武,我等不过是追随大人骥尾,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审配抚着胡须微微一笑,眼中充满了兴奋。
“正南过奖了,如果不是正南和你手下的将士善战,打击了鲜卑人的士气,我也不会有这个决心与鲜卑人决一死战。”袁绍哈哈大笑,一手拉过审配,一手拉过何颙:“你们部下的勇士呢,为何不请来一见?”
审配和何颙同时笑了,转身把身后的高览和颜良请了出来。高览中等身材,圆脸庞,看起来和和善善的,颜良却高大威猛,足有八尺五寸,身披重甲,臂弯里挟着一顶铁盔,一走到袁绍面前,他就被袁绍儒雅而英气勃勃的仪表吸引住了,甚至连行礼都忘了。
郭图很不高兴,喝了一声:“休得无礼,还不拜见征北将军。”
颜良连忙躬身行礼。袁绍呵呵一笑,双手扶起颜良:“不用如此拘礼,壮士如虎,我见了也自愧不如,能得壮士相助,是我袁绍之幸。”
颜良感激不尽,再次拜谢。袁绍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壮士是哪里人?”
“良本是琅琊人,祖上却是赵人,闻说将军北征,特赶来效力,蒙伯求先生不弃,为部曲将。能追随将军与伯求先生,是良的荣幸。”
袁绍哈哈大笑:“听你言辞,想必也是读过书的,可知兵法否?”
颜良微微一笑:“良先祖颜公最在赵国为将,曾追随李牧征战,家传李牧兵法,可惜良资质驽顿,十不得一。”
“原来是将门之后。”袁绍点了点头,很惭愧的说道:“倒是我疏忽了,野有遗贤,我等难辞其咎啊。伯求,你我当以此为戒。”
何颙配合的自责了几句,周围的将士们更是钦佩不已,为袁绍的风度所折服。袁绍随即请诸将议事,打败了鲜卑主力,他们现在可以安安稳稳的回去了,下一步就是南撤和援军汇合。袁绍同时派人送信给袁术,让他固守阵地,不要轻举妄动,待他赶到后再攻击弥加、素利,以免粮草有失。
第311章众妙之门
第311章众妙之门
得知慕容风被袁绍击败,檀石槐坐在马背上半天没动弹,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眼角难以察觉的抽动了两下。
“回师!”檀石槐二话不说,转马就走,玄武营三千将士没有一个迟疑的,整齐如一的跟着檀石槐往回赶。
檀石槐腰杆笔直的坐在马背上,嘴唇闭得紧紧的,他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师尊的那句话,这是战争,不是私斗,影响胜负的东西太多,而个人的武技能起的作用非常有限。事情的发展正如师尊所预料的那样,他虽然战无不胜,先后击败了汉人中的几个名将、豪杰,公孙瓒被他打败了,袁绍被他打败了,刘修被他追得到处跑,可是最后的结果却非他所愿:西部鲜卑基本等于被灭了,东部鲜卑残破了,中部鲜卑也损失惨重。
他百战百胜,却越战越弱。
他忽然想起了四百年前那个楚霸王,他觉得自己就是楚霸王一样,在战场上从无敌手,可是最后却只能四面楚歌,兵败自刎,无颜见江东父老。
为什么?为什么以前我能把汉人打得狼狈不堪,甚至要跟我和亲,可是现在他们到了草原上,到了我们的战场上,我却不能再延续以前的胜利?
难道以前汉人只是没把我当回事,现在他们生气了,倾力一击,就将我全面击退?
檀石槐思绪起伏,向来如冰山一样的眼神有些不可抑制的慌乱和痛苦,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一直视汉人为软弱的两脚羊,如今却被这两脚羊打得一败涂地,这个结果来得太突然,让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回去?是回去继续战斗,还是像受伤的狼一样躲起来舔拭伤口,养好了伤再卷土重来?如果就这么认输了,那些一向视他为神明的各部落还能继续拥护他吗,难道还要和以前一样通过血腥的杀戮来征服他们,难道在被汉人大肆屠杀之后,鲜卑人还要自己再互相残杀?
檀石槐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奔了一天,落日原还在天边,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可恶的汉子带出了四五百里地,如果不是慕容风传来的消息,他也许会被引到汉人的边塞去。不久之前,汉塞对他来说还是来去自由的地方,可是现在那里已经充满了危险,充满了阴谋的味道,仿佛有无数只饿狼在黑暗中流着涎水,等着他跳进陷阱。
我这是怎么了?檀石槐猛然惊醒,额头上冷汗涔涔,我害怕了?
“停止前进。”檀石槐举起手,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形,又看看地平线上灿烂的夕阳,决定在此宿营,休息一天,让追逐了几天的将士们恢复一下体力。“传我的命令,让慕容风召集各部,让弥加和素利小心戒备,后撤二十里……不,三十里。”
传令兵飞奔而去。
檀石槐下令就在休息,放出警戒的斥候,然后独自走到了一个高坡上,盘腿坐了下来。亲卫送来了肉和水,他也没有吃,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执拗而绝望的看着南方的天空。他为了踏上那块丰饶的土地,付出了半生的梦想,却依然止步于那道曾经被他称为猪栏的长城。
夜幕降临,无月,繁星在天空睁开了眼睛,冷漠而平静的俯视着苍生,漫无边际的沙丘像黑色的巨兽隐伏在黑暗之中,虎视眈眈,正欲择人而噬。玄武营的将士们在山坡上休息,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