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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壶,我要了。”天子老实不客气的掂了掂,就准备塞到袖子里。刘修连忙拦住了,天子眼睛一瞪:“怎么,舍不得?”
“能得陛下喜欢,臣受宠若惊,哪有舍不得之理。”刘修一边笑一边拿出一个锦盒,从天子手中接过茶壶放进去,然后才推到天子面前。“这壶非常薄,很容易碰坏,需得小心些才行。另外,刚注入茶水之后会烫手,陛下使用时也要留意一二。”
天子兴致很高,眼巴巴的等水烧开了,泡了些茶进去,对着壶嘴嘬了一口茶水,然后很夸张的笑了起来。喝了几口茶,说了几句闲话,天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德然哪,只有到你这儿来,朕才得片刻舒心。”
“臣真是感激不尽。”刘修欠身拜了拜:“能为陛下解忧,是臣最大的荣幸。”
“嗯,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天子双手捧着茶壶,慢悠悠的说道:“只是朕眼下有一个更大的忧,不知你能不能帮朕解了。”
刘修用无辜的目光看着天子。
天子说,北伐的事定下来之后,他一直觉得很不安,只是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今天张奂突然去请辞太尉,同时提醒了他一句:这次大举出征,几乎是把北疆能用的兵力全部用上了,万一事情进展不顺利,比如打败了,鲜卑人杀进来怎么办,到时候谁来护卫并州和翼州?鲜卑人会不会一路杀到洛阳?
刘修沉吟片刻,他从天子的语气中听到了弦外之音,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并不觉得有多轻松。天子防的不仅是鲜卑人,他还防着袁绍,他生怕袁绍借着北伐的名头掌握了兵权之后,滞留不前,拥兵自重,又或者打了胜仗之后没有人能和他抗衡,袁家会脱离他的控制。
天子希望他能负起这个责任。
“守住并州,鲜卑人就不可能长驱直入。幽州只要守住军都陉,鲜卑人就算占了上谷全境,应该也进不了冀州。”刘修斟字酌句的说道:“洛阳有北军五校,有黎阳营,如果再加上并州的一万精骑,做好大军的后援应该是没问题的。”
天子满意的点点头,呷着茶水,直直的盯着刘修:“明天朝会,你来吧,把你的建议说给他们听听。”
刘修眉头微微拧起,天子这可有些没担当了。要他去和袁家抗衡,却不肯直截了当的给他支持,希望他自己跳出来和袁家争夺,至少要能护住洛阳的安危,不管对手是鲜卑人还是袁绍,还要做得顺理成章,让人挑不出毛病,就算有什么责任,他也要任劳任怨的承担下来,反正不能把事情惹到天子头上去。
这就是给人打工的难处了,特别是遇到一个没担当的老板的时候。
“臣尽力而为。”刘修犹豫了一下,“不过,这次朝会臣就不参加了。有些小手段,臣得准备一下才行。”
“小手段?”天子见刘修答应了,心情轻松起来,忍俊不禁的笑道:“又想坑谁,袁绍还是臧旻?”
刘修坦然的耸耸肩:“袁绍我可惹不起,只好欺负欺负臧旻这个外来户了。”
天子面色有些不自然,觉得刘修这句话非常不动听,可是他也不好怪刘修,他都觉得袁绍不能惹,又怎么能强求刘修呢。他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不想再继续下去,转而问道:“听说你这段时间在修习房中术,进展如何?”
刘修摇摇头:“非常不好。”
他和卢氏学习房中术有一段时间了,开始的按摩、导引、服食什么的都很顺利,他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要诀,特别是按摩术,他掌握得最好。只是到静心这一关,他怎么也过不去,卢氏要他静坐,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以上,要听什么天籁之音,他却根本坐不下来,一上座就思绪起伏,别说天籁之音了,就连数息都数不好。
这让卢氏非常意外,她原本以为刘修炼习墨子五行术进步那么快,静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没想到刘修倒像是个属猴的,好动不好静,根本坐不住。
“卢夫人说,如果不能过静心这一关,就很难在修习房中术的时候握固不动情,到时候会沦为普通的交合之道,甚至可能演变为淫术,有害无益。”刘修尴尬的揉了揉眉毛,“这房中术果然不是普通人能练习的,面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却不能动情,这要求……也忒高了。”
天子正在想自己听从张角的劝告练习房中术后的际遇,似乎正和刘修所说的沦为淫术相符,不仅没有从中得到益处,反而日见亏虚,甚至对房中术产生了怀疑,照刘修这么说,不是房中术有问题,是他的心性不够坚定,所以走岔了路?
他的心情颇有些沉重,可是被刘修这个表情一逗,又忍不住笑了。“我告诉你一个高人,他也许能帮你克服这个问题。”
“谁的道术还能比卢夫人和张角更高明?”
“一个月支人,叫支什么谶,他译过一些天竺人的佛经,好象会一种什么白骨观,专门治你这种见色忘义的病。”天子越说越觉得好笑,忍不住咕咕笑出声来,差点笑得岔了气:“他就在城西的白马寺,你有空可以去请教请教。”
看着乐不可支的天子,刘修觉得很无语,这哪像是一个天子啊,简直是个促狭鬼嘛。不过,有精通梵文的人,倒不能轻易放过,他非常想知道源自印度的佛教中有没有保存类似涿鹿之战这些近乎科幻的战争故事。
“多谢陛下指点。”
天子更乐了,一边笑一边说道:“你要是修习有成,可不要忘了朕的功劳。”
……
贾诩大步走进了胡市,曹洪连忙起身相迎,一边把他往里面让,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个姓臧的快来了,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贾诩偏过头瞥了他一眼,“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冬天到了,没多久又要年关了,你马上把今年该上缴的市租给我。”
曹洪一愣,沉下了脸:“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这么送人?”
“送什么人?”贾诩冷笑一声:“到年前了,将士们该拿的年赐不发?冬衣不发?各城工坊的钱不给?”
曹洪缓了脸色,还是有些不解:“这些钱全发下去,我们手头就空了。而且……我们发到百姓和士卒手中,他们要再征收起来怎么办?”
“我就怕他不征。”贾诩阴阴的一笑,一挥手:“我现在还是北中郎将长史,大人不在,我说了算。你不要犹豫,按我说的去办就行。我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没时间和你细说。”
曹洪虽然不清楚贾诩在打什么主意,可是既然他一到并州,刘修就让他做了长史,刘修自己回洛阳之后,又把原属北中郎将的一切事务交给他打理,那现在听他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放心,我会在半个月……不,十天之内把这件办妥。”曹洪拍着胸脯说。
“嗯,还有,到时候如果手里还有闲钱的话,全换成能打造守城器械的木料囤积起来,查查各关塞缺什么,一律补全了。实在再花不掉的话,雇民伕们去修城,去山里打猎。”
曹洪心领神会,连声答应。
贾诩关照完之后,带着几十个亲卫纵马而去。他沿着大河把并州北部诸郡走了一圈,依次拜访了吕布、王智、赵云和韩遂之后,掉头南下,直奔太原,找到了州别驾从事王允。
王允对贾诩的到来很意外,北中郎将和并州刺史是两个没什么交集的职务,他和贾诩虽然都是刘修的副手,但是他们之间好象没什么话好谈。
贾诩一点也不客气,开门见口的就问:“臧旻快到了,我想问一句,你们想不想家破人亡。”
王允很不高兴,虽然还没到腊月,可是谁想听到这种话。
贾诩也不客气,他对王允说,大人欠了你们三个亿,用的是盐铁之利来抵押的,现在三年之期快满两年了,你们自己觉得大人的方案是否可行,他和你们定的契约对你们有没有利?你们还想不想继续按照这个契约执行下去,甚至在这个三年之约之后再定一个三年,两个三年?
王允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把今年的三个亿给我。”贾诩手一伸,不容回绝的说道。
王允顿时急了,我现在怎么能给你钱,刘大人已经被免了,臧旻已经到了上党,最多还有几天就能赶到并州,我把钱给你,刘修会认这个帐还是臧旻会认?
贾诩微微一笑,你现在把钱给我,刘大人到时候肯定会认帐。臧旻来了之后,再向你们要钱,你们大可以两手一摊,今年的钱已经给了北中郎将府,没钱了。你要是不给,那也保不住,臧旻不可能还你们那三亿钱,而且他还会为了北伐的事继续向你们摊派。我提醒你一句,这个钱他是不会还的,刘大人到时候也不会认帐。
王允心事一动:“刘大人还会回来吗?”
“你给了,他就能回来,继续和你们按既定的契约办事,你们要是不给,那就很难说了。”
王允犹豫不决,但是他看到贾诩胸有成竹,又想到刘修对贾诩的信任,咬咬牙,一跺脚:“我和他们商量一下。”
“行,我时间很紧,只有一天,明天这个时候不把钱交给我手里,我就过时不候了。”
王允对贾诩的无礼非常恼火,可是这个时候他顾不上计较贾诩的态度,连忙去找那些世家们商量。他们商量了一个通宵,最后决定,与其让臧旻白白的抢走,不如给贾诩,刘修非常受宠,万一他还能回来,这些钱也许还能收回来。
他们原本已经准备好了钱,只是没想到刘修一去不复返,这事情才耽搁下来,现在正好全部交给贾诩。贾诩二话不说,带着一半钱先去了晋阳学堂,交给段颎和蔡邕,这是大人给晋阳学堂未来三年内的经费,你们先拿着,要是被人搞了去,可没人再补给你们。
蔡邕埋头教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段颎却已经收到了田晏请示的信件,再听贾诩一分析,他立刻明白了。拿到钱之后,立刻向几个大商户下了订单,订购大量的书籍、纸张、笔墨,只要是学堂用得上的东西,一概订下三年的货,没几天功夫就把手里的钱花得七七八八。
与此同时,贾诩火速赶回杨树湖一带,一路上像散财童子一样,把钱分到各人手中,只告诉他们一句话,抓紧时间发放到位,不要留在手里,也许明天这钱就不是你们的了。
做好了这一切,贾诩安安稳稳的在杨树湖住了下来,静候臧旻的大驾。
……
臧旻非常恼火,他虽然已经估计到了这个并州刺史不好做,可是等他和王允等人面对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困难。王允交给他的只有一封辞职信和一本帐单,帐单上清晰的写着北中郎将府欠并州各世家一共六亿三千万钱,这些都要用并州的盐铁、山泽之利来偿还,换句话说,在未来的十几年内,并州刺史府将负债经营,臧旻可以不用还这些钱,但是他在这期间也不能从并州征到一个钱。
臧旻火了,特别是当他得知就在他到晋阳前几天,王允交给贾诩三个亿之后,他几乎是暴跳如雷,差点对王允破口大骂。不过王允没给他机会,扔下辞职信和印绶,扬长而去。
王允不干了,王柔随即也递上了辞职信,郭缊也不落后,紧跟着辞职了,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并州刺史府空空如也,几个大吏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办杂事的胥吏。
臧旻火冒三丈,可是没办法,眼睛最着急的是要征辟掾吏啊,可是他很快发现,没有人应他的征辟,有的很客气,多少用些借口,有的则非常直接,你有钱还吗?没钱还谁敢做这官,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