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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眼角连跳了几下,胸中一团火也似的气息翻滚不已,嘴角微微抽动几下,努力压抑着,又问道:“南皮城高墙厚,有我数千兵马镇守,内有积粟可敷数月之用,何以一夕而丢?”
袁涣垂头丧气的道:“青州军打着我军旗号,尽驱我军败卒在前,诈开城门。又有吕旷、吕翔、逄纪从内接应,我…。我们…。守不住啊。”
袁绍猛然听到吕旷、吕翔、逄纪三人名字,不由暴怒道:“何以这三个反贼竟到了一起?那逄纪我不是早让你好生盯住吗?便他在城里,那吕旷、吕翔又如何去了?”
袁涣满面委屈,嗫嚅道:“逄纪我自是盯住了,但那吕旷、吕翔二人却是轻装而扮,遣回城里,直到青州军来攻时,才突然跳出,先救了逄纪,这才从内呼应,我…。。我…。”
袁绍目眦欲裂,喝道:“便当如此,那平原何以也丢了?”
袁涣一呆,随即叹道:“必是他们取了南皮,得了我府内令箭,这才诈了平原,哎哟,可不知那边德县和乐陵……”
说到最后,他猛然想起整个渤海郡剩下的几个城池,若是青州军故技重施,只怕再也难保得住了。如此一来,冀州之东的整个一郡,便就此失去了。
他越想越怕,呆坐在马上,一时失声。对面袁绍两眼发直,狠狠的瞪着他,面颊上肌肉抽搐不停,半响,忽然大叫一声,胸中压抑良久的气息再难平复,猛然接连喷出几口鲜血,仰天自马上翻落下去。
众人尽皆大惊,七手八脚急忙上前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捶后背的,老半天,袁绍幽幽醒转,却是面如淡金,双目涣散。这一气,直让这个叱咤一地,曾经风光无限的大豪,已然是元气大伤,几近灯尽油枯之境了。
此刻的袁绍,只觉的浑身没了半分力气,阵阵的疲乏如同潮水般涌来,心促气短之际,脑子里却是忽然清醒无比起来。
打从当日自雒阳而出,与鲍信相约起兵□□董卓,以四世三公的身家,荣膺天下各郡诸侯盟主之位。
曾几何时,自己风光无限,巧取冀州,力压幽州,连南纵北,虽未曾真个统一北方,却可传檄以令。
但是,其后联盟崩散,曹操、刘璋皆趁势而起,北方之地,一夜之间便分成几块。刘璋固然凭借超然的身份,取得了青徐二州,但曹操竟玩了一手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知不觉中,就忽然以总掌四州之地,一跃而起,取代了自己北方之地执牛耳之势。
再后来,幽州大乱,几方混战,待到最后盘点,得利者却是曹操,便连那个刘备都从中分了一杯羹,偏生自己,地盘却是越打越小,势力越打越弱。
要不是因为这个,这次又如何让自己心急忧焚,急于趁刘璋出事而拿下青徐二州?要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多么需要青徐的势力填补啊。吃不下青徐,自己后面又凭什么跟曹操对抗?
可是,可是为什么老天不佑,那刘季玉在时,自己不是对手,如今便他不在,自己一番偷机,竟也落得个大败惨输的结局?难不成,真个是天命不在我?真个是要我袁家败落了吗?
他斜斜的靠在众人怀中,眼前一张张面孔晃来晃去,似乎都满是焦急忧虑之色,好多人口中好似还在喊着什么,可他却是怎么也听不清。
渐渐的,渐渐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阵阵的昏眩□□,再无半点声息……。。
、第307章:朱儁之死(一)(1)
第307章:朱儁之死(一)
天下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远在中原大地东边战火纷飞之际,西北之地的关中雄城,一抹儿阴云也悄然笼了过来。
“我等参见丞相,不知丞相大驾亲来,有失远迎,还祈恕罪。”城主府外,汉太尉、西乡侯、录尚书事朱儁,强撑着病体,带着一干长安留守官员,躬身相迎曹操的到来。
打从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以来,作为对大汉最忠心的两大柱石,皇甫嵩先自去了,而朱儁接替了皇甫嵩的位置后,忧心国事,既恨曹操的欺主擅专,又恨自己无力以对。
他一人远在西北,昔日的老友,皇甫嵩死了,陶谦死了,孙坚死了,卢植被罢免后,回到老家不复再出,唯有一个刘璋,却离着自己千里之遥,虽不断听说那边传来些消息,但好像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先有袁术叛乱,后面接着曹操东征,荆襄纷乱。徐州残破,刘璋为腾出手恢复其地,只得将打下的吴越之地,托付给了孙坚之子孙策,几年来,勉强仗着青州丰厚的底子,好歹是渐渐恢复过来。
而后,忽又传出他北上,陷于塞外生死不明,进而雒阳献帝一纸祭文,又引出青州少帝出世。其间变化,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里面真假虚实。
青州少帝之事也不知底细,只怕多半是子虚乌有,不过是季玉那家伙玩的手段而已。那家伙似乎向来擅于出人意料,以奇兵偏锋对堂堂之阵,却也总让他能屡屡得手。
那少帝之事便算真的,没有众大臣相辅,只能当个名头,不过对付那纸祭文,倒也大是好用。看样季玉手下,果然有些人才。
只是,他那儿过了关,可天子还仍在曹贼手中,日子又是何其艰难。正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自己受皇甫老将军临终所托,立誓扶保社稷,解君之忧。历历之言,犹在昨日。但时至今日,却是一事无成。
若不是想着东边那总还有季玉能指望上,自家这儿早拼了性命,也绝不跟曹贼虚与委蛇。如今,季玉又下落不明,这曹操老贼却忽然而至,竟尔事先没露半点风声,来意实在蹊跷。若不是因为这,自己如今病体难撑,怎么也不会来拜迎这老贼的。
现在局势诡谲,却要越发多几个心思,自己无能杀此獠为国除贼,却要瞪起眼来,保护好一些大汉的忠臣良将,为大汉多留几分元气才是。
想到这儿,朱儁呈现病态红晕的面颊上,刻意的多了几分恭敬,只是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恨意,还是未能掩藏的住,被曹操一眼看破。
“啊,哈哈,老太尉国之柱石,一生为国辛劳,操与天子论及天下名臣之时,亦曾多有提及。近闻老太尉身染微恙,操如有身代。此次来的突兀,本是操的不是,何来怪责一说?老太尉快快请起,且入府中叙话就是。”
他满面堆笑,朱儁的恨意不算什么,别说朱儁,这朝中那些个老家伙,又有哪个不是恨自己入骨?但是那又怎样,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个心思还不是都得给老夫忍着?
、第307章:朱儁之死(一)(2)
如今天下大局正是利于己的良机,若不趁机攫取更多的资本,可是枉费这么多年的功夫了。
那刘璋实是自己生平大敌,此番竟尔自陷绝地,这等机会可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奉孝等人给出的谋划,眼看着已然步步实现,东边袁绍与青州打的激烈,两下损耗皆是不小。尤其袁绍处,看似强大,实则早已是强弩之末。嘿,怂恿这家伙去打青州,结局如何,倒还真是令人期待的很呢。
自己这边大军驻扎荆北,天下人皆以为不是打荆南就是图谋汉中,谁又能猜到,这不过只是一个障眼法?自己要的是雍凉!只有将雍凉牢牢的握在手中,才能真的无后顾之忧。
到时,自己便如一只展开双翅的雄鹰,俯览整个东南乃至中原,任哪一方出现漏洞,都会被自己以苍鹰搏兔的态势,迅速拿下。
嘿嘿,如果估计不错的话,袁本初怕是第一个给自己祭刀的。届时,顺势打通辽东,挟大胜之势以临青徐,看那刘季玉还能撑到几时?
按照奉孝他们的估算,届时他只怕多半是缩回蜀中去。跟江东孙家小儿,他毕竟还要假仁假义一番,连成一线,不然,如何挡得住老夫的百万雄兵?
不过,真到那时,彼此间牵扯的利益也就大了,自己只要觑准时机,稍用手段,不怕不能逐个击破。到那时,自己以大半天下在手,无论从国力、民力、财力还是军力上,都将是一种绝对优势,大一统之局可期矣。
哼,待得天下一统,这些个所谓大汉的忠臣奢老们,却不知将会作何选择?还要继续梗着脖子,喊着什么维护汉室吗?倒不知那时,又有几个有此骨气的。
这一切,都要看此次西北之行了。若不能顺利拿下西北,后面只怕多有变数。但这西北二将,据闻非同小可,却要好好琢磨下,不可大意了。尤其这朱儁等人,久在长安,多与二人交好,总要利用一番才是。
如今前方有战荆南、汉中之势,也自可最大限度的减低对方的戒心,毕竟,没人相信,自己会用另一种手法来收复西北。而且,还刻意搞出那么大动静来,只是为了引开众人的注意力。
曹操满面堆笑,一边应付着朱儁等人,心中也在暗暗盘算。一时间,两方谁也不露声色,却各自暗中肚肠。
“丞相政务繁忙,某听说大军此刻便在荆北,欲伐不顺。值此军务倥偬之际,为何不在前线督战,却来此呢?”
进到厅中,两边分宾主落座,曹操自顾自坐了上首,众人皆暗暗不忿,面上却不敢多有表露。唯有朱儁面色不改,坦然坐于其下,抱拳相问道。
曹操仰天打个哈哈,微微笑道:“如今天下,顺逆之势明了,荆南四郡原本地远民贫,故而,国家多有放纵,致使各有不臣之意。原本有孙讨虏数度伐之,不幸中途崩俎。
而后其子伯符将军,秉忠义之心,亦有所为,奈何总嫌力有未逮。今曹某添为辅政大臣,又闻伯符将军剿寇受伤,为防反贼趁机作乱,这才以大军临之以震。
、第307章:朱儁之死(一)(3)
若能使其感国家之恩,自动来投,岂不强于擅动刀兵?古人云: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为之。
操不敢妄称圣人,却也有容纳之心,慈悲之怀。此番来长安,其实与之也大有关联,实是一而二,二而一之事。”
朱儁闻言,轻轻哦了一声,微微点头,淡然道:“不知丞相所谓的一而二,二而一如何说法?”
曹操微咳了一声,面色一正道:“此番却是天子旨意。”
朱儁并众人身子一震,连忙敛容正身,伏身恭敬的道:“臣等恭聆圣意。”
曹操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沉声道:“天子曰:今有荆南四郡不服王化,屡有不臣之举。朕不忍遽加刀兵,恐伤民众。唯望四郡能自入京中述职,再尽忠义之心,则朕心甚慰。朕闻西北之地,卿家高顺、金城太守张辽,亦为偏远之地,然恪尽职守,可为国之表率。今特使丞相前往宣召,入京觐见,酌情封赏以示天下。朕心殷殷,诸卿当体己秉身,勿负朕望。”
曹操说罢,朱儁等人口称遵旨,这才慢慢起身。曹操展颜笑道:“老太尉,某临来之际,天子曾有言道,久不与太尉相见,心中想念,若能借此机会,与高、张二位一起入朝,则实为大喜也。太尉能得天子如此挂念,操亦深妒之啊,哈哈。”
朱儁面无表情,却双目微微眯起,直直看着曹操,久久不发一语。曹操也不发作,仍是面带微笑看着,只是眼中神色却渐渐冰冷下来。
四下众人都是人精儿,早察觉气氛不对。大厅中,一时间落针可闻。
半响,朱儁微微点头,淡然道:“既然天子有旨,朱儁不敢推辞。不过西北之地,负有守疆之责,外族众多,人心不一,岂可一旦两位大员同时入朝?朱儁添为主官,天子所赐,儁一人代接便可,高、张二位将军,就不必擅动了吧。”
曹操闻言,自顾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这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