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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救药-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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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侏儒曼陀罗。”

如果东方冶知道他拿来毒杀延寿的东西到后来竟然变成他们的一大助力,不知道那张老脸会扭曲成什么鬼样子?

“我看你们身上的柴薪还多得很,吃一片死不了,吃下去之后几个时辰内你们的功力会恢复为原来的样子,但药效过了之后会变成废人──如果没死的话,大病一场也就是了;如果死了……”他闭上眼睛,不再继续往下说。

“你说谁会死啊,混帐小子。”淼森哼哼哈哈地打开盒子,掐住小花瓣吃了一片。“这么有用的东西,吃两片会怎么样?”

“会死。”辛无欢睁开一只眼睛瞪住他。“就算原本不会死,也终身变成废人。喜欢的话,请便。”

这小子虽然邪里邪气,但见他使针的模样,倒像是真有几分本事。淼森嘟囔著,炽磊此时已经伸出手将盒子接过去,也掐了一片。

“你怕我偷吃啊?多看一眼也不成?”

炽磊淡淡睨他一眼,他身材原就比淼森高大,这一眼睥睨,倒叫淼森缩了缩脖子。

“我不晓得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不过我却知道你们藏了什么,把另外两片还给我。”辛无欢冷冷说道。

淼森脸上一红,他在袖里藏了另外两片花瓣,没想到会被辛无欢看穿。“妙手空空”这门功夫他也算练得到家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是辛无欢自己说“请便”的,这也不算偷。

淼森红著脸,明明羞愧得要死,却硬是不肯将那两片花瓣交出来。

“吃两片也不会变得神功盖世。”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淼森说著,用力拉开马车后的木门,随即跳了出去。

“公主就……有劳你了。”炽磊跟随在他身后,义无反顾。

“别吃。”辛无欢终于起身,定定望住他吼:“要保住有用之身,我说过很多次了,活著才有希望,死了还赎什么罪!”

炽磊深深地望著他,良久之后才缓缓地、困难地别开脸。“我尽力。”

尽力?尽力?辛无欢伸手想拦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他们两人跳下了马车,疾驶中的马车速度极快,没多久,他们便缩小成两抹昏暗的灰影,终至完全消失。

“蠢蛋。”辛无欢紧紧握住双手,炯炯有神的眼睛死命望著远方,却再也望不见他们的身影。

马车里啜泣的声音此起彼落,女孩们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悲伤,一个个无助地哭泣起来。

他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重新回到延寿身边坐下,沉睡中的她却伸出手紧紧掐住他的衣角。

泪水在她紧紧闭著的眼里氾滥,紧紧抿住的唇逸出破碎的哭声。

距离祁寒关,还有百里之遥。

※※※

“不许杀他!?”嬴之华那张绝美的容颜因著狂怒而泛红,她恨恨地瞪著眼前穿著斗蓬的女子,恼火得几乎想欺上前去扯掉那一身破布。“你竟敢……竟敢在那样的关头威胁我!”

隐藏在斗蓬中的女子缓缓地抬起眼睛,那是一双空白无神的眼睛,看进去,里头什么也没有,没有情绪、没有哀怒,像是画上去似的空洞。

“你说话!”

“奴婢无话可说。”

白玉瓷杯被愤恨地扔出,狠狠刷过女子的脸庞,只差那么一下点便要砸在她脸上。

“你不躲?哈哈!是因为你知道我砸不中你?还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怕我……”

怕,她当然怕。嬴之华冷酷无情,为了达到目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牺牲,她不过是一介小小巫女,要杀她轻而易举。可是,她怕的不是死,而是嬴之华那种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狠毒。

“你是巫女,你当然知道我砸不中你;你是巫女,所以你知道我还有很多事必须仰赖你。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不怕我,对吧?”盛怒过后,那张艳容噙著一抹笑,缓缓靠近她。

“你不要忘了,你是卖身给我的。你我写下血契,至死方休,你的命捏在我的手上。”凝视著斗蓬中女子令人害怕的丑陋容颜,嬴之华冷冷一灿。“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的爱人呢?你也不怕他死?”

那张脸微微仰起,扭出一抹教人胆寒的笑意。“你用不著威胁我,我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的确卖身于你,也的确与你写下血契,然而那个人你不能杀,杀了他就等于断了你自己的后路。”

“辛无欢不能杀?可笑!在你眼里,天下的人全都不能杀!”

“世事便是如此,牵一发动全身,一子落错,全盘皆输。宗主既不信小巫之言,小巫也无话可说。”

“我会。”嬴之华冷笑。“那人无论如何非死不可,我没让他血溅当场,只不过是不想留下话柄让旁人碎嘴,并非听命于你。”

斗蓬下的脸隐藏得更深,她甚么话也不想说。

“距离毁灭之日还有几天?”

“五日后正午时分。”

嬴之华冷冷凝望著斗蓬内那双无情绪的眼睛。“你最好说得对,否则五日后正午时分也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时。”

“奴婢知道。奴婢告退。”

嬴之华凛然转身,倨傲的背影充满不耐与厌恶。

斗蓬女子静静退下,那双空洞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她惋惜自己不能知道得更多,不能看到她的终场;如果她能,她会很乐意见到嬴之华的死期。

※※※

“绣童!”呼喊声中,另一名女孩掀开马车木门飞扑出去。

她们的身影极美,像是展翅高飞的鸟儿,姿态那么高傲,身手那么轻灵,然而她们都是去送死的,一个接一个、成双成对扑向后头追赶而来的死士。

死士们的箭术极佳,骑在高大的黑马上,他们仿佛死神降临,黑色的箭矢将马车射成蜂巢,困在马车中的他们犹如待宰羔羊。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愤怒的女孩们打开马车的后门,飞身迎向死神,没有人给她们命令,而马车越来越轻。

死士的数量几乎没有减少,但女孩们却越来越少了。

露出一抹凄艳的笑容,侍女蕊儿领著四名女孩拜在她跟前。“属下无能,以后不能再伺候公主了,愿公主从此福寿绵延,不再为病痛所苦。”

延寿望著她们,怒意将她苍白的脸染上红晕。她握紧了拳头,感觉指甲深深陷入肉内,感觉血肉撕裂的痛苦。

冷冷抿起唇,她断然拒绝。“给本宫起来,本宫不准你们去。”

铁蹄声声催命,死士们又更靠近了一些,烟尘滚滚,弥漫在马车之内,见到方才跃出马车的两名女官惨死于铁蹄之下,蕊儿她们面色如土。

“请公主原谅!”她们决然转身,义无反顾。

延寿呼地扑上前去拖住蕊儿的双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股力量,然而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她们一个个飞身赴死。“不许去……蕊儿,别去!”

蕊儿转身,紧紧抱了抱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甘愿为公主献出生命,真的!公主什么事也没做,她只是病得那么厉害,却又那么宠爱著她们。

她那么努力地想活下去,次次见她痛得屈指成爪紧抓著锦褥不放,那模样看得她们柔软的心也跟著疼痛起来。次次都以为公主熬不下去了;但每天清晨公主还是会平静自若地出现在她们眼前。

她从来少话,痛苦的时候也不愿旁人陪侍;她待她们那样冷淡,像是怕自己的病痛会飞扑到她们身上去似的,然而她们都知道,知道午夜梦回之际,公主关爱的眼神一一在她们身上凝注,艰难地举著手,为伏在床畔的女官盖被。

她不知道公主怎会这样傻气;她筑起一道城墙,不让她们看到她内心的温柔,可是又有谁看不出来呢?公主那一身伪装出来的傲慢冷漠只不过让她们的心更加疼痛而已。

这样的公主才值得活下去吧!任何一个人对生命有这么深的执念、那么深的爱,那就值得她们付出生命拚死保护。

蕊儿将她推给辛无欢,跪在地上磕头。“求辛先生保护公主,蕊儿等来世必当结草衔环。”

“我不收银票。”

蕊儿一怔,愣愣望著那双闪烁著灿光的奇异眸子。

辛无欢灼热的目光笔直地望著她。“要报恩就活著来报,别说那劳什子来世。”

想了想,蕊儿惨然一笑。“好。蕊儿一定尽力而为。”

又是尽力而为。辛无欢冷著脸。“我这人很记仇的,你没来报恩,我就把你最喜欢的家伙做成药人。”

唉,辛大夫,虽然我们不知道“药人”是怎么样的,但公主已经吃了十几年的药,比起“药人”,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在这种时候,女孩们居然为了他所说的话而笑了。

粲然地,她们挥手道别,像是随时都会再见。

蕊儿领著四名女孩去了,身影飞出马车,石破天惊地咆哮:“放肆!飞凤营方蕊儿在此!”

声音明明那么娇嫩,气魄却比男人还壮烈。

“停车!”延寿疯狂地拍著马车,匍匐到马车前方,隔著小窗对随墨哭叫:“随墨!快停车!蕊儿、蕊儿……”

随墨的背僵硬著,她持著缰绳的手拚命颤抖,但是她没有回头,她不能回头。

泪水迷蒙了她的眼睛,狂涛似的泪水不断涌出,让她看不清前方的路途。

“随墨!我命令你停车!”延寿哭吼,但,随墨没有理会她,马车继续疯狂地往前奔驰。

“辛、辛大夫……”延寿哭著扑到他跟前磕头,什么骄傲、什么身分都再也不重要。“你一定可以救她们对吧?我求你去救她们!”

他没想错,外表冷漠的人哭起来果然格外惊天动地。

她的泪水真教人心痛,他几乎想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安慰她一切都不会有事,然而他不能。

就像随墨不能回头,他也不能;绷出一脸淡漠的表情,他冷冷回答:“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回头去救人。”

怔了半晌,病弱的她突然像头母狮一样扑上来撕咬。“我不相信你真的这么可恶!如果你真的那么可恶,为什么还要当个医者?为什么不直接当个杀手算了?!你这王八蛋!你这冷血无情的魔鬼!”

她挣扎、咆哮、嘶吼、狂踢抓咬,但都无法改变辛无欢的决定。

马车远了,死士们不再追上来,蕊儿她们……不在了。

最后,她只能坐在马车里无助地埋头哭泣。雪地再寒冷,也比不上她心头的冷;霜风再怎么刺痛她的皮肉,也比不上她心头那火辣辣的痛楚。

“我想死……”

听到她这么说,他突然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激怒了。

第九章

他双眼紧闭著,容貌憔悴苍老了好多。

抚著他的脸,她不由得感到阵阵揪心的疼痛。原来是个多么高傲尊贵、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变得这般憔悴苍老,像一具行尸走肉。

“把阿丑叫来。”

守在门口的荷新上前。“丑巫已经来过了。”

“她怎么说?”

“她说宗主──”意识到失言,荷新连忙垂下头。“她说大人死期未至──”

啪地一声脆响。嬴之华猛然转身,满面怒容地嘶吼:“谁问她这个!本宫想知道宗主何时才能醒过来!”

捂著脸,荷新的头垂得更低。“丑巫并没有说起这件事。”

望著荷新低垂的头颅,她的手隐隐作痛;这一巴掌用力极猛,嬴之华不由得叹口气,眼神也温和起来。“很疼吧?”

荷新连忙摇头,眼里蓄著泪水,却不敢抬头。

“你知道,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荷新立刻跪下,跪伏在地。“荷新知道,荷新愿为宗主肝脑涂地。”

“罢了……”嬴之华叹息著,哀伤的表情教人心酸。

“宗主……”荷新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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