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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民范等人早就等着这声号令了,何本澄话音未落,众人就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长矛在月色下闪着寒光。直向曾家的前后门扑去。
“站住,哪里走!”
熊民范大吼一声,刚刚跑出院门的一名曾家小妾吓得尖叫一声,包袱一扔。就跪到地上了。
“好汉饶命啊!”那小妾大喊道,这黑灯瞎火的,她也看不清来人是谁。只当是遇着强人了。
“别动,动一动就捅死你!”熊民范挥起长矛在小妾面前晃了一下,随后就扔下她,从打开的院门冲进了曾家大院,其余的士兵跟在熊民范的身后,也冲了进去。最后进去的那人,顺手把逃命的那个小妾也给拎回去了,一把扔在院子里。
“官兵办差,都给我站着别动!”士兵们举着长矛,齐声喊道。
正在院子里狼奔豕突抢东西的人们一下子全愣住了,各种瓷器、字画等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有个头脑反应慢一些的家丁下意识地想掏家伙反抗,刀子还没举起来,熊民范已经冲上前去,手起矛落,把他结结实实地钉在了门上。
“啊!”女人们看到鲜血从那家丁的胸前喷出来,吓得鬼叫起来。所有的人都被镇住了,再没有人敢以身试法。曾家的家丁平日在庄子里也算是威风八面的,但在正规军面前,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志。何本澄只带了十几个人,就成功地控制住了局面。
“所有的人,各回各屋,不得随意走动。你们几个,把你们家里的蜡烛都点起来。今晚之内,有敢于反抗、逃跑或者喧哗者,格杀勿论!”何本澄大声地向曾家的人们宣布着禁令。
等到苏昊和邓奎得到通报,来到曾家的时候,只见院子里每隔几步就点着一支粗大的蜡烛,照得各处都亮堂堂的,连只老鼠跑过都能够看见。院子四周各站了几名士兵,还有人端着长矛来回巡视。
与院子里的明亮相对应的,是所有住人的屋子都黑乎乎的,仔细听去,听不到睡觉打鼾的声音,倒是有些淅淅簌簌的小动静。苏昊知道,这是屋子里的人睡不着觉,在偷偷摸摸地窥探院子里的情况。有个别小孩子吓得啼哭起来,当母亲的赶紧用被子把孩子捂住,生怕这啼哭声会激怒了外面的官兵,惹来祸事。
“赵衙役,曾奉先畏罪潜逃了,这件事当如何处理?”苏昊回过头,向跟在身后的赵华问道。
从听说曾奉先跑了,赵华的腿肚子就一直在哆嗦。他不知道苏昊会不会把这个责任栽到他的头上,说是他来给曾奉先通风报信了。的确,他是奉苏昊的命令来向曾奉先传话的,但曾奉先跑掉了,苏昊尽可不承认自己曾经差遣过赵华,类似这种让下属顶缸的事情,赵华见得多了。
“苏主事,这事,我真的不知情啊。我是奉您的旨意来找曾奉先谈话的,这一点……”赵华用手指着周汝员和邓奎,想说他们可以给自己做证,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俩人都是苏昊的属下。怎么可能替他做证呢。
苏昊笑着拍拍赵华的肩膀,说道:“赵衙役不用怕,曾奉先潜逃一事,与你无关,你的确是奉我之命来与曾奉先谈话的,是那曾奉先心中有鬼,闻风而逃。这一点,我会向知府大人说清楚的。”
“谢谢苏主事,谢谢苏主事。”赵华连声道谢,心里的疙瘩消除了。他又回到了衙役的角色上来:“苏主事,像这样的事情,当把罪人家属全部带回衙门问话,这家里的财产嘛,就地封存,等待官府的处置。”
“嗯,所言有理。”苏昊说道,“不过,这么多人都带回官府。也太麻烦了,就让他们在家里呆着吧。周举人!”
“在!”周汝员上前一步,答应道。
苏昊道:“你马上起草一个文,报知府大人。说明这里发生的事情,请淮安府衙派员前来调查。对了,文中写明,安东县衙已经派了衙役赵华在此协助办案。十分尽职。”
“是!”周汝员应了一声,便找地方写公文去了。
苏昊又回过头对赵华说道:“赵衙役,这封存财产的事情。本官不熟悉,你带几个兄弟现在就去办吧。深更半夜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赵华连声道,苏昊没有因为曾奉先的事情找他的麻烦,赵华已经非常知足了,通宵干点活能算得了什么。
安排完各项事情,苏昊与邓奎来到曾家最大的客厅,听取随着他们进来的何本澄等人的汇报。
“你们就这样看着曾奉先把他儿子和金银细软都带走了?”苏昊听完何本澄的叙述之后,微笑着问道。
何本澄从苏昊的态度中明白苏昊是赞成他们这样做的,心中大定,他说道:“千户,您给我们的旨意,让我们盯着曾家,不让打草惊蛇,所以嘛,我们就没拦着他。”
“老邓,这是你的意思吧?”苏昊对邓奎问道。
邓奎道:“千户,此事的确是我交代何总旗他们这样做的。我听陈道长讲,曾奉先这些人,与当地的强人颇有瓜葛,就在咱们前日找曾奉先对质之后,他还派了亲信曾贵去过一趟伍家沟,应当是联系土匪庞登魁去了。属下的意思,是想放他出去,让他把强人引来,咱们来个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可是,强人若来,我们能抵得住吗?”苏昊问道。
邓奎拍着胸脯道:“千户放心,咱们这200多人,经过徐老兵的训练,已经初有成效。贼众若在300以下,我老邓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据陈道长了解到的情况,庞登魁这个土匪窝,也就是100来人,其中还有老弱病残者,我们完全不必害怕。”
“可是,这打仗之事,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咱们勘舆营是搞测绘的,如果打仗折损了,岂不是可惜?”苏昊又问道。
邓奎不以为然地说道:“千户,哪有军队不打仗的?咱们勘舆营是搞测绘的,可是每日里白米饭管够,隔天有荤腥,哪支队伍能够像咱们吃得这样好?这样喂出来的精壮士卒,若是不上阵打仗,那才叫可惜呢。现在招一帮土匪过来,让兄弟们开开荤,练练胆,以后才能用得上呢。”
“你是故意的吧?”苏昊笑道,“我记得在丰城罗山的时候,你和郝彤就带着兄弟们去剿匪练兵,现在是想再来一次吗?”
邓奎也笑着小声问道:“千户,你虽然没说,但依属下猜测,你也是想放曾奉先跑出去,是不是?你也赞成我这个招匪练兵的法子吧?”
苏昊摆摆手,说道:“我可不是因为想练兵,才默许你们放跑曾奉先。我是想,像曾奉先这样的豪强地主,在淮安府不止一个两个。咱们现在惹了曾奉先,以后还会有张奉先、李奉先,他们会想出不同的法子和咱们斗。与其一个一个地和他们斗心眼,还不如让曾奉先蹦得高一点,然后我们再出手拍死他,这样其他豪强就死了心了,咱们的事情也好办了。”
“那咱们可是想到一块去了。”邓奎呵呵笑道,“这算不算是一举两得?”
苏昊正色道:“邓奎,你要练兵,我不反对,但千万别拿咱们士兵的生命去开玩笑。我已经给潘总督写了信,还给淮安卫指挥使李世达也去了信,让他们派兵过来增援。若贼人势众,咱们只要点到为止,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河道总兵府和淮安卫去解决好了。”
“属下遵命!”邓奎郁闷地说道。(未完待续。。)
236 曾奉先串联
苏昊叮嘱邓奎安排好警戒,以防不测,同时派出信使,连夜赶回淮安府去向韩文报信。
有关地主隐瞒田亩的事情,在大明算是公开的秘密了,各府各县都有这种事,只是轻重程度不同而已。大明律规定:凡欺隐田粮、脱漏版籍者,一亩至五亩,笞四十。每五亩,加一等。罪止杖一百,其田入官,所隐税粮,依数徵纳。规定是非常严格的,但在现实中,这样的规定基本上就是形同虚设。全国各地隐瞒田地的地主数以万计,又有几个真的被揪出来问罪的。
不过,法律有规定与没规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个区别就在于一旦官府要跟谁为难,随便就可以扯出一条律例来使用。像曾奉先这种情况,做事做得过分了,苏昊直接把他隐瞒田亩的事情揭出来,他就只能仓皇逃命了。
韩文早就知道下面的这些情况,在派苏昊前去解决占地纠纷问题时,他并没有让苏昊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但此时收到苏昊的禀报,他还是一下子兴奋起来,觉得这或许是自己在淮安府打开局面的突破口。在收到消息后的第二天一早,他就派出了通判田有年,代表府衙前往安东县去处理此事。
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安东知县谭一珩也坐不住了,带着一帮衙役亲赴桑园庄,去了解情况。田有年与谭一珩联合办公,迅速提出了如下处置意见:
曾奉先所占的农民胡林的八亩田地,归还给胡林,重新立下界桩,确定其位置;
曾奉先家里查实的3400多亩田地,大部没收为官田,租赁给庄里的农民耕种;
曾家的家眷因对隐瞒田亩一事不知情,不予追究,从曾家的田地中留下100亩作为他们的口粮田。允其自食其力;
发出海捕文书,通缉畏罪潜逃的曾奉先和他的几名贴身随从。
在这些意见,其中第三条是苏昊建议的,他多少有点“罪不及家人”的现代观念,不忍心看到那些妇女和孩子因为曾奉先的罪行而沦为官奴。这个案子毕竟是苏昊办下来的,所以田有年和谭一珩都愿意卖他一个面子。至于那些被赦免的曾家家眷,更是对苏昊磕头如啄米,视他为救命恩人了。
发生在桑园庄的事情,迅速地传遍了整个淮安府,其引起的震动。不亚于十几年前盐城发生的地震。一个有着良田几千亩的富绅,就是因为一个外来的工部主事一句话,就被抄了家,不得不亡命天涯,其他的豪强地主谁不觉得惶恐不安,生怕同样的噩运也落到自己头上。
要在淮安府找一个没有隐瞒田亩的地主,实在比大海捞针还难。在此之前,府衙也罢、县衙也罢,对于这样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地主的孝敬银子能够及时送到,就没有人会去追究。但现在不同了,来了一个二百五的工部主事,带着一群擅长测地的士兵。专门去丈量地主家的土地。这还不算,在这个工部主事的背后,还有一个新来的知府,或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下手确是狠毒。
“这可怎么办啊!”
在盐城县的唐桥镇,大地主胡元崇忧心忡忡地与自己的管家尤胜元商量着对策,这些年。胡家通过强取豪夺,也积累下了五六千亩田地,而在交纳赋税的时候,却声称只有两千多亩。若是苏昊查到他家来,他的下场与曾奉先也没什么两样了。
最让他不安的是,他这一次也趁着水灾占了镇上一户农民的田地,而且这户农民也到淮安府告状去了。若不出意料,苏昊很快就要带着人到唐桥镇来处理这个案子了。
“东翁,依小人之见,咱们就把那几亩田还给崔二牛家吧,免生祸患。”尤胜元献计道。
胡元崇皱着眉毛道:“区区几亩田,还给崔二牛就是了。我担心的,是现在还田已经来不及了。这位苏主事看来不止是要帮着穷鬼们讨还田地,他是憋着想把清丈的事情给做了。这是万历8年的时候朝廷的张首辅想做都没做完的事情。”
“不至于吧,清丈这事,出力不讨好,他一个京城的官,惹这个事情干什么?”尤胜元说道。
胡元崇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这个姓苏的是什么来历,没人弄得清楚。听人说,他背景很硬,没准是想在淮安做点成绩出来,好回去谋个更大的官。”
“他娘的,他想当官,就拿我们开刀啊!”尤胜元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