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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的!杀猪的!”(德语:中士)
退回到卡车旁的林恩终于开口叫“屠夫”了,士兵们都这么叫他——林恩猜想这应该不是他的姓氏或名字,而是他的军衔或者长官的意思。
从车队前方传来的枪声紧了一阵,随后就渐渐稀疏下来,正当林恩准备自己动手处理伤口的时候,“屠夫”出现了,他依然高高地挽着袖子,单手拎着冲锋枪,浑身上下杀气腾腾,想必又有不少苏军士兵成了他的枪下亡魂。看到林恩这副模样,他收起脸上的凶相,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弯腰撕开林恩伤口的衣袖,略有些诧异地瞪了林恩一眼,从上衣的大口袋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壶子,拧开之后照着林恩的伤口浇了下来,突然的刺痛从手臂伤口处传来,林恩忍着没有叫,但龇牙列齿的表情还是再一次遭到了“屠夫”的鄙视,他“莫尔乌尔”地说了两句话,林恩自是不敢有任何的回应。
就这样简单清洗了伤口,甚至包扎一下都没有,“屠夫”便起身离开了,看着他端着冲锋枪的矫健身姿,林恩愈发觉得这场战争的失败应该归咎于上层的策略抉择而非军队本身。
稀稀落落的枪声不一会儿便平息下来了,战斗结束!林恩小小心心的从卡车旁走了出来,只见前方七辆苏军坦克无一例外的变成了废铁堆,三辆装甲车有一辆侧翻在路旁,两辆直接被炮弹或者反坦克火箭弹打爆,而后面的卡车则无一例外被子弹和弹片打得千疮百孔。苏军士兵的尸体满目皆是,死时的姿势也是千奇百怪。约有三四十人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举手投降,德军士兵们正驱使他们把周围散落的武器枪械捡拾到一块。
着眼前的景象,林恩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经验或知识告诉他这时候自己应该干些什么。这周围当然也少不了同伴的遗骸,但赢得胜利的德军士兵们脸上有种难得的释然,总的来说,这是一场漂亮而成功的伏击战,只是胜利者没有时间来进行庆祝。除了救治己方的受伤人员,他们所做的就是从苏军士兵留下的武器装备中挑选自己用得上的,并从他们身上寻找干粮和罐头,那几门由卡车拖曳的苏制火炮是无法带走的,卡车的车厢里还有些弹药箱,德军士兵们便将它们搬下来堆到大炮周围准备炸掉。
“嘿,Lynn!”
一名身材偏瘦、个子还算高的大耳沿钢盔手里拿了一把波波沙,背上还背了一把,他往林恩这边走了几步,将手中的波波沙竖着抛了过来。林恩左手受了伤,右手还拿着毛瑟步枪,但以业余守门员的技术反应,他迅速下蹲,正好把波波沙接在怀中——就是枪托磕在左腹硬硬的疼。
林恩叫不出这人的名字,只晓得他和自己一样是“屠夫”的手下,至于交情如何更是不得而知的。所以在拿到枪之后,他只是朝对方笑了笑。那人也咧嘴笑,顺手又扔了苏军士兵放备用弹鼓的弹鼓包和一大块面包过来。前者固然可以解决林恩在弹药方面的后顾之忧,但后者显然是他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拿着坚硬的面包,他恨不得立即填进空空如也的肚子里,但看大家都还在忙碌,便只是撕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剩下的揣进口袋,然后一边咀嚼,一边把毛瑟步枪背到背上——按说波波沙算是二战中最犀利的单兵武器之一,中近距离要比手动步枪厉害很多,但这两天来林恩已经用惯了毛瑟步枪,相比之下还是觉得它更顺手。
不管怎么说,一支连发的武器在关键时刻总能够有所作用,林恩摆弄着这简陋但不简单的冲锋枪,忽然听得前面有些吵杂,抬头一看,一些德军士兵正把苏军战俘们往一处驱赶,而其他的德军士兵则远远围拢,形成了一个并不规则的圆弧形。等到所有战俘都被集中到了一辆卡车旁边,个别战俘似乎明白了什么,愤怒地咆哮高呼,而其他战俘也很快加入进来。林恩不懂俄语,但他明显听到了“法西斯”这个词组,电影中曾经出现过的场景顿时出现在脑海中——德军士兵们拉动枪栓的声音立即印证了他那不好的猜测,在他能够说些或者做些什么之前,连贯而清脆的枪声索索索地响起,密集之时堪比一场暴雨中大雨点砸在瓦片上的声势。它仅仅持续了四五秒,待到枪声停息,那辆卡车旁已是满目血腥。
林恩怔住了,还未下咽的面包如刺梗喉,数十条鲜活的生命就在这么一瞬间消失了,如果是正面战场上的战斗也就罢了,可这样单纯而彻底的杀戮给视觉与心灵都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刚才开枪射击或是旁观的德军士兵们有党卫军也有国防军,他们此时无不一脸冷漠,这让林恩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与反思:难道战争的意义就是人与人的无情屠戮?
第11章 无所遁形
在极端困境中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既缓解了肚子和弹药的窘困,又在一定程度上打开了局面,沿着公路向西北方行进的德军士兵们精气神恢复了不少,这些大耳沿钢盔有说有笑还一边吃着东西。在他们中间,林恩或许是唯一一个垂头丧气的人,他想不通的东西很多,担心的也很多——假如自己有一天沦为苏军的战俘,是否也会像刚才那样在已经投降的情况下被杀死,而死去之后能否重回原先的世界,亦或是在无尽的虚空中永久地飘荡?
滋滋喳喳的履带声仍在耳边响着,参加战斗的两辆半履带式装甲车如今还剩下一辆,也就是那辆装有炮塔的突击型。战斗中它几乎被苏军坦克的炮火所湮灭,但仍侥幸逃过一劫,但车身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破口,车组的原班人马也阵亡一人、重伤一人。为了保持战斗力,不得不临时从步兵中间抽人补充。
眼下,这支由撤退人员临时组成的作战部队正循着先前那些苏军装甲部队的行军路线前进,军官们似乎是想在己方的纵深防线前与守军包夹那些苏军战斗部队,那样即便不能全歼对方,也好趁乱撤回到己方防线。计划本身看起来是不错的,然而没能缴获几辆卡车恐怕是之前那场伏击战最大的遗憾。以这些士兵的疲惫身躯,持续的“急行军”是想都不要想的,能够保持每小时四到五公里的正常行军速度就相当不错了。
离开之前的战场已有半个小时,回头仍能够望见冲天黑烟——那些负责“善后”的士兵从苏军装甲车和汽车上弄了一些汽油,分别浇在了遭集中射杀的战俘、收集到一起的枪械以及堆积在大炮周围的弹药箱上。破坏苏军的装备物资固然能够间接减缓己方的作战压力,但弹药的爆炸和燃烧的浓烟也给苏联人的飞机提供了指引。
果不其然,两个深色的小点很快出现在了东面天际,它们那如同苍蝇般的嗡鸣声比军号、皮靴什么的都要有效,数百德军士兵大大加快了行军的速度,甚至有从步行转向小跑的趋势——好在地面潮湿,这才没有扬起呛人的尘土,只是离开先前那片树林后,公路沿途即便有植被也是稀稀疏疏的,根本无法为一支几百人的队伍提供隐蔽。
味同嚼蜡地吃了一些面包,林恩的气力本来还有所恢复,但背着两支枪和一条弹鼓包快步前行了一段距离,那种沉重的倦意便又从腿部蔓延到了全身。姓命攸关,他只能咬牙坚持着,凭意志力驱使这已经能够自由艹控的躯体奋力前行!
嗡鸣声愈渐清晰,转头已能够看清那两架苏军飞机的墨绿色涂装。从轮廓上看,它们应该不是有着“黑色死神”之称的伊尔-2强击机,然而这并不值得德军士兵们庆幸,因为它们的机翼下都霍然挂着火箭弹。当它们压低机头俯冲而来时,螺旋桨卷动气流发出低沉的呜咽,发动机的嗡鸣则有种强劲的穿透力,在很远的距离就能够让人感到压抑和紧张。看到这两架苏军飞机摆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势,德军的军官们大声招呼着士兵们往公路两边散开。
周围的士兵挤挤攘攘地各自奔离公路,林恩跟丢了“屠夫”,只得夹在一群陌生面孔中往远离公路的方向拼命跑。这时只听得嗖嗖的呼啸声从空中传来,哪敢抬头一睹火箭弹齐齐飞来的壮观场景?他本能地低头猫腰,脚下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须臾,剧烈的爆炸接踵而至,而在听到轰响声的刹那,林恩学着电影中的动作向前趴倒,可后面的士兵很多还来不及止步,又受到了强劲气浪的冲击,顿时踉跄地摔倒了一片,其中一人直直扑在了林恩身上。若是身体再重上一些,没准会把他压得休克过去!
强烈的爆炸有十几次之多,从间隔上判断又是分为两个批次的。巨大的轰响震得人们耳朵发鸣,以至于林恩完全没听到两架苏军飞机拉起并从头顶上空掠过的声音,等到听力恢复了一些,传入耳中的已是熟悉且近的机枪声。扑倒在自己身上的那名士兵连滚带爬地翻了下来,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些什么,林恩长喘了一口气,扭头一看,硝烟渐散,仅存的那辆装甲车燃着熊熊烈焰,以它为中心的大片区域内弹坑焦黑、残碎遍地,周围扑倒在地的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在公路两侧,几个机枪战斗组临时扮演起了防空部队的角色:他们由一名士兵肩扛机枪的两脚支架,另一名士兵猫腰或是半蹲着进行瞄准和射击,还有一名士兵帮着掌握弹链带,MG34或MG42短射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乌鸦在发出嘶哑的怪叫声,金黄色的弹壳如微型瀑布般从枪身不断蹦出,然而这些“步兵大杀器”对苏军战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威胁。很快的,一架苏军飞机再次呼啸而来,从离地不到三十米的高度掠过。如此近的距离,飞机下部的每一个细节地面上的人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这支德军部队的规模、成分、主要装备以及狼狈不堪的状态等细枝末节的情况,这会儿恐怕也已经收入了苏军飞行员的眼中。
机枪声还在嘶吼,片刻之后,第二架苏军飞机也俯冲而来。当它位于机翼上的两挺机枪同时开火时,炒豆子般的脆响顿时在头顶上方爆裂开来,两条弹雨随即在地面上激起成串的泥屑,德军其中一个机枪组横遭扫射,几名匍匐在地上的士兵也没能逃过此劫。粗略观察,这短短一轮的扫射竟已造成了近十人伤亡。
在发动机变速的轰响声中,第一架苏军飞机爬升到百米高空然后直接朝东面飞去,而第二架则只爬升到大约一半的高度,它做了个大半径的盘旋,约莫一分钟后又从北面俯冲而来。当它降到最低高度时,螺旋桨卷起的风几乎能够吹动地面上的沙砾,而如此肆无忌惮地炫耀低空技巧,林恩觉得这不仅充分显示了苏军此时在东线的绝对制空权,更是苏军官兵信心强烈的表现。
如理发一般超低空掠过,苏军战机这次扫射的时间更长。德军的机枪追着这只“绿皮鹰”猛烈开火,巨大的后坐力使得射手和肩扛支架的士兵呈现出一种非常怪异且别扭的姿势,而许多散开躲避空袭的德军士兵也以手里的冲锋枪向空中射击,但那架苏军战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飞走了。只见它再次爬升到数十米的高度,优雅地侧身盘旋,调整姿势后又从东面小角度俯冲下来,隔着好几百米就开火了。这一次,飞机上位于螺旋桨中部的机炮也开火了,落在地面的弹雨仿佛是由无形之手划出的直线,而且中间那条弹点的间隔要比侧旁两条宽出一倍以上,每一个弹点都如同小型手榴弹般发生爆射。这三条线沿着飞机飞行的方向迅速延伸,触入德军士兵散布的区域时,泥屑纷飞的场景变成了泥屑与血花碎布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