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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这位老先生,在下正是朱方旦。”朱方旦向林天擎向拱手行礼,又愁眉苦脸的说道:“在下进京,是为了给户部主事史子修史大人卧病多年的夫人治病的,现在史大人的夫人病情已经大有起色,在下又特地来给卢大人请安了。”
“哎呀呀”林天擎这一惊非同小可,转向卢胖子惊叫道:“卢大人,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位朱神医在湖广一带可是大名鼎鼎,寻常人物想见他一面都十分难得,你到底和朱神医是什么交情,竟然能让他亲自登门拜访?”
“林前辈误会了,晚辈和朱神医其实也是只有一面之缘。”卢胖子笑笑,看看朱方旦,见朱方旦满头大汗杀鸡抹脖子一样对自己连使眼色,满脸都是恳求神色。卢胖子这才接着说道:“不过一见之下,在下与朱神医话语颇为投机,所以才邀请朱神医到此相会。”
朱方旦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在下正是应卢大人相邀,特地来拜访卢大人的。”
“哦,是吗?”林天擎信以为真,便主动邀请道:“朱神医,既然如此,那你与我们同去琉璃厂走一趟如何?等我们去琉璃厂把事给办完了,老夫做东,我们寻个地方举宴畅谈,老夫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今日有幸得见,可一定要好好向你讨教一番。”
“这个……,不太好吧?”朱方旦有些犹豫——他这次硬着头皮来拜访卢胖子,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两部心血手稿,可不想节外生枝,把这件事张扬大了。
“朱神医,不能推辞。”卢胖子很亲热的把朱方旦拉到林天擎面前,说道:“朱神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老前辈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天擎林大人,十年前曾经当过你们湖广的巡抚,你老家武昌城的书院里,可还留得有他的墨宝。现在朝廷打算重新启用于他,让他再次出任云南巡抚,朱神医你怎么能拒绝他的邀请?”
“原来是在下当年的父母官到了。”朱方旦吓了一大跳,赶紧双膝跪下行礼,磕头说道:“草民朱方旦,拜见本省老中丞,给老中丞请安。”
“客气,客气。”林天擎还算没什么架子,亲自搀起朱方旦笑道:“可惜老夫当年出任湖广巡抚之时,朱先生你的神医之名还没大响,否则的话,老夫当年说什么都要亲自接见你几次的。”
“林前辈,你不必遗憾。”卢胖子也是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朱方旦在手稿上留下那笔字还算说得过去——至少比自己强百倍,索性便厚颜无耻的说道:“因为朱神医主动提出要求,要随晚辈到曲靖上任,到晚辈的幕府担任首席师爷,届时林前辈在昆明如果有什么头疼脑热,只要一句话,一天时间,朱神医就能到你面前侍侯药石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当你的师爷了?”从没见过卢胖子不要脸的人的朱方旦有些傻眼,心中怒吼道:“去年湖广巡抚刘兆麒出一千两银子一年的幕酬,请我去当他的师爷,我都没有答应还会去给你一个七品芝麻官当师爷?”不过心中怒吼归心中怒吼,把柄被卢胖子捏在手中的朱方旦可不敢当着林天擎的面把话喊出口。
“还有这事?”林天擎大吃一惊,惊叫道:“朱神医,你要到卢大人的幕府去当师爷?那可是云南之福,云贵之福啊”
朱方旦满脸涨红,想矢口否认可又怕卢胖子把自己的丑事当众抖出来,卢胖子则哈哈大笑说道:“林前辈,其实朱神医主动提出这个要求时,卑职当时也吓了一跳,连说自己不配,朱神医却说他是想到多瘟多瘴的云南贵州去施药治病,造福云贵百姓军民,并不在乎身份高低,地位尊卑。卑职这才冒昧答应,受宠若惊,真是受宠若惊啊。”
“朱神医果然是好胸怀,好志向,老夫佩服,佩服。”林天擎信以为真,还向朱方旦拱起了手表示钦佩,朱方旦则彻彻底底的不知所措,只能是抱拳还礼,苦笑着哼哼唧唧的表示谦虚。
“外面风大雪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卢胖子见好就收,赶紧邀请林天擎和朱方旦上车,“林前辈请先上车,我们到了琉璃厂再一边说话一边办事。朱神医,你委屈一点,与我同坐一车如何?”
风雪是有点大,年老体衰的林天擎当然答应,上了一辆马车,卢胖子则生拉硬扯的把朱方旦拉上了另一辆马车,自己也挤了进去,吩咐马车驶向琉璃厂。也是到了这一刻,朱方旦才哭丧着脸冲卢胖子问道:“卢大人,学生什么时候主动提出要给你当师爷了?”
“上次在酒楼里啊。”卢胖子满脸惊奇的反问道:“朱神医,上次在前门酒楼里,你主动提出要随我到曲靖上任,给我当首席师爷,你忘了?”
“我没有”朱方旦差点没吼出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去年湖广巡抚刘兆麒出一千两银子一年的幕酬,请我当他的师爷,我都没有答应我今天来找你,是向你要回我那两本手稿的”
“朱神医,如果我也开一年一千两银子的幕酬给你,你愿意随我到曲靖上任么?”卢胖子认真的说道:“我虽然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但我可以保证,一定会以国士之礼对待先生”
“不干”朱方旦想都不想,一口拒绝,“给人当了幕僚就要给人卖命,受人指使,受人约束,没有自由我是闲云野鹤,只想自由自在的给人看病诊脉,不想受人约束”
“朱神医,你知道上次酒楼里和我在一起那位姑娘是谁吗?”卢胖子威胁道:“实话告诉你吧,她是平南王府的小格格,平南王尚可喜尚王爷最疼爱的女儿你调戏小格格未遂,小格格非常生气,我如果不帮着你劝她一下,后果如何,你考虑过没有?”
“她是平南王府的小格格?”朱方旦再度傻眼——尚可喜的好杀之名,那可不是一般的响,朱方旦可也是早就如雷贯耳了。
“没错。”卢胖子点头,奸笑说道:“小格格和家里人赌气,现在就住在平西王世子府里,朱神医如果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领到小格格面前去——还可以派人把平南王的二王子和三王子请来,请他们证明小格格的身份。”
朱方旦张口结舌,犹豫了半天,朱方旦这才愁眉苦脸的哀求道:“卢大人,学生不过是一个才疏学浅的乡野村夫,不求名的闲云野鹤,你何必……”
“到了云南,我可以安排你给陈圆圆治病。”卢胖子不动声色的说道。
“陈圆圆?那个陈圆圆?”朱方旦双眼一亮。
“除了那个陈圆圆,天下还有几个陈圆圆?”卢胖子奸笑说道:“朱神医,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这个芝麻绿豆大的七品官如果不是平西王爷的亲信心腹,那有资格住在平西王世子的府上?如果天下第一美人陈圆圆那天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在王爷面前举荐你,替你说几句好话,你自己想想,王爷会不会让你给他的爱妾陈圆圆治病呢?”
“朱神医,你想想,多好的机会啊,给我当了师爷到了云南,我既还了你的书,又可以躲开平南王府的追杀,还可以有机会给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陈圆圆治病,多么两全其美的好事啊?当年为了陈圆圆,李自成丢了江山,王爷引清兵入关,这样的绝代佳人,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相比的吗?”
(“让开你们别拉着我,我要砍死这个死胖子”某个王爷提着刀子咆哮起来。)
“我是才疏学浅的乡野村夫,不求名的……”朱方旦口中喃喃,忽然一咬牙,“去他娘的闲云野鹤卢大人,我和你去云南,给陈圆圆治……,哦,不,去云南当你的师爷”
“好”卢胖子大喜,一拍大腿,拉着朱方旦的手说道:“朱神医,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年一千两银子的俸禄,我担保一两都不少你的一有机会,我就举荐你给陈圆圆治病”说罢,卢胖子又凑到朱方旦耳边说道:“还有,云贵那些高官重将的女眷,如果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的,我也可以举荐朱神医你噢。”
“真的?”朱方旦竖起耳朵,脸上也露出些贪婪之色。
“当然是真的。”卢胖子大力点头。
“东家,那就这么说定了。”朱方旦二话不说,也是一把握紧了卢胖子的肥手。卢胖子奸笑,朱方旦也跟着奸笑,很快的,马车之中就塞满了足以让云贵高官重将们头皮发麻的奸笑之声。
卢胖子如此不顾后果的笼络朱方旦,当然不是让朱方旦给自己当师爷办理文书和治点小病那么简单,奸笑过后,卢胖子很快把朱方旦的脑袋按到自己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朱神医,在这之前,你得帮我一个大忙,既然你是神医,那你能不能帮我弄到一种稀缺的药物?”
“什么药?”朱方旦反问,并自信满满的说道:“不是在下夸口,只要是这世上有的药,我就算弄不到,也都能配出来。”
“阿芙蓉。”卢胖子郑重说道。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药。”朱方旦不屑的轻笑起来,“这种药在前朝倒是太医院专用,现在除了贵一点,在民间也能够弄到了,而且我早在几年前为了治病,就已经尝试过把阿芙蓉精炼成,祛除了尿臊味,剩下香甜味。东家你如果要,只要出银子,学生今天就能在药房里给你弄到还精炼出来”
“那可是太好了。”卢胖子大喜,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我除了要阿芙蓉的成品药之外,还需要阿芙蓉的种子,这个东西朱神医能不能帮我弄到?”
第六十七章覆盆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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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厂位于北京外城西部的宣武门与前门之间,元明时期并不算特别热闹,满清强盗占据京城之后,将原先的主人各族百姓全部赶出内城,非旗籍的官员又大部分住到了这一带,再加上各地举馆也设到了附近,笔墨纸砚需求量巨大,琉璃厂的文房四宝业自然而然的就发达了起来,继而又形成了独特的文化氛围,成为北京城最大的文化古玩一条街——可以这么说吧,读书人来到京城不逛琉璃厂,就没脸自称读书人。
当然了,读书人到北京都要逛琉璃厂,逛琉璃厂的客人却未必就是喜欢舞文弄墨的人,至少咱们的卢胖子卢大县令就是一位。走在遍地都是书摊、古玩店和字画铺的琉璃厂大街上,书法颇有名气的林天擎倒是如鱼得水兴致勃勃了,勉强算个读书人的新任师爷朱方旦朱神医也是兴味盎然目不暇接,卢胖子却是呵欠连天直打瞌睡,如果不是林天擎经常拉着卢胖子说话,卢胖子有好几次都在差点古玩店的火炉旁睡了过去。
“卢大人,朱神医,你们看看老夫挑选这副米芾米大家的书法帖如何?”逛到一家古玩店里,林天擎终于给自己挑了一幅书法帖,还兴致勃勃的向卢胖子和朱方旦炫耀道:“《苕溪诗帖》,米大家早年的杰作米元章先学欧(阳询)柳(公权),笔画挺拔劲健,中年之后才习摹魏晋,用笔转为浑厚爽劲,老夫久闻皇宫之中已然收藏了米大家晚年的《向太后挽辞》、《蜀素帖》和《草书九帖》等大作,惟独缺少米大家早年的劲健之作,这副《苕溪诗帖》送上去,想来皇上必然也会满意了。”
“不错,果然是挺拔劲健。”朱方旦点头,附和道:“难得的杰作,林大人好眼力。”
“林前辈,多少银子?”卢胖子的问题比较现实,问完了还又打了一个呵欠。
“不贵,五百两。”林天擎笑眯眯的答道。
“五百两还不贵?相当于八百多亩良田一年的收入了,小麻子过一次年,得讹走多少汉人老百姓的血汗啊?”卢胖子心中冷哼,嘴上却从门外的狗腿子喝道:“二郎,掏银子,替林前辈把帐结了。”
“好勒。”肖二郎一口答应,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