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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代的近海生物,可比后世多多了,食材多得是,王羽决定在接下来休养生息的几年,一定要把后世他所知,有条件施行的烹饪方法都复制出来,让青州在各个方面都成为天下的中心。
太史慈点头不迭,伸出筷子一夹,在调料碟中来回抹了几下,这才将鱼片放入嘴里。闭上嘴,深吸一口气,片刻,将其呼出,脸上尽是回味无穷的神情:“嗯,这是男儿的食物,上阵前来上一口,持刀都多几分力气。对了,主公,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哦,我说称帝的事。”王羽若无其事的回答,正忙于清洁的众人都顾不上吐槽太史慈,或者品味芥末的美味了,纷纷抬起头来,竖起了耳朵。
“哦,您要称帝了?”太史慈毫不意外的点点头,手中筷子伸缩如风,一边对答,一边大快朵颐。
他问的随意,但在场众人的心却都悬了起来。
在政治决策上,称帝可说是影响最大的一件事。这件事牵扯着青州,乃至整个天下的气运,若是处置不当,青州目前的大好局面就会毁于一旦。
对此事,青州军中各人的态度也不尽相同,反对者固然不少,但支持者更多,谁不盼着水涨船高,做个开国元勋呢?倒是像太史慈这种,持无所谓态度的人很少,但也只有太史慈,才能行若无事的问出这句话,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被一句话就乱了心神。
“那倒不是,就是给大家交个底,省得老是有人胡思乱想,耽误了正事。”王羽表现出来的态度和太史慈很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全然没有真正的枭雄说一半,留一半,给听众留下很大的想象空间来发挥。
“主公的意思是……”王羽的言外之意,田丰听得很清楚,他迟疑着发问,想得到一个切实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让他有些无法相信。
“很简单,那就是本将不会称帝,本将的子孙当然也不会,强汉之名,将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直到千秋万世。所以,对此心存疑虑的人,就不需要再胡思乱想了,一切照旧便是。”整个厅堂都静悄悄的,一丝杂音都没有,只有王羽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回荡不休。
堂下众人神情各异,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异常震惊。
无论支持与否,众人都有个共识,现在的确不是称帝的好时机。汉帝健在只是一方面,关键是青州的实力还不够强,一旦称帝,就会面对天下诸侯的围攻,连原本趋于附庸地位的那些,也有可能突然反水,这对青州的发展来说,是相当不利的。
王羽今天本来是要解决政务的,结果却突然提起这么个话题,众人都打起了精神,想着从他的暗示中,分析出点什么,做出合理的应对。但谁能想到,王羽的话斩钉截铁,连一丝余地都没留。
若他是个刘姓宗室,说这话倒是留下了余地。当今天子的威严已是荡然无存,将来的下场不是被废,就是被暗杀,总之没个好下场。等天子完蛋了,王羽就可以利用宗室的身份,名正言顺的继承汉室大统了,这样也没有违背今日的许诺。
可王羽姓王,没这个机会,他甚至还将子孙上位的路给封上了,难道他真的完全没这方面的想法?
可是,他在青州施行的新政,和汉朝固有的传统几乎完全背离。就算他本心不是为了谋朝篡位,只是出于富强青州的目的,想要将新政保持下去,也必须得建立新朝,方能让新政有延续性,不被破坏吧?
种种矛盾之处,令人疑惑,即便是最忧心政务的国渊,这一刻都忘记了土地问题,苦苦思索着,王羽此举到底有什么深意。
众人心中的震撼,更是难以言表。连被摆了一道,正憋着劲,要给搞无聊恶作剧的王羽个好看的诸葛亮,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
太史慈发觉了气氛的异常,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筷子,看看呆若木鸡的同僚们,再看看行若无事的王羽,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公,您说真的啊?”
“男儿一诺千金,某岂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王羽洒然一笑:“其实,不称帝有不称帝的好处,如果一定要登上那个位置,反而会有很多麻烦,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一说,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群臣面面相觑。
这也算是开天辟地的第一遭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一边吃饭,讨论称帝与否的利弊。就算是当年以不遵礼数而闻名的高祖皇帝,也没干过这种事啊。
这种话题,也是能公开讨论的?
没人答话,王羽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称帝,会涉及到两个很重要的问题,影响深远,第一个,是榜样的作用……”
王羽认为,通常而论,开国者怎么得的天下,在其后的治国政策中,就会怎么体现出来,具体表现形式就是对这种方式的严防死守。
靠篡位得天下的,就会加倍防着别人谋逆;靠洗脑搧动民众起家的,也会对类似的组织特别重视;靠勾结外敌上位的,就会在这方面有所防备。
总之,每个帝王都会力图让自己的上位过程变得名正言顺,同时对类似的苗头深恶痛绝。
王羽身上的汉臣烙印非常深,当今天子给他的封赏给他提供了便利,但也同样是枷锁。尽管将来统一天下,靠的是百战建功,但只要他行了废立之事,一个篡逆的头衔就逃不掉了。
以王羽的霸气,对后世评说当然是不在意的,可名不正则言不顺,他活着的时候不要紧,但他的子孙势必对此非常紧张。
王羽能想象得出,他的子孙们会严格约束武将的权力,并打压武人的地位,对军队做出种种限制,使得武人无法形成实质性的威胁。同时,他们会在朝堂上大肆推行权术,激化文臣之间的矛盾,让文臣无法拧成一股劲儿。
这两种现象的出现,将不会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王羽认为,哪怕自己留下祖训之类的东西,也没办法改变即将发生的事实。
而这两项举措实施后,会带来一系列很可怕的结果,他描述出来的场景,也让在场众人为之心惊肉跳。
“士卒比农夫都不如,只有罪犯这种身不由己之人,才会去当兵,战力比青州的民兵还要差很多,而这些人将是保卫边疆的主力,面对的是一直在大自然的天威下挣扎求存的野蛮人对手。”
“朝堂上永无宁日,党争之外,一切罪行只要符合了士大夫间的潜规则,就不会受到朝廷律法的惩处……贪腐、买官、通敌、卖国……都将成为常态。”
“这样的王朝对内倒是游刃有余,可一对上外敌就只能麻爪,纵有四海之富,百万之兵,也会被塞外人数远逊的野蛮人轻易推倒,使华夏大地沦陷至黑暗之中。”
王羽借鉴的,正是宋、明二朝。
田丰等人一直认为,桓、灵时代,就是很黑暗的时代了,可是,和王羽描绘出的场景相比,桓灵时代完全就是繁荣盛世么。
鲜卑也好,羌胡也罢,他们寇边的目的只是抢掠,就算是汉廷最虚弱的时候,只要朝廷稍微认真一点,派遣一员上将讨伐,胡虏就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哪敢有什么进窥中原的心思?
第二个问题,则是酬功的问题。
如果王羽自己当皇帝,那么他就必须给跟着他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们一个交待。最好的方式当然就是封爵授官,但这会对未来形成隐患,搞个不好,就会重蹈七国之乱的覆辙。
王羽拳头最大,所以他当皇帝,其他人拳头小点,但怎么也得有个王侯之赏吧?有了爵位,就得有领地和权力,想当皇帝,就得用这些东西换取其他人的支持。将来的隐患,也只能暂且放放了。。
封赏少了,肯定又会被说成刻薄。
于是,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办法了——效仿汉高祖,来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我想,没人喜欢这样吧?”一通长篇大论后,王羽如是问道。
其实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王羽不打算用权术治国,他不光想着在青州军内部杜绝权术的应用,并且在一统天下后,也要继续这样的政策。
因为还没经历过两晋的悲剧,不知道在权术方面登峰造极的司马氏后来的结局,所以没人知道,王羽为何对权术如此深恶痛绝。但通过王羽这番话,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决心——没错,他就是要来真的!(未完待续。)
五四一章 只重实惠
王羽当然是来真的。
当皇帝,是个看起来很美,其实很没意思的差事。
没错,当皇帝可以留名后世,可仔细数一数,除了鞑清那些被辫子戏粉饰出来的所谓‘明君’之外,华夏这几千年,有几个皇帝享受了好名声的?
勤劳的明太祖,在后世留下的是无数骂名;雄才大略的明成祖,也同样没捞着任何好处;至于形象本来就很模糊的明武宗正德,就更是不用提了,一个颇具开创性,魄力十足的皇帝,在后世生生的变成了昏君的代名词。就算是开疆拓土的汉武帝在后人眼中,也是和秦始皇一样,被当成了残暴而又无谋的暴君一流。
倒是篡位**的司马氏父子;弑兄囚父的唐太宗;荒淫无度的唐明皇;对内残暴镇压,对外卑躬屈膝的鞑清帝王们,在后世的名声都很好。因为他们很擅长使用权术和士大夫们做交易,因此能换取史官们的笔墨粉饰,令后人们顶礼膜拜。
王羽不喜欢权术,他自己不会用,也不想让子孙们专门学这个,所以,他对因当皇帝而来的名声一点都不在意。
若是权术玩不好,那就更糟糕了,华夏历史上多得是傀儡皇帝,想到自己的子孙被人当初傀儡摆弄,却只能忍气吞声,王羽对当皇帝就更没热情了。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件事不是他自己不想就可以了的。
徐庶从河东返回后,曾在密谈中里提及,包括潘璋、马忠,以及白波诸将,私下里都以各自的方式,向他问及过这个问题。
等今天王修等人再一说,王羽惊讶的发现,原来不光是军中,将军幕府同样涌动着类似的暗流。
可以想象,他若不及时采取对策,任由这股暗流涌动着,等到下一场大胜之后,说不定就要上演群起拥立,黄袍加身这种戏码了。光是这样还不可怕,青州军往普通军阀的方向滑落才是个大问题,特别是权术方面。
权术是什么?
王羽的理解就是,分析人心,权衡利弊,算计自己人的手段和套路。王羽一直不崇尚这个,但围绕着称帝与否这个中心,幕府内部已经有了这种倾向,特别是王修提出的那几个问题。
王羽觉得前世华夏最大的悲剧,就是将权术发展得巅峰造极。这门学问固然博大精深,令许多人孜孜以求,但对社会进步却起不到任何帮助。
想想看,一个官吏比例占了总人口百分之二三的国家,行政效率的低下却是倒着排的,这种奇葩现象之所以产生,就是因为当官的一天都在琢磨自己人,没几个真正干活的。
如果治政首重权术的毛病改不掉,无论他当皇帝与否,引进多少后世才有的新技术,建立多么完善的政法体制,都挽救不了华夏的千秋万代。
顶多就是像历史上的那几位开国君主一样,开始雄起一下,等到二世、三世往下一传,很快就萎靡不振了。
力量都消耗在内部倾轧了,还能雄霸天下?曹操就是最好的借鉴和教训。若非他晚年光琢磨着怎么谋朝篡位,怎么会连中原都打下了,却拿区区的西川和江东没办法?
正如王羽所说,他想要的是一个传承千秋万代的强汉,而不是换汤不换药的新齐。
厅堂内静悄悄的,只有群臣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在回响,掉落一根针,都会显得很刺耳。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