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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虽然自命不凡,和公孙瓒私交甚笃,但在公孙军中的地位却非常低,眼高于顶的严纲,尖酸刻薄的单经,都没少给刘备脸色看。也就是田楷性子粗豪,不注重小节,待刘备还有些亲厚之意,其他人就是把他当成个蹭饭的穷亲戚。
所以,刘备才一直都跟在田楷身边。
没实力,附庸于人,就是没地位啊!
曹操跟刘备也差不多,开始兖州攻略的时候,也只有三千多人,相对于坐拥冀州的袁绍,实力对比,比刘备比之公孙瓒还要悬殊。东郡平黑山的一战,更是全靠张颌的助战,才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为此,他付出了送子入邺城为质的代价。
而吕翔兄弟却是冀州大将,出身于东平名门,就算是袁绍,也是以礼相待,极尽笼络之能,在冀州的地位未必就比严纲、单经等人低了。
面对曹操,吕氏兄弟是很有心理优势的。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中原、河北连场大战之后,袁、曹的势力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袁绍被公孙瓒、王羽逆袭,冀州的领土已经丢了大半,大有风雨飘摇的意思,让人目不暇接之余,也是不胜唏嘘。
反观曹操,却已是横扫兖、豫,将兵多将广,势力庞大的袁术打得抱头鼠窜,连老巢汝南都丢给了周昂,一路抱头鼠窜,去了扬州。
形势逆转,现在是袁绍有求于曹操了,为了曹操的这次出兵,袁绍还主动释放了质子,还应了刘岱的提议,让曹操整合阳平一带的冀州兵马,作为东线的副帅。
以袁绍一向的高姿态,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于卑躬屈膝了,吕翔哪里还有什么底气,对曹操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现在只是担心,曹操借着兵败之由,拿自己兄弟祭旗,顺带着吞并掉这数千兵马。
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要曹操有心把东线卖给王羽,暗中撤退,顺便把刘岱卖给王羽,他就能坐收渔利了。
兖州境内,如今只有曹操和刘岱两大势力,刘岱若死,兖州刺史自然没道理落到别人手上。而袁绍主力尚存,就算东线崩溃,顶多也就是失去对王羽合围的优势罢了,战力仍然在王羽的孤军之上。
到时,河北大战连场,曹操保存实力退回兖州,一边整合兖州势力,养精蓄锐;一边等待时机,等到河北大战的双方筋疲力尽,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要做到这一切,吞并自己兄弟的部队,无疑是个标志性的信号!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吕翔自己吓自己,吓了个不亦乐乎,以至于忽视了身遭的动静,完全没注意到,他在院门外等着的目标已经出现了。
“子升,不是说曹将军聚将议事吗?你不去中军听令,在这里做什么?”
吕翔猛一抬头,见是兄长吕旷,顿时有了主心骨:“哥,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吕旷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冷哼道:“王羽小儿虽强,想留下某,却也没那么容易!”
“那就好,那就好。”吕翔上下向兄长打量了一番,经过了一通奔逃,吕旷身上的衣甲都有些散乱,形容颇为狼狈,但却没什么血迹,显然没受伤,吕翔顿时松了口气。
“有什么可担心的,还能有人把我吃了不成?走吧,去中军,曹将军的军令严得很,三鼓不至,就算是你我兄弟,也是要吃军棍的。”兄弟的关怀,令得吕旷心中一暖,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着宽慰了几句,然后举步往中军行辕而去。
走了几步,发现吕翔没跟上来,吕旷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还不走,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哥,咱们就这么过去?”吕翔快走几步,凑到兄长身边,低声问道。
“不然怎么过去?”吕旷眨眨眼,一脸的不明所以。
“唉呀,我的大哥啊,你叫我怎么说你啊!”吕翔担心了老半天,当事的吕旷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急得他直跺脚。向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扯着兄长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哑着嗓子问道:“哥,今天咱们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吕旷拍掉兄弟的手,没好气道:“你我人都在乐平城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打赢了啊。”
“输了没错吧?”他不以为然,吕翔却是神情凝重,一连串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今天这一仗怎么输的?等下见到曹将军,你要如何解释?他若以军令治罪于你,我又如何自处?”
“唔……”吕旷微微一滞,看起来像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吕翔见状,又趁热打铁道:“刚吃了败仗,就要召开军议,怎么看,也不像是好路数,说不定就是针对你我的鸿门宴!”
“啥?”吕旷被弟弟的表情和语气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起来:“没那么严重吧?以曹将军现在的格局,对付咱们兄弟,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怎么不会?哥,你听我说……”
吕翔瞪着眼睛,脸色铁青,将自己的担忧尽数道出后,总结道:“今天右翼虽然被屡屡打退,但左翼阵线却还完好,只是略嫌颓势而已,这些天操演阵法,你还不知道那冲轭阵的几种变化吗?曹将军有的是余力!那你想想,他为何说撤兵就撤兵?”
“看不出来啊,子升,你这些日子大有长进啊,居然说得出这般见地来,不错,不错。”吕旷听得连连点头,笑问道:“你说,他为何撤兵?”
“诈败!”吕翔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诈败没错。他的目标就是想将战败的责任推到你头上,反正你的右翼是最先崩溃的,就算是袁将军也说不出什么!他治了你的罪,我肯定不会干看着,就这么着,他可以将你我兄弟一网打尽,并了你我的兵马!”
“呵呵,子升,其实你想多了。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吕旷神秘兮兮的一笑,道:“你的这些想法,原也没什么错,曹将军撤兵时,的确还没到山穷水尽之际,他诈败退回兖州,的确也有你说的那些好处。但我敢肯定,他的目的跟你想的肯定不同!”
“……何以见得?”吕旷的语气也相当肯定,搞得一向敬服兄长的吕翔也是惊疑不定。
“首先,王羽对天下群雄都是重大威胁,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多着呢!你想想看就知道了,跟他交好的,都是些鼠目寸光,没有问鼎天下的大志向之人,但凡有此志者,无不视他为生死大敌!曹将军时运差了点,但志向可不一般,你想想,这么好的机会,他会轻易放弃吗?”
“大哥的意思是……”吕翔皱着眉头想了想,迟疑道:“曹将军今天是真的败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吕旷摇摇头:“曹将军智略过人,总是有什么算计的吧?反正你只要知道,他不会置大局于不顾,放任王羽占领冀州就是了。至于吞并咱们兄弟的兵马,呵呵,他或许有这个打算,但肯定不会在这个时间,采用这种方式。”
“为啥?”吕翔鼓着眼睛,迷糊了。
“你想想主公的性情,曹将军要真是这样做了,他会咽下这口气,当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去跟王羽拼命吗?”吕旷的声音压得极低,几至微不可闻。
“这……”吕翔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说,不管怎样,袁绍都会先行收复失地,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顾全大局,这可不是袁绍的风格,名门大家虽然也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但通常都是用以要求别人的。让别人顾全他的大局,这才是他的作风,这个顺序可千万颠倒不得。
曹操真的吞并自家兵马,很难说袁绍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继续和王羽作战,回头再找曹操算账,只是可能性之一;放弃失地,和王羽握手言和,渡河与曹操争夺兖州,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和王羽化敌为友,一起攻打曹操的可能性,同样存在!
先帝在位这几十年,朝堂上类似的争斗和变化还少了吗?别看现在是盟友,如果有人抽后腿,或是某个敌人倒下,下一刻就会互相拔刀相向!
从灵帝驾崩,到董卓入京,这前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便完美的验证了这个道理。
曹操肯定会有自己的打算,但他若明目张胆的做了,就要做好和袁绍反目为仇的准备。想到这里,吕翔长长的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里。
吕旷意犹未尽的说道:“另外,你再想想,他若是真的打定主意并了你我,又何必非得动刀动枪的?直接说不就行了?”
“啊?”吕翔愕然。
“啊什么啊?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
吕旷嘿嘿一笑,道:“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咱兄弟又不是袁绍什么人,凭啥非要在他这颗树上吊死?现在可是乱世!咱们没有称雄一方的本事,但还没有选东家的权力么?今天打了败仗,曹将军固然可以拿我立威,但反过来想想,他也可以示恩不是?”
“这……”这番理论并不高深,但吕翔还是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彻底转过弯来。
“这一仗打完,无论输赢,冀州都是元气大伤了。乌桓人在公孙瓒手下吃得亏不计其数,十万大军南下什么的,没准儿就是虚张声势,就算真的来了,见到公孙瓒的旗帜,八成也就跑了,到时候,青州和幽州还可以遥相呼应,互为应援,河北的战事,长着呢。”
“可曹将军那边……”吕翔想说,曹军之中群英集结,以他二人的本领,压根就没有立足之地。
“那不是正好?”
吕旷心有余悸的说道:“王羽此子用兵,有神鬼莫测之能,就算占了优势,只要一个疏忽,就能让他彻底给扭转喽。麹义、张颌那样的猛将都不是对手,何况你我?现在他是彻底盯上河北了,袁将军到底能不能保住冀州基业,真的很难说。”
“原来如此。”吕翔明白了。
大哥的意思,一方面是留条后路,他对袁绍的信心有些不足,担心覆巢之下无完卵;另外,跟王羽对阵实在太危险了,曹军阵中猛将如云,若他们在曹军中效力,倒是不用担心被拉出去跟王羽放对了。
“可是,人心隔肚皮,曹公的心思……”
吕旷大咧咧一摆手,笑道:“到了中军不就知道了?不必担心。”
两兄弟交了心,虽然疑虑还没尽数消散,但吕翔总算不再象之前那么忐忑了。于是二人入了辕门,往中军而去。
曹军虽然更强,但毕竟是客军,冀州军今天的表现很差,但将校们却也没对吕家兄弟摆什么脸色,更谈不上留难。
两人一路到了县衙改造成的中军行辕,离得尚远,就听见一阵闷雷似的吼声。
“打了这么多场仗,就属今天这仗输的最窝囊!不就是冀州那些废物支撑不住了吗?有什么可怕的?按照计划变阵不就行了,正好让他们诈败诱敌,引过来后,子孝和中军两面夹击,还怕了他不成?怎么突然就鸣金了呢?这一路撤下来,死了多少人?就算真的打输了,也就是这样而已!”
吕家兄弟面面相觑。
曹操屡战屡胜,不是没有来由的,他治军很严,冀州虽然兵马众多,但仅说令行禁止的话,能与曹军比肩,甚或胜之一筹的部队,却是屈指可数。
这样的军队中,上下规矩应该是很严的,怎么会发生部将在中军当面质疑,甚至大声咆哮这种事呢?
“妙才性子急了些,但也怪不得他,今天撤兵撤的实在有些仓促了,我军在正面冲突中伤亡的兵马不过数百,但这一路被追杀下来,光是断后的精锐,就损失了一千多!再加上伤亡过半的右翼,孟德,这一仗是大败啊!”
吕氏兄弟这才恍然,大声咆哮的人原来是夏侯渊,难怪失了礼数,也没惹得曹操暴怒呢。
夏侯渊今天一直奋战在最前线。右翼还没退到半程,就已经崩溃了,出发时的五千人,逃进乐平的只有一千出头;而左翼却一直保持着完整的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