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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过来,我正想骂人。”
两特务过来。
特务甲哈哈腰:“司令辛苦。”
蒋武堂瞪他一眼:“辛的什么苦?”
“戎马辛苦。”
“你也辛苦。”
特务甲哈哈一笑:“何足道哉。”
“打鬼子开始闹腾便不见了两位踪影,可见不是一般的辛苦。”
龙文章笑道:“原来是躲得辛苦。”
“躲是不敢当的,我两人也一直在观望事态。”
蒋武堂冷哼:“是逃之夭夭的那种观望吗?两位
蒋武堂冷哼:“是逃之夭夭的那种观望吗?两位都配枪了吧?想来还都是好枪?”
“司令,在下是开了枪的。”
“打死一个女人?”
“一个女共党。没死,重伤,我们没找到她的尸体。”
“两位还真是挺忙。”
“想来,司令今日也看到了沽宁共党为祸之烈。”
蒋武堂皱了皱眉:“你还真是个倒钩子嘴。我这里鬼子闹得天翻地覆,你倒是除了共党就没提过别的。”
“是鬼子是共党还犹未可知呢,司令。”
蒋武堂听得蹿火,抓起几把缴获的日本战刀和枪械一并扔了过去:“共党使这家伙?”
“司令弄得到的东西,不恭地讲,共党也弄得到。”
蒋武堂不耐烦地挥手:“滚滚,你就死了拿蒋某当枪使的心吧,共党打老百姓?那是你们国字头干的事情!”
龙文章冷笑:“可不,今天那女人,甭管是不是共党,明明打的是鬼子。”
“兴许是共党内讧呢?只要司令少少地支援,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叉!”蒋武堂已没了耐心,话刚落音,几名士兵已经迫不及待地拥了上去。
特务甲举起手来:“别叉,我自己走。”他悻悻地走开,一边自言自语,“就是说有共党,就是说共党今儿还真没闲着。司令现在最头痛的就是找不着……甭管是共党还是鬼子了……咱就说敌寇的踪迹吧……”
正踱步的蒋武堂忽然站住:“回来!”
特务甲立刻回头:“司令有何贵事?”
“龙副官,大敌当前,我毙掉两个油腔滑调的也不为过吧?”
“绝不为过,司令。”
特务甲一愣,立刻正色:“司令,共党在今日的袭击中颇有先知先觉之嫌,而凭在下的经验,共党也总是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蒋武堂皱着眉犹豫,在这片扑朔迷离之中,特务甲提出的无疑也是一个途径。
特务甲接着道:“退一步讲来,就算共党与今日惨祸无关,可他们知道的内情,堂堂守备军没理由反而不知道吧?”
蒋武堂看着特务甲:“你知道什么?”
“沽宁共党头目!”特务甲捅了一下乙,乙献宝似的拿出两张通缉令展开,通缉令上是欧阳和思枫依稀相似的绘像。
蒋武堂沉默地看着那两张通缉令,眉头皱得更紧了。
太阳升了起来。经过守备军一夜的清理,昨天的狼藉已不复存在,新的一天又将开始,无论如何,沽宁人总要生活下去。
有几个守备军在街头张贴着什么,人们围了上去。空气里满是紧张的味道。
欧阳终于再次醒来,他打量一下四周,六品和小馍头几个车夫在旁边。
“六品……”
六品转过脸,嘘了一声,指指他们正在看着的方向。
那里,车夫们买来一副棺柩,大风的遗骸已经被放了进去,四道风正跪在旁边用一把刀割开自己的手臂,让血淌在棺柩上。
“他在干什么?”欧阳问。
“他发了个毒誓,他要不给大风报仇,伤口烂掉他胳膊,烂穿心肺。”
欧阳皱了皱眉,他对这种江湖勾当没什么好感。
古烁也在臂上开了条口子,只是不如四道风那样深得吓人,四道风不由分说给了皮小爪一刀。
他们哥三个跪着,看仵作把棺柩抬走。围观的车夫渐散,老馍头凑过去刚说了句什么,就让四道风一脚踢开。古烁把他拉了过来,他仍嚷嚷:“不是我要揍他,他这时候要退车,不是怕死是什么?逃逃逃,他来那地方有多远我都不知道……”
“四哥……”欧阳叫着走近的四道风。
四道风翻眼看他:“你又不拉车,瞎叫什么哥?”
“多谢……”
“谢什么?说个谢字就把自己当上等人?”
四道风今天气不顺,不像昨天那么好打交道,欧阳笑笑:“我这么说好不好——大侠恩德没齿不忘?”
四道风没理他,转向古烁说:“我喜欢他这样的,看着挺像人,阴坏,咬人狗不叫,宰鬼子也闷杀。”他问六品,“六品,他几个?”
六品很精确地伸了五个指头,又伸了三个手指从中间一切,表示半个。
四道风看了,又接着刺古烁:“五个整个,三个半拉,一天。我都没他多,他说十个收手了吗?”他接着又找上欧阳:“唉,那三半拉怎么回事?”
欧阳苦笑:“世界上没有半拉人,所以我不可能杀半拉。”
“狠角色都是这么说话的,听出来没?没有他才杀不着,有的他全杀了。”
古烁苦笑。
“四爷,我得走了。”欧阳说。
“等会儿,你上哪儿?”他又找上六品了,“我也喜欢他,个大,话少,这大身板里装的全是义气和力气,唉老三,你觉得他像不像大风?……喂,你说走,要去哪儿?”
“我有要紧事情得办,尤其这个时候……”
“你还能去哪儿?欧阳山川,本名曹烈云,说是沽宁女中的教书匠,其实扮猪吃老虎,是被通缉十一年的赤匪逃犯。说说你怎么混的呗?我大师兄杀了足一打,也就被通缉了两年,赏格也没你高。”
欧阳扫视了四周,没有一个像是特务身份的人,可一切底细被四道风这样的人说出来,实在是令他吃惊。
四道风掏出那张他为了看赏格多少而撕下来的通缉令说:“你是死五百,活一千。兄弟,你立马撞死也顶这一车行。”
欧阳无奈地摇摇头,他挣扎着起身:“不管怎么样,四爷,我还是得走。”
四道风瞪着他:“你出得去吗?这个时候你要出去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欧阳看着四道风:“你要把我交出去?”
“我是四道风!”四道风火了。
欧阳点了点头,把这当成承诺:“我会记得你的情。”他起身,打算真的要走。
四道风一把把他推回去:“我说过没我的同意你不能出去。”他说着,转身拿了什么东西摔给欧阳。欧阳看看,那是一身车夫的衣服。欧阳笑了笑,乖乖地换上。
欧阳换上了车夫的衣服,脸上尽可能地化了装,他跟着四道风拉了辆车在街头小跑。街上每隔一段路便贴着他和思枫的通缉令,昨天的牌楼处已经戒备森严,架上了机枪,设上了重岗。
前边又是一道守备军的卡子。守备军看着过来的四道风两人喊:“站住,查……”
四道风阴着脸一记高踢,这像是他的名片,守备军立刻笑了:“哎哟四哥,是您,后边这位……”
“我亲哥都不认得了?长得不像?”
“仔细一看还真像。”守备军看也没看张口就说好听的,挥挥手让他们过去。
就这么过了卡子,欧阳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看见了思枫的小食店,店子几乎被肢解了,门板被卸了下来,空空的门洞上横七竖八地打了好几道封条。
四道风看看欧阳:“眼见为实了吧?跟你说我这人不爱打诳。”
欧阳没吭声,眼睛看向一片死寂的校园,他向校园走去,他的目标是校园里的家。
屋里仅有的一扇小气窗被打开,欧阳和四道风一先一后地把自己塞了进来,欧阳看着这个曾经的家有些发愣,他没少见过抄家,可没见过抄得这么彻底的家,连那张双人床都被拆开劈碎了。
他挪动一步踢到一个只杯子,那是吃药用的,出奇的保持了完整。欧阳把它捡在手里,想象上边还有余温。
四道风啧啧有声:“你来找劈柴吗?”
欧阳忽然拉了他一把,两人藏在门后,从门缝里看去,那个叫唐真的学生站在远处的操场上,呆呆地往这边看着。从唐真的神情欧阳已经猜出门外是什么样子,必定打着好几道封条。唐真掉头走开,走向校门,她是专程来这一趟的。
四道风看着远去的唐真问:“她是你的匪婆子吗?”
“不是。”
“你非要来这儿,是想你的匪婆子吗?”
“不是。”
他开始在屋里寻找,搬开墙上的一块活砖,打开门槛下的一个活动空间,里边都是空空如也。
“你是不是在找匪婆子留给你的信?亲啊抱啊,情啊爱啊?”
“我在找我的下一步工作指示。”
“你们每个人都配一个匪婆子吗?”
欧阳瞪他一眼:“不会。”他知道四道风并非好色,那只是一种小市民独有的好奇和无赖。
“你们会瞒着匪婆子往这里头藏私房钱吗?”
欧阳终于认真地看着四道风,答非所问:“谢谢。有你在就还不坏,你不说话的时候就更好上加好,”他扫视这废墟般的房间,“有你在,我都不觉得这有多糟。”
“什么意思?”
趁着四道风思考的时间,欧阳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家,他把那个水杯揣进怀里,开始爬那小气窗。四道风也跟着爬了出去。
两辆黄包车就停在巷子里,欧阳和四道风从墙上跳下来。四道风忽然低吼了一声,把欧阳按在车上:“你刚才绕着弯骂人对不对?”
“对了。”
四道风很想揍人,可对着一个没打算还手的人他揍不下去,只好放开:“我先告你,再阴我,我去挣一千大洋,还阴我,我就挣五百大洋。”
“你不会的。”
四道风狠巴巴地看着欧阳:“我会的!”
“昨天咱都看见了彼此的德行,你说过你是四道风,你这样的人不会在乎一千或者五百大洋。”
四道风显然把这当做一种赞美:“你这种狠角都不在乎死活?不过我还是会的!”
“得了吧,你是四道风,黑道巨擘沙门会大阿爷沙观止的侄子,不服管束到你叔父的话都不听。你打小是沽宁街头吃百家饭长大的苦孩子,你叔父是你唯一的亲人,打外边闯荡回来教了你一身武艺,学艺没完你就拉了三个兄弟反出沙门。四道风是你的名也是你们哥四个对外的称呼,你们跟除了沙门会的所有帮会作对,这两月你们已经打得全沽宁帮会不敢跟黄包车要保护费,你是不服管束的无产者,生下来就为跟规矩作对……”
四道风目瞪口呆,摸了摸身后的车坐了下来,不是谁都有机会碰上一个生人如此了解自己。
欧阳看着四道风的表情说:“这样的人会去跟官府要赏钱?杀了我也不信。”
“你怎么知道……知道我是我叔父的侄子?”
欧阳苦笑:“你真该把手上那张通缉令看完,我是共党的情报员,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同志,”他拍拍脑袋,“只有这个和这里边的情报。”
“老子不认字,怎么着吧?”
“不怎么着。”欧阳苦笑着摇摇头,坐在车把上。看着空寂的长街,他看上去落寞而疲倦。
欧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未愈的伤口不会让他痛成这样,他又在头痛了,他把水倒进那只杯子里,杯子弄翻了,水溅了一身,他又重新倒了一杯。他拿着那杯水回到自己的角落时,杯里已只剩半杯水,正席地大碗酒大块肉的几人停下来奇怪地看着他。
“赤匪,你怎么啦?”四道风的口气很粗野,带有点挑衅。
“头……有点痛。”
四道风笑了:“你们看他那小娘养的样儿!狠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