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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说的就是水路运输的兴盛,可以将整个河东经济带动起来。
数日后,船队进入了昭余泽,这里又叫九泽,是平遥、介休、文水、祁县之间的一片大湖,这一带湖面刮起西南风,船只纷纷挂上风帆,船帆鼓起,船只在湖面中航行。
杨芳馨孤身站在船头,长长的睫毛下,如深潭般的双眸凝视着波光浩淼的湖面,经过近十天的航行,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了,渐渐接受了现实,虽然北隋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隋朝,但毕竟要比任何一个政权都要接近隋朝。
她就像一只独孤的天鹅,总喜欢一个人独处,思索,有时一整天也不说一句话。
“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杨元庆出现在她身边,也同样望着湖面,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在前些天,当杨元庆出现在她身旁时,她会默默地转身离去,给他冷淡和漠视,但今天她没有离去,双眸在竹笠的阴影中显得格外的朦胧,表情令人难以揣测,今天她破天荒地没有戴薄纱覆面。
杨元庆也是第一次看见了她的真实容颜,他从侧面看到的是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庞,肌肤晶莹如玉,长长的睫毛轻轻合拢,如深潭般的大眼睛里有一种梦幻般的神情,挺直而小巧的鼻梁,圆润的红唇描出一道精美的弧线,这个一个美奂绝伦的少女,尽管还略有一点青涩,但她已经长成了绝世的美貌。
“我在想,这面湖水千百年后会变成什么样?是否还会和今天一样的清澈湛蓝?”
杨芳馨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没有任何情绪,她在尽力给自己披上一层保护衣,不让任何人看透她的心思,她已经渐渐从保护容貌变成了保护心灵。
“我知道,千年后,这面湖水已经消失,变成了桑田。”
杨元庆微微笑了笑,回头注视着她,正好杨芳馨也回头望来,她终于没有掩饰住内心的惊讶,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仿佛在问杨元庆,你怎么会知道?
“这就像大地上的一颗眼泪,它总有干涸的一天。”杨元庆淡淡道。
‘大地上的一颗眼泪’,杨芳馨低低念了两遍,双眸更加朦胧,这句话让她感到了一种凄凉之美。
“回太原后,你愿意住在晋阳宫,还是想住我府上?”杨元庆又柔声问她。
“我也不知道!”
杨芳馨低低叹息一声,她不想再住深宫,但也不想住杨元庆府上,但她很聪明,她知道杨元庆虽是来问她,但实际上他已经决定好了。
“我身不由己,由你决定吧!”
杨元庆点点头,“那就住我府上,由你的阿姊来照顾你。”
“我的阿姊?”
杨芳馨愣住了,她疑惑地望着杨元庆,“你说的是谁?”
“从前的义成公主,你还记得吗?”
杨芳馨浑身一震,一双大眼睛瞪圆了,不可思议地望着杨元庆,“父皇不是说她……死了吗?”
“义成公主是死了,但杨佩华没有死,她已改名为江佩华,回太原你就会见到她。”
杨元庆笑了笑,又关切地对她道:“湖面风很大,回船舱去吧!”
他转身向自己船舱走去,杨芳馨回头注视着杨元庆的背影走远,她忽然发现,他的心中并不是只有铁血,也有温情和泪水。
……
又过了三天,船队终于抵达了太原,太原城外新修的汾水码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除了杜如晦还在河东郡安排接收将士家属外,其余四名相国全部来到码头上迎接。除了官员,还有出征将士的家人,他们全部都赶到码头迎接自己亲人的归来。
“来了!来了!”
有人看见了远方驶来的黑瞳瞳的船队,大声叫喊,人群顿时激动起来,早已准备好的鼓声手开始敲锣打鼓,锣鼓声声,载歌载舞。
在热闹欢快的锣鼓声中,第一艘楼船缓缓靠岸,绳索捆上铁桩,舷板搭上了码头,两队士兵先走下大船,在码头上列队清障,杨元庆在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也走下了大船,这时裴矩、苏威、崔君素和王绪四名相国一起迎了上来。
“欢迎总管凯旋归来!”
“总管一路辛苦了。”
杨元庆也拱手向四名相国回礼笑道:“前方作战,还需要后方稳定,各位相国稳定朝局,支援后勤,前方将士才能取胜,这是所有人的功劳。”
苏威捋须笑道:“朝廷中也积下了不少重要的军国政务等总管回来批准,我们天天盼,终于回来了。”
杨元庆呵呵一笑,“我明白苏相国的意思,就是不准我休息,明天就要上朝干活。”
众人皆大笑起来,裴矩道:“怎么能不给总管休息,但也不能太长,最多三天,我们都算好了,总管一路坐船回来,本来就是休息,在船上十天,加上休息三天,一共十天,足够了。”
“裴相国什么时候改行做商人了?”
杨元庆的幽默再次引来一阵笑声,杨元庆又问:“秋试准备得如何了?”
这是他一路最关心的事情,朝廷和地方官府的官员普遍不足,急需补充新鲜血液,本来准备明年春天举行的科举,杨元庆准备提前到今年秋天,在太原举行。
这次秋试由吏部和礼部共同举行,吏部尚书崔君素连忙上前道: “秋试各项准备都已完成,就等总管回来开锣考试。”
杨元庆点点头,“那就三天后举行。”
这时,丹阳公主杨芳馨从船上走下来,裴矩和苏威都认识她,他们激动得老泪纵横,一起上前跪下,“老臣裴矩、苏威参见公主殿下!”
杨芳馨见到了从前父皇所信赖的旧臣,她的泪水也涌了出来,她向大家回礼,哽咽着声音道:“各位大臣请起,丹阳承受不起大家的重礼。”
“圣上已经仙去,请公主殿下保重凤体,太原就是公主殿下的家,这里依然是大隋,请公主殿下安心在这里住下,有我们老臣在,没有人能伤害到公主殿下。”
“丹阳多谢各位大臣的爱护!”
裴矩将杨元庆悄悄拉到一旁,低声问:“公主殿下也住晋阳宫吗?”
杨元庆摇摇头,“晋阳宫太冷清了,她会很难过,我准备把她收养在我府上,交给王妃和江侧妃照顾,我会视她为妹,这样对她更好。”
其实裴矩也知道杨元庆的侧妃就是从前的义成公主,几个相国也知晓,只是大家都装糊涂,这也好,江侧妃是丹阳公主之姊,由她来照顾,最为合适。
“那她几时去见圣上?”
“我先带她去我府上安顿下来,明天一早,我亲自带她去见圣上。”
“好吧!我去其他相国说一声,公主今天就暂时不去晋阳宫了。”
……
码头上和官员们的见面足足耗去了半个时辰,随着众臣们离去,杨元庆才终于有机会见到自己家人,在码头一角停了几辆马车,也被亲兵护卫着,一辆宽大的马车里坐着楚王妃裴敏秋和侧妃江佩华,杨元庆事先已写了信,裴敏秋特地安排江佩华和她同来。
杨元庆虽然被封为楚王,但他的妻妾却是按照东宫的仪礼封内官,裴敏秋被封为太子正妃,侧妃两人,张出尘和江佩华被封为正三品良娣,阿史那思朵被封为正四品良媛,其余几人则被封为五品承徽,长子杨宁被封为马邑郡王,长女杨冰被封为西河郡主,其余子女都被封为郡王和郡主。
杨元庆带着杨芳馨来到马车前,杨芳馨呆呆地望着江佩华,她终于认出,这就是从前的义成公主,她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只有六岁,依稀还有一点印象,她眼睛红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唤道:“阿姊!”
江佩华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向她伸出了双臂,杨芳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阿姊!”她大喊一声,扑进她怀中,姐妹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卷十五 风起云涌河东道 第三十七章 士子云集
姐妹二人坐一辆马车,细述离别之情,杨元庆则坐上妻子的马车,数百亲兵护卫着两辆马车浩浩荡荡返回楚王府。
裴敏秋的马车宽大而舒适,布置很简洁,车上铺着地毯,靠窗放着一张小几,在车厢一角有一只香炉,青烟袅袅,使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睡莲的清香,温暖如春。
杨元庆靠在车壁上,后腰处垫一个软枕,他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此时他什么也不想,就想好好睡上一觉。
裴敏秋坐在他身边,握住丈夫的手,抿嘴笑道:“我有话要对你说,你怎么就睡着了?”
“太疲惫了,不知为什么,坐上你的马车,我就想睡觉!”杨元庆半眯着眼笑道。
“那好吧!我就说一件要紧之事。”
“嗯!你说,什么事?”
裴敏秋沉吟一下道:“就是关于宁儿读书之事,二舅已经两次让舅母来提起,他愿意做宁儿的师傅,专门教他学问,我考虑他是闻名天下的大儒,所以我有点动心,就想和你商量一下。”
妻子所说的二舅就是大儒王通,他居然想单独教自己的世子,杨元庆笑道:“你祖父若知道让王家做宁儿的师傅,他非骂死你不可。”
“我不管他,宁儿是我的儿子,不是他裴家的子弟,我要让儿子受最好的教育,有本事,裴家也拿出一个名满天下的大儒,我也可以让宁儿拜他为师。”
杨元庆摇了摇头,“李纲不就很好吗,为什么要换师?”
“可是……我只是觉得二舅名气更大,多少权贵子弟都想钻头觅缝拜他为师,现在他主动提出来,愿为专门教宁儿,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机会?”杨元庆微微冷笑了一声。
裴敏秋拉着丈夫的手急道:“你不要这么冷嘲热讽,我也知道这件事很重要,当然也知道王家是有长远打算,所以我没答应他,等你回来决定。”
“好吧!我决定拒绝,一个抱着功利心的人来教我儿子,不管他再有学问,人品就低了一等,李纲虽然不肯为我效力,但他人格品德却要比王通高得多,学问也不差,把儿子交给他,我才能真正放心。”
裴敏秋也处于一种犹豫之中,其实她也知道王家和裴家的矛盾与暗斗,作为一个母亲,她一方面希望自己儿子得到最好的教育,另一方面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成为裴王两家暗斗的牺牲品,所以她很矛盾,王家两次上门来劝,她都没有答应。
现在丈夫的决定使她一颗心终于落下,至少她不用再想这件事了,可以派人去王家回绝,这时,她又笑问:“你真打算认丹阳公主为妹吗?”
杨元庆懒洋洋道:“不是讲好,只说一件事吗?”
裴敏秋一怔,立刻笑了起来,伸出指头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你呀!就知道我要问你这件事,所以先把话堵死了,好吧!以后我再问你,现在让你休息。”
杨元庆嘿嘿一笑,慢慢闭上了眼睛,在马车的轻轻摇晃中,他觉得自己快睡着了。
……
杨元庆的归来使有点死气沉沉的朝局立刻变了样,首先便是吏部和礼部联合宣布,万众瞩目的秋试将在三天后举行,这是北隋建立后的第一次科举,将录取两百人,补充河东各郡县以及朝廷中央紧缺的官员,因此格外地引人关注。
对杨元庆以及裴矩、苏威等北隋高层官员来说,这次科举却是一次试探北隋政权的正统性的最佳良机,能看出它在地主阶级中的支持程度,因此北隋朝廷极为重视这次科举。
此时太原城内已是万士云集,来自河东及河北各地两万余名士子齐聚太原城,等待参加这次可以改变人生命运的科举。
这一次科举和三年前的丰州科举又不一样,三年前的丰州科举因为丰州本身比较偏僻,读书人不多,且过来不易,所以全部食宿都由官府一手包办,只要读过书都可以参加考试,与其说是科举,不如说考吏,而这一次不同了,来的基本上都是饱学之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