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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阴天,天气有些肃杀。风中夹杂着一丝秋天北地特有的萧杀,让人感觉有些发冷,冷冷打在脸上,其中有着淡淡的湿意,显然一场大雨迫在眉睫。
礼部的官儿说,这种天气最适合出征了,刀兵乃是杀器,只有精锐强悍的军队,出征之时,杀气震天。甚至会影响了天象。这说明,此行必胜。
对于这些对兵事一窍不通的文官儿们的胡乱论调,军中的将领们嗤之以鼻,阴天出征,意味着粮食辎重更容易受潮,保质期更短。而加入一场大雨下来的话。尤其是这种冰凉的秋雨,大军陷入泥泞之中,影响了行军不说,说不定还会有士卒生病。
到时候可就是麻烦。
正阳门一侧,当日连子宁祭天的时候,台子在前一日就已经搭好了,此时几个礼部兵部的官儿正在上面忙忙碌碌,布置着祭天的各种讲究。康律在一边跟着他们忙活,不时吩咐亲兵去拿一些所需的东西。
张燕昌这个主角却是不在,他此时正驻马在一座石碑前面,静静的看着。
石碑的断茬接口并不陈旧,显然历史并不久远。
上面刻了一首词,连子宁的词。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在右下角,刻着几个名字,言道,他们几个是这附近的秀才,大名士连子宁在此赋词,诚乃千古绝唱,国朝无二,他们也是与有荣焉,于是在此立碑纪念。
只是几个无名举人秀才而已,甚至连词的作者连子宁也不会知道他们,但是进出正阳门的商贾百姓,但凡是识得几个字的,总要在碑前驻足片刻,细细品一下这首词的悠远。品得出品不出的另说,反正得摇头晃脑一番,免得被人瞧不起。
石碑外面罩了一个小小亭子,这会儿那亭子的座位上还放着些鸡骨褪榭斓缱邮榍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有几个酸秀才在此开了个诗会。
张燕昌默默读了一遍,叹口气:“这小子,了不得啊!”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读这首词了,甚至主管科考的大明礼部已经把连子宁的三首词刊印成本,发行天下,并且列为科考的引援材料之一。这对于文人来说,乃是无上的荣光。
虽已不是第一次,但是每每读来,还是忍不住有些悸动,让张燕昌有些可惜的是,能写出这等好词来的连子宁,自从那一曲沁园春之后,却是再也没写过一曲词。
有人说他是江郎才尽,有人说的他是当官儿当得痰迷心窍,但是无论如何,现在也没几个人能逼着他写出新词了,除非他自己愿意。
但是显然,这位武毅伯爷对做官和打仗更有兴趣,张燕昌昨天才听说,武毅军和女真人又起战端了,前一段时间朝廷命令武毅军相机行事进攻女真,却没想到还没等到武毅军出征,这一次女真十万大军就已经围困喜申卫了。
局势,甚至比去年更加危急。
消息传到京城来,各方反应不一,幸灾乐祸着有之,忧心忡忡者有之,事不关己者更多,而朝廷,还没来得及对这件事做出反应。张燕昌本来还寻思着朝议的时候自己给他说几句好话,但是出征的日子已经到了。
他叹了口气。隐隐的有些忧虑。
却不仅仅是对女真围城的忧虑,他担心的东西,更多的是来自于朝堂。
这段时日,也不知道为何。关于连子宁跋扈的一些消息,开始在京城街面上流传,传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的。这些话,张燕昌也听到了一些,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指使,这是有人像整治连子宁!
但是他也没太过放在心上。毕竟相识武毅伯兼任松花江将军这等高官,单单靠着留言是绝对杀不死的,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绝对不是傻子,但是这却给他提了个醒。以他多年的经验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连子宁有些敌人要动手了。
对于连子宁的跋扈,他知道一些,但是连子宁这个大文士的光环,却是帮了他许多。这是为何连子宁虽然屡屡有跋扈事。但是却没多少人弹劾他的原因。言官都是文官儿,而在文官眼中,连子宁是自己人。是文人而统大军,并非武将,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有些向着他。
但是,不可以此为恃啊!
康律策马来到他身后,道:“大人,时辰到了!”
张燕昌点点头,策马离开。
之后上台祭天祈福,一系列流程且不提。
仪式完毕之后,张燕昌一声令下,大军如铁流一般。向南而去。
“张大人,且等一等!”滚滚铁流在自己身边行过,张燕昌正准备上车南行——他是世家出身,打仗有本事,却是受不得风吹日晒之苦的,随军都带着一辆豪华的大车——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张燕昌回头看去。却见几辆大车正向这边行驶过来,当前车辕上站着一个人,正向这边挥手,却是刘良臣。
对于刘良臣,张燕昌也算是熟识了,武毅军申请,兵部行文册封的从三品镇抚,说出去,也是军中大将了,地位不低。而自从连子宁去了东北之后,过年过节时候,一应礼物走动,便都是刘良臣代劳。现在京城中的勋戚豪门,少有不认识这位礼数周全,能说会道的武毅军刘镇抚的。
张燕昌心道他怎么来了。若是来送别的话,连子宁有资格送他,刘良臣却是没有资格单独来送的,而且昨日在府中已经大宴宾客了,刘良臣也在列。
几辆大车满满登登的,东西堆得高高的,外面还罩着防水的油布,也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刘良臣从车上跳下来,走到张燕昌面前,行了个礼,笑道:“下官见过侯爷。”
张燕昌笑呵呵道:“刘镇抚这是来给本官送别。”
“大人您可抬举下官了。”刘良臣赶紧道:“是替大人来送您的,另外,还要送给您一些东西。”
“哦?”张燕昌眉毛一挑:“什么东西?”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六辆大车。
刘良臣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指着那几辆大车道:“伯爷知道您要去南疆打仗,便差人送来了这些东西,让下官务必要交给大人您。里头装了五百条燧发枪,小样佛郎机炮十门,铅弹十万发,炮弹二百发。”
“枪炮?”张燕昌闻言一怔,心中大喜过望,当初平白袍匪军的时候,连子宁那还很弱小的武毅军运用火器的威力,可是让他记忆犹新,之后他也想弄点儿火枪,却被兵部告知所有的火枪都已经调拨给武毅军了,只得作罢。却没想到,得知自己要南征打仗,连子宁竟然差人送来这么多火枪大炮,他不知道武毅军制造火枪火炮的规模,以为这些已经是很大的数量,心中升腾起感激之情。
他轻轻吸了口气,沉声道:“这心意,我收下了,替我谢过你们大人。另外,”
他招了招手,刘良臣会意,赶紧凑上前去:“给你们大人带个口信儿,完事,收敛小心。京中怕是,有人欲对他不利。”
说罢,深深的看了刘良臣一眼,转身上车。
车夫甩了一个响亮的鞭花,众侍卫簇拥着大车向南行去,康律向刘良臣笑笑,带着众人接收了那六辆大车。
刘良臣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思索片刻,下定了决心,在一干侍卫的簇拥下。进了正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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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还是阴沉沉的,水汽越发的大了。
大街上也看不到多少行人,一阵阵凉风吹来,地面上发黄的落叶被席卷而起。在风中打着旋儿。
一辆马车被数十个黑衣卫士簇拥着,缓缓行来,马车看上去有些旧,也并不怎么华丽,就连装饰物,也只有四角悬挂的风铃而已。但是若是懂行的人看来的话,绝对能看出来。这马车是由最上等的金丝楠木制作而成的,通体都是。就连马车上最简单的一个部件儿,都是金丝楠木制作而成的,光是这些木材,就价值超过数万两白银,更别说,马车的各个部件都是极为的精细,衔接毫无破绽。
这一切都可以反映出马车主人的奢华。而若是观察的更仔细一些的话,就不难发现,车夫的马鞭。竟然是金丝绞成的,而马车四角的风铃,却是一整块莹润的黄玉雕琢而成。而那些黑衣卫士,也是精悍,他们胯下的骏马,都打着军中的烙印。
偶有几个行人,看到这车队,也是赶紧让到一边。
马车不慌不忙的前行,又往前走了一段,便是一拐。进了拴马桩胡同。
拴马桩胡同中,尽是高门大宅,隔很远才能看到一个高大的门第,看到这马车行过,那些高门大户看门的豪奴眼中,都是露出一抹敬畏来。
拴马桩胡同中最大的府邸。自然是武毅伯府。
宅子极大,占据了半个街区大小,粉墙青瓦,水磨照壁门墙,又是很雅致。
门前十二级极高大宽阔的台阶,单单是这地基就相当于别人家院墙的高度了,高大的三层门楼,大门的门槛足到膝盖那般高,朱红色的大门上钉了不知道多少个碗口大小的铜钉。
高门大宅,不过如此。
门前左右分别站着一列仆人,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个。一水儿的青色直缀,皂色小帽,站得笔直笔直的,看上去很是精神干练,把豪门巨宦的派头彰显无遗。
在大门旁边不远处,有些卖枣糕、馒头、豆腐脑、馄饨的摊子,这些家丁目不斜视,却也不驱赶,显然是极有素养的。门口还停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十来个侍卫侍女等在那儿,那些侍卫烂银板甲,大红披风,可是威风的多了。
马车在武毅伯府门口缓缓停下,早有侍女放了垫脚,一个穿着雪白长裙的女孩儿走下来。
那些站在武毅伯府门口的家丁齐齐半跪下来,大声道:“大小姐万安!”
“嗯!你们都起来吧!”城瑜微微一笑,见那些家丁都起来,她才回头对那侍卫叮嘱道:“你们放下车,便去吃饭吧!莫要拘束,呵呵,哥哥府里的饭菜可是很好吃的。”
他的卫士首领也是武毅军中出身,能被连子宁派来当自己妹子的卫士首领,自然是极为守礼严谨的,赶紧道:“大小姐放心,属下醒的……”
城瑜点点头,在十来个侍女的簇拥下拔步向大门走去。
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汉子从门房里迎了上来,笑道:“大小姐来了?可正好,刚才夫人还着人来探问呢,快请吧,估计厨房那边儿饭刚好。”
这汉子叫陈守礼,他浑家便是那烤鱼做的极好的陈家娘子,当初连子宁还是山东六县镇守的时候,孟繁谦因着陈家娘子的手艺,把他们夫妻俩都送到府中。连子宁果然是极喜欢陈家娘子的烤鱼的,三番两次就要吃,因着这个原因,夫妻俩在府中地位颇高。陈守礼也沾了自家媳妇儿的光,在府中当了门房,从当初的六县镇守衙门到现在的武毅伯府,一直都是他在管着。
别看只是个区区门房,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连子宁这武毅伯府的门房怎么着也能算是个九品官儿了,手底下管着百来号儿人,光光是其中上下其手,就是一个很不小的数目。而且当初连子宁当六县镇守的时候,门庭若市,整日来求肯办事的不知道有多少,收红包都是收到手软。只是现在官儿大了,反而来求办事儿的人少了,收入便薄了许多。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要地位有地位。要实惠有实惠的肥差。
“有劳了!”城瑜笑了笑,看了陈守礼一眼,若有所思。
陈守礼的能力是不错的,事实上。如果他能力不够的话,根本在连府也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