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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面冷心热,她肯定十分乐意帮忙的。”香圆鼓吹。
“那就……有劳了。”小团深吸一口气,终于勇敢地道,随即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好呀,等我大嫂和大哥下个月打江南回来后,我一定叫大嫂帮我们想个好主意!”
“下个月?”她猛地抬起头。
“咦?我没同你说过吗?我大哥陪大嫂回娘家去了。”香圆偷偷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说是省亲,但我怀疑内情不单纯只是这样。”
“噢。”既然香圆大嫂不在,那她刚刚还忐忑害羞个什么东西啊?
唉,和香圆说话,心脏还要真够力才行,否则难保不会被气到爆炸。
“一定是怕我爹把继承家业的念头动到我大嫂身上,所以他们才三天两头就往江南省亲。”香圆懊恼地道:“真是的,我爹怎么就不肯听我的,干脆由我来继承‘一品回春院’,那不是皆大欢喜吗?这样就不用怕我们有兄妹阅墙的问题啦。”
“呃,我想问题应该不是怕兄妹阅墙,而是跟人命有关……”小团看着她,有些吞吞吐吐的开口。
她俩从小一起玩到大,香圆的“本事”有多么惊人,她可是一清二楚。
“人命?什么人命?想我罗香圆小神医可是专门生死人肉白骨,还是杏林界将来的超级——”
小团头越来越痛了,不由得再叹了口气。“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啦,虽然我大嫂还没回来,但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该怎么对付我二哥呀。”香圆睁大双眼,热切地提议。
“香圆,还是算了。”她语气幽然的说:“我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继续这样默默喜欢着他就好了。其实我也不奢求什么,只要他能够常常来看我、吃我做的饺子,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团,你实在心太软了,我们姑娘家这么怯懦是不行的,须知人定胜天啊!”香圆神情坚定地握拳,仰望着上空。“就像我总有一天可以说服我爹,安心把‘一品回春院’的重责大任交给我!”
“我真羡慕你。”小团好不羡慕好友的浑身是胆。“香圆,你什么都不怕。”
“你也可以的,就让我们俩一起为达目的不求手段吧!”香圆手叉腰,意气风发。“哈哈哈!”
不知怎地,小团并没有因为她这样的自信满满就放下心。
唉……好像是问道于盲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对了,你明天有空吗?”香圆突然想起一事,兴匆匆地握住了她的手。
“呃,上午卖完猪肉以后,午后都有空,怎么了?”
“嘿嘿嘿……”香圆耀眼灿烂的笑容,笑得小团不自觉头皮发麻起来。
秋老虎热情有劲,毫不客气地散发阵阵灼浪。
小团被烤得头晕眼花,满头大汗站在开封旺东城门口,对着每个进城的贩夫走卒或来往行人旅客发宣传单。
手中厚厚的一叠五彩拓印是由香圆亲手设计,交由开封首屈一指的拓印师傅制成,一张就要三个铜钱。
“来哟!来哟!”香圆尽管也是一头汗,但是小脸精神抖擞,嗓门了亮。“在家靠父母,出外靠一品,一品是哪个品?让我来告诉您!”
被逼来发传单的小团虽然一开始不太爽快,但是此刻却掩不住心底的崇拜,虽然她家中是做小生意的,每天摆摊卖猪肉也得同五色人马招呼聊天闲扯淡,但是怎么也跟不上香圆这么大方有冲劲。
唉,相较之下她只是个除了剁肉以外,什么也不懂的弱女子……
“姑娘……”一个兴奋喘息的男声令她惊醒过来。
“‘一品回春院’里名医如云,无论您居家旅行——”小团马上露出笑容,就要念出背好的宣传口号。
“姑娘,你好漂亮啊,可不可以跟情哥哥我去喝杯冻顶乌龙茶?”杵在她面前的是个穿得花花衣裳搽脂抹粉的娘娘腔男子,比着飞凤指朝她暧昧抛媚眼。
一时害小团中午吃的大卤面差点吐了出来。
她的笑脸顿时僵硬,“没空。”
“千万别这么害羞,情哥哥知道自己风度翮翩赛潘安,你此时此刻想必心中正小鹿儿乱撞,情哥哥都明白。”他咯咯笑了起来,频频对她使眼色。“料想是缘分使我俩在这儿相遇,就请你按捺心中的羞涩,勇敢地为爱走一回吧!”
“我……”她缓缓地露出了森森贝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扁人了,识相的话就立刻滚离我视线,不然我就揍得连你娘都不认得!”
自命风流的娘娘腔男子二话不说马上吓跑了。
“小团,怎么了?你过上什么麻烦了吗?”香圆发完了手上的传单,关怀地望了过来。“咦?那人是怎么了?跑得跟后头有鬼追似的。”
“对啊,真奇怪。”她困扰地道:“这年头怪人全都出笼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跑掉前有没有收到我们的传单?”香圆念念不忘。
“啊,我忘了。”她眨眨眼。
“真是太可惜了,我们‘一品回春院’里的江大夫治失心疯可是一流的。”香圆有些惋惜地道。
“我想他应该看的不是那一科吧?”
“对了,你累不累?”香圆抹了把汗水,“呼,我累倒是不累,就是快渴死了。”
“幸亏我有准备。”她忙摘下身上背着的小酒壶,旋开了瓶塞递过去。“我拿了我爹的酒壶装酸梅汤,你先喝点润润喉吧。”
“小团,你真好,什么都准备得这样齐全。”香圆迫不及待接过来灌了一大口,酸甜沁凉的梅汤落入喉间,刹那间燥热全消。“好,精神都来了,咱们继续吧!”
“还要发呀?”她强忍住一声呻吟,头顶上的秋阳都快把她给晒干了。
“那当然,不发完我们誓不回家——”香圆满脸雄心壮志,却随即哀哀叫起来,“哎哟喂呀!谁?谁打我的头?”
她俩眼前一花,半夏高大挺拔的身形不知几时已经来到她们面前,正没好气地瞪着香圆。
“又把小团拖下水,你当她跟你一样是生铁打的呀?”他皱起浓眉。“还有,又把白花花的银子拿去印这劳什子传单,你下次再跟我要零用,我说什么都不给了。”
“二哥,不要这样啦!”香圆惨叫。
“半夏哥。”小团一见到他,情不自禁开始傻笑。
哎哟!她忽然想到昨天居然一气之下把瓦锅倒扫在他头上的“好事”,糟糕了,他现在应该很火大吧?
真要命,明明是她心爱的男人,她怎么常常忘记得对他更温柔体贴一点呢?
“小团,你的脸都晒红了。”半夏仿佛不记得昨天的事,明亮的黑眸难掩关切地瞅着她。“我不是同你说过,要对不合理的要求勇敢说‘不’吗?就算对方是你的同窗好友也不例外。”
他的靠近又害得她心跳失控加速,双颊灼热难当起来,微微晕眩的脑子压根没听清楚他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地疯狂感觉到他的靠近。
半夏哥看起来非但一点都不生气,而且他身上揉合着淡淡沉香和独特气息的味道不断透入她鼻端里,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晕了。
“二哥,你这么说就太不够意思了,我好歹是你的妹妹,而且小团又不是别人,她可是我未来的二——”香圆不服气地嚷嚷。
幸亏小团清醒得及时,一把捂住了口无遮拦的“未来小姑”的嘴巴。
“半夏哥,你找我什么事?”她心惊胆战地陪着笑脸,不忘警告地瞪了香圆一眼。
“是这样的,我想来问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半夏抓了抓头,英挺的脸庞上居然出现了一丝难得的腼眺。
她呆呆地望着他,一时忘了要继续捂住好友的嘴。
香圆也看傻了眼,没发现嘴巴已经重获自由了。
哇,惊天动地大消息!二哥居然也会脸红?!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得不到她的反应,他眼底的愧疚和惶色更深。“其实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气的,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可是你从来没有把瓦锅往我头上罩过,所以我料想你应该很生气,而且生气的原因是出在我身上,对不对?”
分析得清清楚楚,剖析得明明白白,脑袋是何等聪敏,见解是多么精辟,问题是他根本没搞懂“问题”究竟在哪里。
小团胸口突然掠过一抹悲喜交加的伤感。
难道我的心事就真这么难懂吗?他怎么能感觉到了却还是一无所觉呢?
“二哥,我觉得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笨。”香圆毫不客气的指出,随即同情地望向好友,“小团,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可怜。”
打从她俩七岁读同一间私塾的第一天,二哥无意间仗义相肋打跑了几个取笑小团是杀猪的女儿的顽童后,小团便深深地崇拜、爱慕起了英雄化身般的二哥,从此以后常常跟在他身后团团转,处处献殷勤,忙着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捧来送给他。
什么猪心啦、猪肝啦、猪肺啦……举凡是最昂贵最滋补的统统都摸来给二哥,而二哥说也奇怪,从来不吃牲畜内脏的他竟然笑咪咪地一一收下,然后请家里的花大婶煮成一道道美味的补品,再拎去跟小团一块大快朵颐。
但若说他是对小团有情嘛,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香圆永远记得二哥语重心长地同她说过,小团自小就没了娘亲,是个很可怜的小姑娘,所以他们要多多照顾她才是。
她心里蓦然浮起了一抹惊慌,有些不忍地望向小团。
糟了,万一二哥这些年来对小团的亲近仅止于单纯的同情之心,那该怎么办?
“半夏哥,我没有生你的气了。”小团低下头,心底又酸又甜又苦。“是我要跟你道歉才对,我昨天不该对你那么失礼的。”
不管怎么说,固执喜欢上他的是她的一颗心,就算他完全感受不到,也全然不是他的错。
花就是会落,水还是一样的流,没有谁会因为谁而改变自己的宿命……
只是她多么希望能够和他永远在一起,而她唯一知道的方法,就是成为他的妻子,分享着他的快乐,分担着他的烦恼,能够光明正大地牵着他的手,理直气壮地偎在他的肩头,目送日落,迎接日升……
所以她还是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贪心呵!
“我一点也不介意。”半夏连忙道,大手托起了她小巧的下巴,真挚诚恳地注视着她,“你跟我说,我昨天是哪儿做错了,我保证一定会改。我不想你再生我的气了。”
“半夏哥,你没做错什么。”她鼻头微微酸楚,用力地摇头。
他不懂她的心意也是应该的,毕竟他可是身负维持律法纲纪的大人物啊,又何来时间弄懂她这个微不足道小小卖猪姑娘的心?
真的真的不是他的错,是她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否则半夏哥早就能够感受她的一片真心,并为之深深感动了。
小团顿时精神一振。对,只要她做得更多更好,迟早半夏哥会领略得到她的心意的!
“你吃过饭了吗?”她望着他,笑脸乍然灿烂如花。
“吃过了,可是没吃你做的饺子,不知怎地总没有饱的感觉。”半夏摸摸肚皮,不好意思地承认。
天知道他这个肚皮是怎么回事,不管是在开封或是身在天南地北的哪一方,不管尝过了多么美味的大鱼大肉、好酒好菜,他的胃总是有个地方空空的,像是没有被完全填饱满足一样。
只有回来吃过了小团亲手做的香葱鲜肉饺子,喝过了滴着两滴麻油和些许小葱花的清淡饺子汤,他骚动空虚的胃才能得到一种暖洋洋的饱足戚。
他也曾苦思过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最后他把它统统归咎于出门在外,水土不服。
“那我下饺子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