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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欧阳修的刻画尤为突出,描绘得精微有神,在众多人物中超然自适、气度非凡,但脸上无一丝笑意,在欢乐的反衬下,精确的揭示了圭人内心的抑郁和苦闷口其余的人物也个个传神,惟妙惟肖,尽管还未上色,却已是富于层次,神韵独出了。
梅尧臣、蔡襄等人,站在苏轼身后,看着画上的自己,竟是那等风流倜傥,满意的直捋胡子。他们有种直觉,自己的相貌神采,将随着这幅画传之千古。
所以陈恪请梅尧臣题诗,蔡襄在画面留白处落笔时,二人都欣然应允,梅尧臣口出成篇后恬着脸道:“子瞻打个商量。这幅画作成后,送给你梅伯伯怎么样?”
“要讲先来后到。”苏轼还没开口,陈恪先断然道:“小侄已经定下了!”
“不要那么小气么,区区一幅画而已。”梅尧臣笑呵呵道:“要尊老爱幼么。”
这幅画,陈恪可是要当传家宝的,说什么也不让他,最后以让梅尧臣为新酒命名作条件,才让这老不休罢手。
“我还真想好了个名字。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你看叫‘仙露,怎么样?”梅尧臣笑道:“子瞻不是说“望西山之咫尺,欲寨裳以游遨,么,那不只有神仙喝的酒,才有这效果么?”
众人齐赞道:“确实当得起这个名字。”
待苏轼把未完的画收起来,苏家父子便告辞走了。陈恪本不打算跟他们一起的,但苏询看他一眼,他只好乖乖跟上。
送苏家父子回去的马车上,苏询的脸色很不好,尽管苏轼今日尽展才情,赢得了满堂彩,但是他心里却一直憋着火……这种郁闷,是那个王安石带来的。一来,是因为王安石对自己的无视,二来是欧阳修不经意间hòu此薄彼。两相比较,还是后者更加让人刺痛。
晚辈们见老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谁也不愿自寻晦气,是以都大气不敢出。
“还有二十几天就开考了,你准备的如何?”许久,方听老苏开口道:“这种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时候,还有心绪酿酒,真是不务正业!”
这话显然是对陈恪说的,把他叫上车,也就是这个意思……苏询对陈希亮有成见,认为这厮嫌弃自家女儿,所以才另寻亲事的。若不是小妹一根筋到底,他定然不会认陈恪这女婿的。
如今陈希亮娶了曹氏,陈家门第愈发高了,他更不会登门了,如今春闱在即,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来询问女婿的举业了。
“那酒是同乡槁出来的,央我向欧阳公求个名,一份乡谊在那里,实在推辞不得。”陈恪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至于举业,子瞻子由可以作证,我这几个月除了做文会,就是做文章,旁的啥也没干。”
“是啊是啊。”两位大舅哥这时还是挺仗义的:“三郎确实用功,定然没问题的。”
“考个别头试还有问题,不要娶我女儿了。”苏询哼一声,脸色终是缓和了些道:“今日我听欧阳公讲,他意欲革除太学体,这科他不当主考则罢,万一是他的话,你们崭露头角的机会就到了!”
按照苏询的分析,这一科的主考是欧阳修的可能性极人”,…否则官家在前年,把他召回京来作甚?而且两年里,欧阳修那张大嘴到处喷人,得罪的大臣海了去了,按说把他外放十次都够了。可官家就是护着他,让他去修史书、圭持典礼,还不断的给他加官进爵。
这层层加码为了什么?在精研权术的苏询看来,分明是官家欲大用欧阳公的表现。而欧阳修‘眼里不容沙子、肚里藏不住话,的性格,入中枢、掌部院都不合适,就连台谏也不行……,欧阳大侠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若给他自由开火权,只怕要人人自危,谁都不敢上班了。
那么只剩一种可能,就是即将举行的大比!官家要用他当主考!
这个推断很关键,因为关系到孩子们的前途一不是能不能考中的问题,苏询相信,以这哥仁的能力,不管怎么变花样,考中都绝无问题。但是考中只是迈过官场的门槛,最终能够达到什么高度,还得看考试的名次。
苏询对科举相关的研究,可能是大宋朝最深的了。他很清楚,在这个论资排辈的大宋朝,一个人的才学能力,并不是你高升的依据,如果没有过硬的后台,你再大本事,也只能等着三年一磨勘,慢慢向上爬。九成的官员,一直干到退休,都熬不到四品……,这个高级官员的最低标准。
那剩下的一成是怎么个情况呢?根据苏询分析,得出结论是一~绝大多数都有及第早、名次高这两个基本条件。起点高,进步就快,少年及第,仕途就长,这两点决定了高官大都是少年得志者。
何况官家也好、相公也罢,都是有恋童癖的,对少年成名的天才,总是百般宠去”,犯了错说是‘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不立功,说是少年老成,立了功更是夸成天上有、地上没的。这样令人发指的偏护下,哪还有个混不好?
‘譬如那王安石,要不是二十岁就险些中了状元,你看文彦博、欧阳修那些人,是不是还这么捧他的臭脚!,苏询愤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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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呢?”苏轼小声问道,毕竟今科主考只在官家心里,如今距离人选公布不到数日,却一点风声都没有,这更加说明,官家对这一科的重视了。
如果是欧阳修,一切好说,若不是的话,苏询就没谱了。他虽然相信孩子们的才学,但那见了鬼的太学体,压根就不说人话,他们在四川从没训练过,来汴京不到一年时间,硬去学的话,只能如邯郸学步,学出个四不像,怎么跟那些长期浸淫此道者相比?
“若不是,这次就当是热身了。”苏间断然道:“我听说,以后每一科的间隔会缩短,你们在二十五岁之前,应该还能参加两次,就不信遇不上个伯乐。”
“……。”小子们不说话了,不知道二苏怎没想,反正陈恪是不会再等四年了。当大官有什么好的?混不如在地方上,当一方土皇帝来得自在。所以考第几名他都认了。
不过他也很想知道,苏询到底猜没猜对,因为是欧阳修的话,对赵宗绩将是个福音一一除了欧阳修之外,知制诰刘敞,也是坊间猜测的热门人选。如果官家选择了后者,就意味着把嘉佑元年的这帮子进士,全都跟赵宗实联系上了……,刘敞可曾经当过赵宗实的老师啊!
就在这种等待与猜测中,初八日,宫里同时出来了几路内使,为首的一路,居然是**管带队……这位老公公可不会轻易出宫,在这种敏感时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去请主考官进宫。
胡言兑几乎是一出宫,就被眼线盯上了,不断将他的路线传到各处有心人府上。
其中一条线,是连着汝南郡王府的。
赋闲在家的赵允让,闭着眼靠在躺椅上,他的几个儿子,或坐或站,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报,**管出了旧梁门!”
“报,**管上丫金梁桥!”
“太好了!”赵宗懿jī动起来道:“看来是刘师傅了!”
“不见得。”赵宗辅却冷静道:“欧阳修家也在同一个方向。”
果然,片刻后探子又来报:“**管过了刘师傅宅,往银梁桥去了!”
“老四真是个乌鸦嘴!”书房内,马上一许哀叹声,不用再探,也知道官家最终选了欧阳修!
第二五二章
“不要紧……”,经过了上次的打击,赵允让变得更加冷静了。
只听他淡淡道:“欧阳永叔,是孔夫子教出来的那种忠臣。”顿一下,还是忍不住道:“说白了,就是愚忠。这就是官家选择他的原因。这种人当考官,总比那种见风使舵的强…”说着摆摆手道:“没戏了,都散了吧。”
‘多子多孙多冤家,这句话,时常浮现在老王爷脑海中,如今他看到这么多儿子在眼前晃悠,心里就烦。
儿子们赶紧起身施礼,鱼贯而出。走出父亲的书房,赵宗晖刚要回自己的住处……,他的博艺轩被封了,如今只能住在王府里。不过比老十六还是好的,赵宗汉被发往延州看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家。
却被一人叫住道:“三哥,到我那里喝茶。”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老十三,赵宗晖呵呵一笑道:“荣幸之至。”心里却冷笑道,这厮绝不会无事献殷勤,用着你的时候,才会如此热情。
回头一看,除了十三,还有老四,他便知道,这又要谈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了。
三人到了赵宗实书房,这位大宋最优秀宗室的书房,那叫个‘臭棋篓子下棋”除了书是书。除此之外,只有最简单的桌椅家具,桌上摆的文房四宝,亦是最普通的货色。
堂堂一个王子,搞得这么寒碜,未免装得过分。这也是他不愿来这儿的原因……老弟,你也太入戏了吧?
坐下后,赵宗实拿出茶叶盒让人冲茶,赵宗晖却摆手道:“我喝不惯你的粗茶,还是让人取我的小龙团来。”
“这就是小龙团。”赵宗实道:“去岁你给我的还放在这儿呢。”
“我说十三弟,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儿?”赵宗晖忍了忍没忍住道:“你就是吃点喝点,外人又不见。”
“十多年清苦日子,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赵宗实淡淡道:“你让我锦衣玉食反而不习惯。”
“不愧是十三啊,我俗了。”赵宗晖服气道:“说吧,找我来干啥?”
“问问,那件事你安排的怎么样了。”赵宗实沉吟了一会儿,方道:“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哪件事?”赵宗晖被问愣了,少顷才反应过来道:“你说那个姓陈的?”
“嗯。”赵宗实点点头。一旁的赵宗辅轻声道:“我是越发看清了他是赵宗绩的主心骨,不论前仇旧恨,也不能让他考上进士。”
“那是当人!”赵宗晖面现愤恨道:“这厮让我们家人财两失,早晚要他的狗命!焉能让他加持这层护体神光?”
“原来你没忘。”赵宗实轻叹一声道:“本以为你能早动手呢。如今主考官竟是他的老师,他这个进士怕是板上钉钉了。”
“钉上去我也给他撬下来。”赵宗晖冷哼一声道:“不是我不想早动手,是老爹严令我不得再去招惹他又跟那些和咱们家有关系的官儿们打了招呼,不让再给我们提供方便,这才让他蹦跶到现在。”
“是啊,那厮说官不是官,又算士子中的风云人物,两头都不好弄他。”赵宗辅也叹口气道:“关键还在于,我们老爹吓着了,竟连这么个小角色都不让动。实在是矫枉过正了。”
“万无一失的话,还是要动一动的。”赵宗实缓缓道他对陈恪的恨,大都来源于赵宗绩……官家竟然听了韩绮的馊主意,真在宫里开办了一所宗学,但不是只挑几个精英教,而是皇族的青年,都可以入学听讲。并许诺,只要学有所成,会放他们实缺。这让被圈养的宗室们兴奋不已纷纷给子弟们背上小书包,撵去上学堂。
赵宗实今年二十六岁,都好几个孩子爹了,打心眼里不想去丢这个人,可是赵宗绩那厮去了,他就不得不去。每天卯进酉出,专溜墙根走,唯恐碰上熟人问道:‘去上学啊小、王茶”,…,这种学,每上一天都是一种煎熬。尤其想到,本该非我莫属的东西,现在却要用这么恶心的方式去竞争,他就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杀不了赵宗绩只好拿他的走狗陈恪出气。当然有大内侍卫保护,他连陈恪也杀不了不过若是能使其落榜,比杀了那厮还让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