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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斤原本就是满头大汗,这会听见这么可怕的恐吓,禁不住膝盖一软,瘫软跪倒,颤声道,“回禀……大、大王,他们……他们是……”
林风不耐,随手抄过桌上的半壶残酒,仍给王八斤,“你喝点,慢慢说!”
王八斤颤着身子,喝了几大口烧酒,渐渐镇定下来,说话也流利了许多,只见他愁眉苦脸,“不敢欺瞒殿下,这两家人一个是晋徽商会的护院,一个是咱们大汉的军户子弟,我听说他们两边老是在生意做,这几个月来经常打架,咱们老百姓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抬起头来偷偷瞥了一眼,勉强堆出一丝谀笑,“其实咱们大汉衙门还是很替咱们百姓作主了,以前他们打坏了东西总是不管,但是后来承天府的老爷发话了,凡事打坏咱们的物件都得照价赔偿,所以日子长了,咱们也不太害怕了!”
这时一个汉军官员已经闻风赶到,此刻满脸冷汗,战战兢兢的侍卫后面**,居然没有过来参见。
“你是承天府府尹吧?叫什么来着……”林风一眼瞥见,却忽然忘记了他的名字。
“卑职承天府府尹段天德参见主公!”见林风主动点名,段天德反而镇定了些,小心翼翼的伏地请安。
“刚才这个王八斤说的是真的吧?!”
“……”
“这么说就是真的了,啧啧,你那边的意思就是只要不给其他百姓添麻烦,这些王八蛋当街打架斗殴,你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臣……微臣……罪该万死!请主公赐罪!”段天德呆了一呆,随即满脸苦笑,居然就这么自承罪名,不做任何辩解。
“恩?!”见他如此爽快,林风反而感到非常奇怪,真是有些反常哪,“段爱卿别这么委屈,来来来,起来吧,坐这边!——给本王说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
“谢主公赐座!”段天德侧着身子,挨着凳子边坐下,拱手道,“主公英明,此事确实有些内情,卑职有什么真是很为难,”见林风有些疑惑,他解释道,“大王有所不知,根据咱们大汉王府新的商税法令,这个商人现在可不像以前那样祖传子继,只要在咱们衙门报备一下,那就是人人都可以开张,所以现在北京城里大伙都在抢铺子、抢货源、抢生意,故此纠纷多如牛毛,老成的百姓大都给衙门递状子,若是有耐心的话,等上七八个月左右也就判得下来,但那些……咳、咳,那些靠山硬朗的商人,往往等不得这么久,于是他们就……”
“唉,我说小段哪,圣人说做官要有风骨,你怎么能就怕他们有靠山呢?”林风出人意料的没有发脾气,笑嘻嘻的调侃道,“这不还有本王给你们做主么?!”
“主公,这里倒也不是卑职怕得罪了上官,委实是现在咱们大汉的法令有些不全,执行起来有些冲突……”段天德苦笑道,“遵照李相爷的命令,现在咱们衙门里行的是前明的律令,虽然在这个商事上改了许多,但很多案件错综复杂,并非旦夕可以解决,卑职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林风心下了然,前明的法律对商人苛酷非常,现在一下子改确实难度不小,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林风这边行使的是鼓励工商的政策,所以这些官员即使参照四书五经的春秋礼法来裁决也是相当为难的,而且除了这些法律硬件上的原因之外,很多商人现在都已经朝开始朝政府方面渗透,或者汉军的官宦子弟在朝商界那块渗透,分割起来真的是非常麻烦,若要真正的公正执法,谈何容易?
想了半天,林风犹自迟疑不决,身边的吴应珂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小声道,“阿风,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我说段爱卿,这事就算了,你把这些混蛋抓回去,每人狠狠打几十大板,派人跟晋徽商会和咱们的军人眷属说说,以后做生意就得老老实实的做,若是再要打架,那就判他们坐牢,明白么?……”
段天德还未应命,吴应珂却失声叫道,“他们这么嚣张……难道就这么算了?!”
“咳、咳,这个事情你不懂……这个政事嘛,很麻烦的……”林风有点尴尬,方才其势汹汹,这会却虎头蛇尾,真是有点丢脸。
“可是……阿风,”吴应珂感觉非常之莫明其妙,“你不是汉王么?这里你最大,难道你都没办法处置他们?!”
“咳、咳,我是汉王没错,不过……不过这个嘛……”林风苦笑一声,凑到老婆耳边,无奈的道,“汉王也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啊!”
第七节
没想到陪老婆耍一把也耍出一个闹剧,林风确实是有点郁闷,也不知是他运气太背还是政治生活无处不在,但总而言之,从这件事情上林风还是得到了一些很讨厌的讯息。
其实就事件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而当时林风与承天府府尹谈话的时候双方都表现得非常含糊,在场旁听的包括吴应珂以及一众侍卫都没听出什么意思来。就段天德那种含含糊糊暗示来看,这里面最起码包含了几个讯息。
第一个信息就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汉军统治区内的工商业正处于一个极端混乱的状态之中——当然这里并不说混乱不好,实际上混乱正是自由经济的一大特色,虽然这种混乱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但相对于它对社会经济的积极作用来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实际上林风本人也对这个无序性的竞争有过心理准备,但这个心理准备也仅仅只是存在与工商业领域之中,而现在居然发展到黑社会式的团伙斗殴那就真的是让人有点啼笑皆非了,说来真的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气,似乎咱们中国人对黑社会性质的活动有着天生的领悟力,从三合会到唐人街,大伙都钟情于小规模的暴力手段,而从来不肯思考一下和谐一点的规则或者秩序,在林风前世的时空也是这样,而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是这样。
第二个信息就是林风发现自己领导的这个统治集团已经开始了蜕变,就刚才这件事情来说,非常明显,汉军旗下的两大利益集团已经发生了激烈冲突,其表现形式为汉军内的干部子弟已经开始利用特权牟取经济利益,从而与传统的商会组织产生了对立,老实说刚刚推导出这个信息的时候林风真的是大吃一惊——这才多大功夫,从干掉康熙入住北京城直到现在扩展到两个省份的疆域,总共也还不到两年,屁股还没坐稳当这个衙内就出来了,看来人这个东西真的是太可怕了——这也是林风按捺注情绪,宁愿在老婆面前丢面子也不肯把事情闹大的原因,这些衙内的背景到底有多深林风不知道也暂时不想知道,自从上次追查汉军腐败问题之后,林风总算是有了点经验,怎么说也当了这么久的领袖,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而就现在的政治形势来看,敌强我弱四面受敌,任何对集团内部的清理都有可能诱发出致命的后果,所以说如果没有绝对把握能够连根拔起之前,装傻是最明智的事情。
第三个问题就更为复杂,林风在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所谓的“振兴工商”居然是这么复杂的事情,相对于搞发明炼钢铁造玻璃之类,似乎配套的软设施更为重要,在此之前他的确忽略了这么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是一个几千年来都把“以农为本”定位国策的国家,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要改变这一点无疑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摆在了林风面前,那就是当前汉军集团奉行的法律非常之自我矛盾,因为主持政府工作的李光地等人奉行的依然是那一套老东西,而在工商业领域,林风却用政治手腕强行颁发了令外一套与之相悖的法律,这两者冲突的后果对社会秩序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林风在书房闷了几天,最后不得不悲哀的承认,自己确实不是改革家这块料,他对这三个问题都没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而在的知识范围之内也并没有太多的借鉴经验——之前别的国家解决这个问题要么通过暴力革命要么通过对外战争,相对于什么英国革命法国革命来说,似乎明治维新还稍微近似一点,不过可惜的是眼下是十七世纪,正是中国封建主义事业蓬勃兴旺的黄金时代,而资本主义连个启蒙思想都没有,所以林风暂时也没胆子去逆天,现实点说,在这个时候搞工业革命太过夸张,相对来说跑到紫禁城砍了康熙和这件事情比起来简直象是在吃肥肉。
思来想去反复考虑,这件事情还是得温水煮青蛙,必须得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进行,到底是个新事物不是,那就大伙吃点苦头慢慢摸索,万一不行动用军队再搞一次“焚书坑儒”也不是不行,反正在传统上咱们一向崇拜暴力,既然满清皇帝能屠杀几千万人把中国搞倒退,那林风也能再屠杀几百万人把中国搞进步,反正无非就是杀人不是?砍读书人的脑袋谁不会?
老实说林风虽然有些顾忌儒家士林的反应,但也绝对不是非常害怕,就历史经验来看,经过老朱家的折腾之后,当代传统知识分子现在膝盖很硬朗的没几个了,当年他们能把祖宗坟墓衣冠发型连同老婆的**对侵略者双手奉上,那相信几十万人头砍下来也就应该没什么声音了,不过现在似乎还没有达到这种激烈的程度,还是尽量温和一点的好。
打定主意之后林风就迅速派人传召李光地,当李光地来到中南海的时候,林风又小小的吃了一惊,这次随同李光地到来的还有一个很脸熟的年轻人,林风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他的名字来。
“哦、这位是……小胡吧?”林风看了满脸拘谨的李光地一眼,心中明白过来,看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个李光地还真懂得揣摩上司,自己刚一微服私访他就做好了应对的策略,他转过脸去,指着椅子笑嘻嘻的对胡明仁道,“来来来,坐下坐下——怎么样?现在生意如何?!”
胡明仁不敢放肆,看得出,这段事件的生意已经把这个年轻人历练得相当老道,再也不复当初的少年轻狂。他恭恭敬敬的给林风跪下行礼,“见过王爷——回王爷的话,不敢辜负王爷的信任,现在咱们的商号在大同、遵化都算是扎下根子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风笑了笑,转头对李光地道,“我说晋卿,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这次把小胡带来,是不是还有话说!”
“主公明鉴,此次卑职所来,正欲借此请我主表彰‘胡记铁行’之胡掌柜,”李光地神情严肃,一板一眼肃肃然如临大宾,“胡先生身为商贾而心往社稷,舍财货、重大义,某接培公总参谋部之催款公文,乃知近旬我军之军械改革以来,胡先生之‘胡记铁行’为我大汉均输火枪万余杆、轻重火炮百余门,而皆半价折之,惠费白银十数万两,此功大莫焉,某身为宰辅,不敢隐瞒,故于主公身前为胡先生请功!”
“哦,啧啧……不错、不错!晋卿且坐——”林风眯着眼,站起身来,笑嘻嘻的拉着胡明仁的手,把他硬按坐在椅子上,笑道,“小胡不错嘛,年轻有为、年轻有为,真跟本王有得一拼了!”
胡明仁吓了一大跳,登时满头大汗,急忙逊谢道,“不敢、不敢,草民焉能与王爷比肩?!……”
“明仁太客气了!”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口中却道,“不过按理说来,本王也算得上是胡记铁行的大股东是吧?怎么胡掌柜一口气捐了那么多枪炮,我这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胡明仁目瞪口呆,心道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他之所以折价卖给汉军政府这么多军火,一半是讨好汉军集团,一半也是隐约汇付红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