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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林风不好意思的挥了挥手,“云开,你见过西洋人的火枪没有?”
“见过,余杭原来曾有荷兰船来埠贸易,我找夷人买过一支,还曾拆卸过!”
“哦?”林风搓了搓手,惊喜的问道,“那你现在能不能仿造?!”
“这个……”戴梓满脸惭愧,站起身来告罪道,“大人明鉴,火枪一物看似简单,但里面却大有学问,学生曾潜心揣摩,发现若是要造出象夷人那般犀利的火枪来实属不易,且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戴梓皱眉道,“象那样好的火枪,必须得炼出上好的精铁,懂得周易算术,精通机械物理,除此之外,还必须得有人懂得火药药理之学,而且即有了这些人,也还得反复试验测试,总之此事不易,将军勿以为在短期内可见功效!”
林风早知道这个东西不容易,他耐心的问道,“云开,你说的这些学问,你是否都明白?”
“惭愧,学生对算术及机械物理尚算稍通一二,但对精钢铸炼及药理之学颇为生疏!”戴梓不好意思的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咱们还得另外找人?!你能找到这些懂行的人才么?”
“自当如此,不瞒大人,学生在此道浸淫多年,也结识了不少同道中人,眼下京城就很有几位,比如原工部的张远张大人和黄慕道黄大人,这两位就精擅钢铁铸造,此外还有东城耶稣教的洋教士汤姆逊先生,他深通药理,且精于计算,前康熙帝铸大将军炮时就曾命他拿捏火药分量!”一扯到火器制造,戴梓的精神忽然变得异常亢奋,他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在客厅内来回走动,神采飞扬,“除了这些人之外,学生在外省还有不少好朋友,以前志趣相投引为知交,曾多次聚会探讨火器一道,不过后来因为朝廷一直不曾重视,故报国无门,散失于三教九流之中饥寒度日,若将军不弃,学生愿修书将他们召来……”
“好、好、好!”林风大喜过望,猛的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想不到这个戴梓除了专业功夫厉害之外,居然还如此交游广阔,一下就能替自己拉到这么多人——这些是什么人?十七世纪的科学家,一想到以后手下有这么多科研人员替自己研究武器,他就笑得合不拢嘴,当下一把捏住戴梓的手,急切道,“莫说了莫说了,一切就依先生的办!”
他紧紧握着戴梓的手,“云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汉军的督造总管,位与军中的旅长相齐,京城的匠户棚以后就由你来掌管,此外我现在马上给你拨一百万两白银,充作研究火枪的经费,你现在马上给你的那些朋友写信,只要他们有真才实学,我自当重用!”
“卑职领命!!”戴梓并没有推辞,立即拜倒行礼,这个职位对他来说确实很有诱惑力,他站起身来,忽然小心翼翼的问道,“改良火器非朝夕可以完成,不知道大人首先要求我们怎么做?”
“你们怎么做?”林风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下子能开发出先进的火枪当然不现实,戴梓问的是研究计划,他想了一想,挥手道,“这个嘛……你现在就给我弄燧发装置——以后放枪不用放一枪点一次火就行,至于射程什么的以后再说,咱们一步一步来。”
听了林风的要求,戴梓的脸上的神色忽然变有点古怪,既象是意外又象是惊奇,林风见状,急忙道,“哦,造不出来也没关系,咱们慢慢来就是,你别着急。”
戴梓拱了拱手,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个……这个燧发装置倒不……不怎么为难的,”他看上去好像有点尴尬,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若是只论这个燧发机簧的话,前人可早就发明了,前朝崇祯八年,南京户部右侍郎懋康先生著有《军器图说》,这个里面的‘自生火枪’就是燧发枪……”
林风愕然,老脸一红,当下立即站起,朝戴梓躬身拱手,衷心请教道,“那先生以为,咱们的火枪应该……如何做才好!”
“折杀卑职了!!”戴梓急忙还礼,正色道,“其实我军现在用的火枪也不算差了,它们原本是用来装备康熙帝的御林军亲军的,枪管内有直线线膛,射程可达二百五十步外,学生以为,火枪的长处在于射程和精度,本来准备在这方面下功夫,不过现在看大人的意思,好像对射击速度有所要求,那就先改良枪座机簧吧!”
“不忙、不忙!”林风急忙摆了摆手,这回他有了自知之明,虽然来自二十一世纪,但在这方面和戴梓这个专家比都没得比,自然不敢象刚才那样大放厥词,他用商量的口吻道,“云开老弟,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大哥我对火枪其实只是一知半解,还是你来拿主意,你觉得应该先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理会我!”
“大人过谦了!”戴梓笑道,“学生的见解只是纸上谈兵,也未必能在战场上当得了真。燧发枪的确优良犀利,比起火绳枪来更加轻便灵活,即使您不说我也准备改进,照我们汉军目前的器械来看,也算是当务之急,大人放心,学生这些年已有不少心得,待上任后一定加紧进度,一月之内,除了改良成燧发枪之外,学生还可以将射程提高至三百步外!”
林风双掌一合,“好!我再拨调一百万两白银给你,你上任后大可招揽人才,从流民中招收工人,扩大匠户棚,争取在三月之后,让汉军火器营换上燧发新枪!”
第九节
从社会学理论角度来判断,发生在1674年的这场农民起义战争显得很有些不符合历史规律。所谓大乱大治,上一次以李自成张献忠为代表的农民军席卷了多半个中国,按理说原本社会中淤积的矛盾早已释放一空,新的王朝鼎立之后应该会有个几百年的安定状况,不过照目前的局势来看,这个理论显然是有点套不上去。
坦白的说林风这时心态极为矛盾,这场大规模的内战在林风的那个历史上是不存在的,可以说几乎都是因他而起,不过这个时候林风根本没有什么主导历史改变天下的自豪感,相反在收到了各地的战争情报之后他的心情忐忑不安,开玩笑,几百万上千万人头滚滚落地可不是说笑的,所以尽管林风现在在政治上已经干练了不少,但难免还是产生了一种负罪感,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后悔内疚的好时机,所以经过一番考虑之后,他给周培公李光地等人下达了一个任务,命令他们就目前的农民战争做一个全局性的分析报告。
当林风接到周培公递交的这份研究报告时显得有点不能置信,后世的电影电视里不是满篇满纸的宣扬“永不加赋”么?就连金庸先生的小说里也写得那么感人,顺治老鞑子当了和尚还念念不忘的告诫康熙少收税不加赋,怎么照周培公的分析来看这个满清的统治好像和明朝差不了多少?不过在仔细的翻阅了报告之后他也不得不改变看法。因为这个分析作为一份军事报告里面也不可能什么夸张虚构,可以说各种论证分析都算得上是有凭有据。
从汉军手中掌握的清庭官方数据来看,清庭户部的明账是:每年岁入白银两千四百万两左右,当然这个数字肯定是当不得真的,相信这些官员那还不如相信一条狗好了。根据李光地周培公的估计,清庭控制区百姓的真正负担是白银四千万两左右,这里就出现了一个数字对比——当年明朝崇祯皇帝领导下的大明王朝,在屡屡加征辽饷、剿饷之后全部数字也才三千七百万两,而且八旗入关之后抢劫了大片土地,照祖宗规矩来说这些土地也是不用交税的,所以虽然没有了战争,北方的生产力恢复得依旧极为缓慢。
其实这些年清庭也挺可怜的,几乎从立国开始就没有消停过,顺治时代中国南北对峙,为了要消灭南明朝廷完成统一自然不可能好好的休养生息,后来南京被攻下来了,原来的李闯、张酋余逆居然和明朝残余势力来了个合流,在四川、两广、湖南一带依旧闹得玄乎,没办法大军继续征战,待好不容易把他们消灭之后,朝廷为了安抚三个汉奸头目,又不得不拨出国家收入的三分之一来贿赂他们,尽管如此,没舒心几年吴三桂还是造反了,于是战争机器又重新运转,发动全面的平叛战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庞大的军费支撑为前提的,作为最先被征服的北方数省百姓,他们的负担从来就没有轻缓过。
时至今日,林风在紫禁城外一声炮响,这个在经济上早已濒临崩溃帝国又受到了沉重一击,接近兵力真空的北方诸省惊恐万分,为了应付近在咫尺的威胁,失去了中央制约的各个地方督抚一窝蜂的盲目扩军备战,于是就好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压垮了农民的忍耐底线。
现在农民军的势力已经达到了最鼎盛的时期,河南省的省府开封在来自商丘以及新乡的两支义军南北夹击下岌岌可危,其他各洲府也多有失陷,幸好前段时间紧急成立了新军,虽然训练不足装备不齐,但对上义军却也正好半斤八两,而各个地方的地主这时也迅速组织了协剿民团,旗帜鲜明的站在清军一方方拼死抵抗,而义军这边却派系众多山头林立,除了杨起隆的四郎会之外还有诸多好汉,仅林风所收到的情报上说就有十几个头领,各有名号比如“翻天斗”、“满天星”、“铲皮王”等等,有的本是一方恶霸,有的干脆就是绿林土匪,抢起地盘来凶悍无比,打起仗来却狼上狗不上,所以就战场形势来看义军虽然占据了优势,但一时半会之间却也未必能立即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山西、安徽等地情况也与河南大同小异,只有陕西的义军倒霉了点,刚刚开始发动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陕西是前线战区,这个时候正是大军云集,吴将***率大军与甘陕绿营将领张勇、王进宝等人已经鏖战经年,所以当义军刚刚开张揭旗时清军就做出了反应,义军集结的第二日就遭到骑将王进宝大批骑兵奔袭,一夜溃散,残部在各支清军的沿路打击下朝山西方向溃退。
而这个时候一支久违了的清军落入了汉军的视线,那就是清庭大将图海统帅的那支“家仆”部队。
图海大军原来受领的任务是扑灭蒙古察哈尔王子的叛乱,在顺利平叛之后这支军队又接到了兵部命令,康熙命令他们不准回军,取道绥远,越过长城经山西直接增援陕西前线,协同张勇、王进宝等人消灭马鹞子***,所以这数月以来,图海大军一直在荒凉的草原和山脉中艰难行进,由于通讯不便的关系,京师沦陷康熙皇帝殉国的消息直到现在才传入他的耳中,而这个时候他的大军已经度过了黄河正朝西安方向运动,与此同时他还在地方官的报告中得知了北方大乱流民造反的紧急军情,就在他错愕不已半信半疑的当儿,他的部队一头撞上了陕西义军的残部。
双方都在瘁不及防的状态下展开了激烈了战斗。相对于义军来说,图海大军自然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胜过蒙古精骑的他们起初并没有把这些农民放在眼里,然而这些义军也未必如他们想像中的那样软弱可欺,实际上这支义军残部在经过王进宝的骑兵追杀和沿路的阻击之后,活下来的人在战争淘汰中早已成为真正的凶悍军人,悍不畏死而且还具有相当的战斗经验,面对堵截着他们的逃生之路的图海军自然也不会客气。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状态,义军指挥官的鲁莽表现也令图海大吃一惊,因为两军刚刚接阵,对方就不计任何后果的全军压上,没有队形也没有梯次,冲在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