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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可不是在开玩笑——寡人开始就说在前头了,这是毫无办法的事情,”林风毫不客气的驳斥道,“现在就这个局面,要么大伙一起死,要么就救活容易救活的人,”他冷冷的看了顾炎武,“做事情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行的,救济百万黎民,其政务千头万绪,哪里有那么容易,而本王也没有那么大的成本,能把流民全家老小一齐养下来。”他瞥了顾炎武一眼,忽然笑道,“先生的菩萨心肠,寡人当然明白,不过这里送您一句话:书生误国——先生听说过没有?!”
顾炎武被他气得胡须乱抖,自他文章成名以来,天下人见了都是客客气气,谁敢当面侮辱,此刻林风如此无礼,简直前所未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按捺怒火,沉声道,“顾某受教了,还请汉王指点!”
“客气、客气了,本王怎敢指教先生,宁人老先生学冠天下,寡人就是再投次胎去读书,也是万万赶不上的,”林风嘻嘻笑道,“您老别生气,圣人不是说了么: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个救济的事情本王好歹也是做过一次了,有经验,您在这方面赶不上我也是很正常的!”
见顾炎武错愕不已,林风端起茶碗,“来、来,喝茶!——穷经治学,意见不合实属平常,老先生学究天人,难道还能跟咱们后辈小子计较?!”见顾炎武怒色渐去,林风放下茶碗,诚恳的道,“先生勿要生气,晚辈的方略虽然残酷,但却是眼前最实际的法子,也是流民百姓最能收益的法子——您看,咱们粮食只有这么多,若是平均分配一锅粥撒下去,最后大伙都活不过这个冬天,难道先生真以为本王不想救人么?!”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顾炎武悚然动容,到底是当世大儒,治学磊落,当下站起身来,深深躬身致歉,“老朽迂腐糊涂,适才竟误解殿下深意,惭愧、惭愧!!”
林风起身回礼,“若是按照本王的方略,咱们大汉会派遣官吏,在这些流民总挑选青壮男女和童子,与他们签订契约,然后借给他们口粮,再迁徙至关外辽东屯田,待来年有收成之后,在分年逐一返还,”他看了看顾炎武,“先生以为,此计如何?!”
顾炎武皱眉道,“若是这些青壮不愿抛弃老小病患呢?!”
“那寡人就爱莫能助了!”林风叹道,“此事听凭自愿,咱们大汉决计不会用强!”
“那……大汉在关外真有如许良田?还有这么多种子农具?!”
“关外沃野千里,只要他们能吃苦开垦,田地决计没有问题,”林风笑道,“至于种子农具,不用寡人开口,那些晋徽商人自然会找上门去——去年这些放债的商人就大捞了一把,今年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顾炎武默然无语,神情伤感之极。
气氛凝重,大堂内一时寂静,林风轻轻咳,岔开话题,“先生说这次有两件事情指教寡人,那除了这个流民的事情之外,另外一件是什么?!”
“哦?!——哎呀!险些忘却!!”顾炎武仿佛忽然醒悟,拍了拍额头,从袖子抽出一本小册子,双手呈给林风。
“《明夷待访录》?!……”林风失声道,随即哑然失笑,抖了抖封面,朝顾炎武看去,皱眉道,“如果寡人没记错的话,这本书应该是黄宗羲先生所著吧?!”
“正是南雷所著……”顾炎武显然更为吃惊,他呆呆的看着林风,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著名的军阀居然还如此关注学问上的事情,当下禁不住肃然起敬,言语之中也客气了许多,“殿下果然见闻广博!”
“黄太冲先生乃当世大家,声名广播,寡人虽一介武夫,但也是常有耳闻!”林风露出奇怪的神色,捏着书册问道,“先生给我这本书,是不是要我好生读一读?!”
“然也!”顾炎武笑道,“太冲知我将晋见汉王,故托人传话,携此书与殿下一观!”
“呵呵,太冲先生也真看得起我!”林风恍然,原来是不放心自己的为人,把政见拿过来试探一番,当下大笑道,“不知道先生以为此书如何?!”
“尚可!”说起学问,顾炎武精神顿长,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的道,“推陈出新,多有惊喜之论,韵味深远哪!……”
“是么?!”林风随意翻开浏览,“啧啧,确实有趣,‘天下为主,君为客’;啧啧,‘一家之法替天下之法’,嘿嘿……‘废科举?’、‘工商皆本’?……”他抬起头来,怪笑道,“南雷先生还真有些离经叛道哪!嘿嘿……”
“所谓上胡不法先人之法,我辈治学之人,当推陈出新,为经世所用!”顾炎武严肃的道,“一味雕虫,摘章择句,岂是学问之道?!”
林风真有些晕了,这还叫“大儒”么?根据江湖传说,这些笨蛋都是百分之一百的顽固分子,张口闭口什么奇技淫巧,怎么一到我这里就反过来了?!他苦笑道,“看来宁人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顾炎武稍稍沉吟,随即缓缓点头,“其中关节或许略有不同,但大体上还是无甚分歧!”
两个反动分子,林风心中琢磨,这两个人都是危险之至,若是信了他们那一套,那我这个汉王去干什么?不过现在马上把他们拉出去砍了显然不行,到底都是知名人士,杀了他们太失人望。
见林风沉吟不语,顾炎武还以为他大为心动,实际上他和黄宗羲都是民族激进分子,怀抱着满腔的改革愿望,自从去林风实施一系列放开工商的政策之后,两人均是大感兴味,认为汉王应该会有可能支持他们施行“行政”,这次他来北京,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众政治试探。见林风似乎有些犹豫,他决定趁热打铁,“汉王殿下,如今天下苛酷久矣,前明满清,无不愚百姓之智、缚天下人之身,如此残民以自逞,当世之时,正当废科举、开工商、兴道路、建学校,还政于天下人,君安其位,贤居庙堂,士林监督于学校,如此必定政通人和,物埠兴旺,我华夏万民,人人安居乐业,若汉王愿启此治世之道,必定美名远扬,为后世敬仰!!”
太反动了、太反动了!林风简直有点苦笑不得,眼见顾炎武满脸热切,也值得含含糊糊的道,“咳……咳……先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他勉强笑了笑,“不过兹事体大,容寡人三思如何?!”
顾炎武也知这种事情确实急不来,见林风也没有当面驳斥拒绝,也是大为欣喜,当下起身拱手道,“此事关乎我华夏前途,望汉王好生斟酌!”他朝旁边陪坐的陈梦雷做了一个团揖,“则震大人、汉王殿下,顾某冒昧,叨扰已久,就此告辞!”
“哦,先生客气、太客气了!”林风亲自恭送,转头大呼道,“来人哪,取我的车马仪仗,加派队伍,好生保护老先生回馆!”
待顾炎武跨出大门,林风转过身来,对陈梦雷摆了摆手,“你回去后把那个什么吴伟业放了,赔他一笔银子,说咱们大汉办错了案,对他不起,请他不要计较!”
陈梦雷愕然道,“这……主公……此事……”
“算了!”林风无奈的苦笑道,“人家明明摆出了一副国士模样,难道你要天下人看我不起?!”
第六节
汉军小朝廷的第一桩“文字狱”就此落下帷幕,当吴伟业被释放出牢房之后,中国北方的士林不约而同的齐齐松了一口气,当然这里并非是说吴伟业这个人的影响力非常巨大,实际上吴梅村虽然是当年“复社”的重要成员,而且顶着“心怀故国”的忠义帽子,但自从他变节出仕清廷翰林编修之后,这个清高的光环就被他自己拿掉了,在不少类似于顾炎武等级的大儒眼中很有点不齿的味道,而这次被捕之后,士林之所以为之声援,主要是因为此人的确是当今时代最为出类拔萃的文学家,可以说在诗词方面天下无人可与之比肩,所以不少眼光长远的大儒都不得不从文化保护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到底象吴梅村这样在全国范围内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文学家,死在这种类似于“莫须有”的罪名下,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第二个原因就是士林希望借吴伟业事件来试探一下汉军在文化方面的尺度。其实吴伟业这件案子背后的政治目的也非常之简单,基本上有脑袋的人都能看出汉军官僚“杀鸡给猴看”的意思——自从今年汉王林风亲统大军血洗辽东之后,大汉王朝在北方的崛起就已经是势不可挡,抛开其他因素,就军事角度来看,纵观整个黄河流域,林风麾下的这支精锐军团几乎是一个近乎无敌的存在,不论是清廷的残余力量还是杨起隆的农民起义军,或者是科尔沁和准格尔的蒙古铁骑,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覆灭林汉王朝,所以如何在进入这个北方帝国的统治阶层就成了士林最为关心的事情。
这次汉军都察院以吴之荣为代表的一批官僚在《圆圆曲》上发难实际上就是帝国宣言的第一个步骤——众所周知,鞑子朝廷已经基本上完蛋了,所以这里就不能不提醒广大人民一声,现在骑在人民头上的主子已经换人了,大伙的眼睛放亮一点,伟大的汉王殿下已经基本上具备了王八之气,称皇称帝那是指日可待,任何胆敢挑战或者有挑战嫌疑的举动都属于违反现行法律的行为,必将受到帝国的严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活动和“留辫子”或“剪辫子”之类命令一样,都属于维护封建统治的一部分,抛开遮掩在上面的极端民族主义光环,在维护独裁权威上没有任何质的区别。
顾炎武这次来拜访林风,就是抱有士林与新兴帝国沟通与妥协的目的。当接见顾炎武之后,林风在这段时间内花费了不少时间来了解当代的文化主流,虽然当年在中学课本上曾经学习了这类处于萌芽状态中的自由思想,但现在真正接触过后显然不是那么够用,到底应付考试题目和治理国家是两种风牛马不及耳的事情,实际上在他的印象中,中国传统学术在这个方面一直都是相当之统一,那么既然没什么争论,那自然就应该很单调才对,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站在汉王的角度来看,由于屁股绝对指挥脑袋,所以这个制度当然是非常完美,林风当然不会希望当他打算征税或者发动战争的时候,会跳出谁谁谁来跟他说三道四。
受目前政治军事斗争形势所迫,把顾炎武和黄宗羲拉出去砍头肯定是非常不妥当的,何况这两个人都名满天下弟子众多,即算杀光他们的亲属恐怕也难得达到目的,所以如何扼杀这种处于萌芽状态中的民主思想变得非常之有技术性,看来思想文化方面的思想,还是要尽量使用思想文化手段为主。
通过汪士荣情报系统的广泛调查,林风这才发现当今时代的学术思想非常之模糊矛盾,这实在是令他非常之吃惊,因为在他所受到的教育中,这个时代绝对是黑暗无比,众所周知,中国人这几个世纪在人文社会学所取得的成绩实在是乏善可成,起码历史书上一提到这方面不是孟德斯鸠就是伏尔泰,可现在从收集上的情报上来看,这个概念似乎有被颠覆的危险,据林风现在所了解的,这种模模糊糊的民主思想在当今中国绝对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占据了相当一部分市场,虽然相互之间有着激进与否的冲突,但除了黄老庄子学说之外,大都戴着一顶儒家的帽子。
综合概括,这种思想大概和黄宗羲一伙所持的观念差不多,据汪士荣等专业人士的考据,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从当年大明王朝张居正时代就有了,最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