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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什么。”忽然间,门外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沉浸在对母亲悲伤情绪之中的兄弟二人,根本就没有发觉,不知在什么时候,屋门已经被人推开,来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背脊佝偻了,发髻也变得更加雪白,早先还清亮的眼神,不知何时被污浊侵蚀,不复清明,步子虽然仍旧稳健,耳目聪慧的诸葛瑾却是能够感觉得到,那每一步的迈出,落下之时都不由的颤上几下,看着那苍老、沧桑的身影,诸葛瑾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爹……”
来人正是诸葛瑾的父亲,诸葛珪,父子二人,自诸葛瑾开始走上争霸这条路的时候,诸葛瑾一直就以父亲称呼了,如今却是心绪激荡之下,喊出了那久违的,带着浓浓亲意的称呼。
“男儿大丈夫,行军打仗岂是儿戏,别说你母亲尚在,就算是真的就没有了,也不能如你这般儿戏!”出乎诸葛瑾意料的,诸葛珪只是眼神中闪烁着一抹激动,口中却是对着他大声的吼叫了起来,仿佛此时的他,是做了些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惹得他大怒不已。
“父……父亲……”诸葛均哆嗦一下,就连诸葛瑾,也从来没有见过诸葛珪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不由的呆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快的,诸葛瑾便回过神,看着坐在一旁桌子边上,兀自生着气的诸葛珪,诸葛瑾心头之上,一丝火气忽然间也蹭蹭直窜起来:“征战又如何?不就是行军打仗吗?为何就耽搁不得?父亲难道不知,我所作所为,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吗?你们,才是我最为割舍不下的,母亲病重,为何不让人将消息告知于我?若是母亲……要是我没能见上母亲的最后一面,即便是得了天下,于我而言,又有何喜之言?这样的天下,不得也罢。”
“你……”诸葛珪见诸葛瑾顶嘴,也不知为何,心头的怒气噌的一下升了起来,指着诸葛瑾的手哆嗦着:“若是你不喜这些,当年就不要走上这条路,有舍有得,成就大事,就注定了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这天下的好事,哪能让一个人全部占了,若是你连这个都没有准备好,我看你还是早早散了心思,回家抱着你那几房女人,躲在家中吧。”
诸葛瑾听了,就要再开口反驳,身边诸葛均眼疾手快,拉了他一下,将他的话头打断掉。
“如今你已贵为一方诸侯,这天下好不容易现出了几丝安宁,百姓安居,你身上,所代表的,已经不再是你自己一个人,也不再是我诸葛家那长子,做事情,怎容你随性而为?你身上肩负的,可是这中原之地,千千万万的百姓,千千万万如同我们诸葛家这样的家庭,无论你有着怎样的理由,都不能成为你随性的借口。争霸天下,就算不是你野心所致,如今的情势,却并非是你一人能够说得清楚的,你这样行事,就算是我知道其中缘由,你让你那些手下,你让你手下那些士人百姓,该要如何去看待与你?”诸葛珪说着说着,不由的老泪纵横,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心性太过软弱,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章氏大限将至,他心中也是悲痛万分,恍恍惚惚间,他似乎已经感知到了,在不久的将来,他便会与章氏再次重逢,那个时候,谁还能来教导他?这些事情,谁还能教会他?
诸葛瑾只觉得心中悲愤,此时的他,脑海中在章氏与天下之间激烈的斗争着,脸庞之上,在两种思想的纠缠之下,变幻莫名:“不,这天下,若是以着舍弃母亲的代价,我得之又有何意?这天下百姓是一个个家庭,我诸葛瑾家便不是吗?若是非要以牺牲我来作为代价,我无怨无悔,然而若是需要以母亲,或者是家中的任何一个来作为代价,我便不允许,不允许!”说道最后,诸葛瑾却是脸色狰狞的嘶吼起来,吓得他身边的诸葛均不由的退开一步:“这二十几年间,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家中诸人,若是母亲病重我却不能守在身边,那我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乱世之中,权势,是我守卫家人必须要争取的,不然,何以守卫家人?若是身处在太平盛世,我宁愿自己做一隐世之人,每日间或耕种田间,或吟诗饮酒,如今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我所想要的,娘?娘呢?我要见娘亲……”
诸葛瑾的话中,有着惶恐,更有着一种信念的坚定,无论是诸葛均,还是诸葛珪,此时听了,心中都感动莫名,仿佛是被诸葛瑾的话说到了软肋,沉默良久,诸葛珪幽幽的叹息一声道:“可是瑾儿,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还能回头吗?”
诸葛瑾沉默了,是啊,还能回头吗?诸葛瑾没有回答,心中却是透明如镜。
“你这般心思,都是为了家人,可是你可否想过,为君者,若是如同你这般想法,真的就是我诸葛家之幸吗?你这般心思,不是将我诸葛瑾推向夷灭之路吗?”诸葛珪的神情,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悲壮,语气悲怆的叹息道。这些想法,早已在他心中酝酿了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这一次,到是让他说了个痛快,只是他心头,却没有一丝喜色。
诸葛瑾更加沉默了,自打他在青州打出旗号之后,与父亲、大伯二人便很少有这样的谈话了,虽然说意见相左,诸葛瑾却知道,无论是父亲还是大伯,二人的见识经验都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自己来自后世不假,若是让他们同在后世生活,诸葛瑾定然能比他们两人生活的自在,而如今,却偏偏是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诸葛瑾即便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他的骨子里,仍旧还有着后世的那种观念,这是会害死人的。
此时,即便是诸葛瑾有再多的理由,也不得不去承认,诸葛珪所说的这一切,是十分正确的,他心中也明白一句话,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如今他极有可能会问鼎尊位,那么,他就将诸葛家带到了一条未知的道路之上,以他如今的心态,还真的就不如他那二弟。
看着满是沧桑的诸葛珪,诸葛瑾知道,章氏的病重,对他而言,同样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若不是为了他这个儿子,只怕诸葛珪此时正寸步不离的陪在章氏身边呢,诸葛瑾心中,不由的更见悲伤了:“父亲教训的是,以后的我,必然会有着改变,只是如今,我只想见见娘……”
第七卷 天下四分 第三百五三章:命不久矣,母子情深
静静的凝神望着诸葛瑾,良久之后,诸葛珪退让了,缓缓的站立起来,早先佝偻的身子,此时似乎变得更加沧桑了起来,嘴唇张了几次,最终化为一声长叹,转身离开。
兄弟三人之中,诸葛均最是年幼,比起诸葛瑾、诸葛亮二人来说,也相较的平凡了一些,虽然如此,却并不代表他就是什么也不懂,看着伤心而去的父亲,看着神情恍惚的兄长,诸葛均衣袖之中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心中暗自发誓道:“父亲、兄长,有我在一日,必然为诸葛家效死,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害到我的亲人……不会……任何人……”
不知何时,诸葛瑾收回了心神,眼神又复见清明起来,只是眼神深处,再不似早先那般平静,却是更见幽深起来:“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能适应这个时代吗?是时候,为诸葛家留下后路了。”
在诸葛均的劝说下,诸葛瑾又休息了一日,醒来的第二日,才去了章氏所在的院子。自打章氏病重之后,诸葛珪就将章氏移到了内宅的最深处,而后将华佗、张机二人皆请到了家中住着,日常两人最少总会有一人守在家中,只是住在内宅毕竟是有些不便,诸葛珪便让人在内宅之中打了一道断墙,将章氏所在的屋子隔断了开,成了一处独立的处所。
小径上,沙沙的声响传出,7月的天气,闷热的没有一丝风,即便是走在树荫下,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不过对于这些,此时的诸葛瑾显然是顾及不到,甚至来不及擦拭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脚步匆匆的打小径上走过,向着更深处的一座房屋走了去。
“夫君……”“夫君……”“……”“兄长……”“兄长……”“……”
刚一走进,诸葛瑾便见到门外的阴凉下,不少的人围坐在那里,抬眼看去,皆是家中诸人,迈步走过去,脚步的响动,顿时将众人惊醒了过来,待见到来人,脸庞上不由的露出了喜悦之意,先是小心的看了一眼房屋的方向,而后轻声对着诸葛瑾打起了招呼。
“好,你们怎么都聚集在了这里?母亲那里,情况如何了?”众人之中,除去其自己的一众妻妾,还有诸葛亮、诸葛均兄弟二人的,对于董琳、赵雪她们,诸葛瑾也算还比较熟悉,轻微的打了个招呼后,转眼看着诸葛均出声询问起来。
“母亲刚刚醒来,此时张机先生正在屋中。”看了一眼诸葛瑾,似乎是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后,诸葛均才小着声音又道:“父亲也在,当着母亲的面,大哥可不要再与父亲顶撞了。”
“放心。”拍了下诸葛均的肩膀,诸葛瑾恍然发现,那个一直不怎么长大的弟弟,此时是真的长大了:“我与父亲,没有根本上冲突的地方,那些不过是些小问题,你可不要多嘴与母亲说了,不然哥可要揍你了。”诸葛瑾说着,还故意做了一个揍人的动作,吓得诸葛均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顿时惹得诸人轻笑了出声。
“吱……”忽然间,木门打开的声音响了起来,诸葛瑾立即转眼至门口处,随即只见张机自其中迈步走了出来,也许是来这里的次数多了,对于外面众人聚集的情景已经习惯了,脸上并没有露出怎样的表情,目光很自然的掠到诸葛均身上,作为家中除去诸葛珪外唯一的一个男丁,便是如今诸葛家的主事之人,有些事情,他不能对诸葛珪明言,却不得不让诸葛均知道,也是如此,他的目光很快的就停到了诸葛均身上,只是在扫向旁边人的身上之时,他不由的呆滞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一副狂喜之色,三步并两步,匆匆走了过来。
“仲景……”诸葛瑾伸手,将正要下拜的张机扶住,不让他再拜下去。
“主公,何时赶回的,怎地事先竟没有听人提起?”虽然只是拜了一半,张机起身后仍旧坚持施了一礼,这才脸带喜悦的看着诸葛瑾,张口询问出声。
“临时决定的,就没有通知大家,我母亲的病情如何?”对自己赶回之事,诸葛瑾明显不愿多提,转而询问起了章氏的病情,看着张机,诸葛瑾的脸色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张机迟疑了一下,看着众人眼光皆落在了他的身上,顿时觉得压力大增,只是有些话,他却不能随意说出口,半步上前,张机伸手拉着诸葛瑾向着一处偏僻的地方走去:“主公,老夫人的病,只怕是不大好了,这些年的病,已经将她的身体掏空了,如今病情加重,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复原的可能,只怕是挨不过今年了……”话一说完,张机重重叹息了一声,对于章氏,张机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对这个与他可以说是同一辈儿的女人,其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亲和、明理、善良,张机在敬佩之余,心中只剩下了浓浓的惋惜:奈何已命不久矣。
虽然对结果早已有些猜测,此时被张机一口道出,诸葛瑾仍旧是无法接受,身子微微晃了下,诸葛瑾只觉得一口气血涌上,脸色更是诡异的红了一下后,才又恢复正常。
“这件事情,你们尽力吧,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告诉我父亲了,他年纪大了,我怕他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