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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叔等人察觉到她那怔忡又带着凝重的神情,眸中全浮上笑意,看来婧儿跟旭烈汗根本就是一对打打闹闹的欢喜冤家嘛!
而傲世赌坊关门,此时不振兴季家赌坊,更待何时?明叔等人便趁机游说她开门营业,然她实在无心也懒得管,就应了声,“随便”。
不一会儿,前面赌坊里就传来许久不曾听到的赌客们的热闹吆喝声。
旭烈汗这一撤,她是生机重现啊。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想回国去了?
一直到太阳西下,月儿露脸,季云婧仍瞪着对面阁楼旭烈汗的俊美画像发怔,久久,久久……
“就这么走了,不觉得可惜?”怡红院的特等厢房里,风兰边帮旭烈汗斟酒边问。
旭烈汗拿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笑说:“没啥趣味,留下来太无聊了。”
她微微一笑,“没趣味是因为季姑娘不理你吧?
他瞥她一眼,瞧着她笑盈盈地在他对面坐下,再替他斟了一杯酒,洞悉的眸光直盯着他看,他勾起嘴角一笑,“也许吧。”
“你对她有意思?”
他耸耸肩,未做回答。他跟季云婧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但花在她身上的心思及专注绝对超乎任何一人。因此,他对她的了解可能也超乎他人的想象。
他想过了,像季云婧这样倔强好胜的女子,要她尽释前嫌,跟自己像一对普通的男女谈情说爱,可能得套句她说过的话——日出西山,铁树开花。
因此,倒不如趁这时他还放得开手时,结束这一切。何况,他离家数月,也该回去看看,父皇母后一定思念甚殷,至于皇兄——他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眸光,他这一回国,惟一不欢迎他的可能就是皇兄吧!
他们兄弟两人从小就被别人比来比去,皇兄每每落居下风,日积月累,对他这个胞弟甚为不满,两人就算是迎面而遇,皇兄也必然转头离去。
“旭烈汗公子,在想什么呢?”凤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摇摇头,但笑不语。他即将离开余杭,多说无益。
“叩,叩,叩!”敲门声陡起,风兰柳眉一皱,歉然地对他道:“我出去瞧瞧。”
她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一瞧,原来是林志,“什么事不能担待点?没瞧我在伺候贵客?”
“风娘,抱歉,可是季姑娘她……”他话尚未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季云婧已经越过他要进房里去。
“等一等!”风兰不悦地挡住她的路,“这儿可不是你的赌坊。”
“我知道,但我想见见旭烈汗。我听人说他在这儿寻欢作乐。”
“那至少也得等我问过旭烈汗公子一声。”
“请她进来吧。”旭烈汗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风兰原想趁这机会多了解了解旭烈汗的身份背景,看来是没机会了。
她撇撇嘴角,瞟了季云婧一眼,“进去吧。”
她点头走了进去,见旭烈汗就坐在红木圆桌旁,桌上尽是上等佳肴美酒,小明儿则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旭烈汗见一身白绸的她走进来,瞥了小明儿一眼,小明儿明白地点头退出房门外。
风兰见状识趣地说:“风娘也出去了。”
“咔”一声,门关上了,旭烈汗见季云婧站着不动,笑道:“你是进来罚站的?”
她润润干涩的唇,走到他对面坐下。看他拿了一个新杯子斟满酒,递到她面前,她咬白了下唇,拿起来一口饮尽后将杯子放回桌上。
他挑高一道浓眉,笑了笑,倾身再为她倒了一杯。
“不用了,我不是来这儿跟你喝酒的。”她刚刚喝下那杯酒只是为了顺顺气,这一个姑娘家进妓院没那个胆子可踏不进来的。
“我当然知道,但这是上好醇酒,小酌一番怡情养性。”
她不安地再抿了一下唇,做了个深呼吸后,这才直视着俊美无俦的他,“为什么要关门?傲世赌坊天天门庭若市,大把大把的银子赚进门,没有理由将它关了。”
旭烈汗泰然一笑,“这儿只是我人生的一站。何况,倦鸟归巢,我离家多时,也想回去了。”
“不再回来了吗?”
他饶富兴味的眸光盯着略显急迫的她,“姑娘舍不得在下了?”
季云婧脸一红,“胡说。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舍不得。”
“是吗?
“当然是。而且我还会放一大串鞭炮让它响彻云霄,久久不散地庆祝你离开。”
“既然如此,你一个姑娘不惧外面那些邪淫眸光跨进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这,这可间倒她了,一时之间,她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而旭烈汗就这样瞅着她看,看得她脸红心跳。“怎么?不会说话了?该不会是看我太俊,心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简直胡扯!”她毫不迟疑地驳斥:“我来这儿是想知道,你花了大笔的钱买下我四周的房子,难道不是想在这儿定居?而一个赌坊让你赚翻天了,你却将钱往外推,不开了。你这个人如此莫名其妙到底在干什么?”
他挑高一道浓眉笑道:“你怎么说得义愤填膺的,好像我的事是你的事似的?”
“我——”她一时语塞。
“别忘了是我将你的老字号赌坊搞垮的。
我要走了,你该额手称庆,但你的言行举止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难不成……“旭烈汗眉开眼笑地盯视着她,”你喜欢上我了?“
季去婧粉脸一白,随即怒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来只是想弄清楚事情而已。你不是要看我嫁给嘴歪眼斜的丑男人吗?怎么时候未到,你竟舍得离开了?”
他抚着下腭,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我突然舍不得你嫁给丑男,所以将赌坊关了,看看能不能让你的赌坊营收升高,至少让你别成了赌局里的输家。你相信吗?”
“我才不信,才一晚,你的心从黑变红了?”
她没好气的把话顶回去。
他笑了起来。喝下一杯酿酒后,直直盯着她好半晌,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他才好整以暇地开口:“那就这么说吧,我没兴趣玩下去了,可以吧?”
他这么说,她能回答什么呢?而为什么在她听说他明日将离开余杭县的消息后,急得非得来这么一趟不可?
唉,她自己的思绪也相当混沌不明。
他挑起一道浓眉,瞟了她桌前的杯子一眼,“我明日就起程。既然云婧姑娘来这儿,就跟我小酌聊聊,让过去的不愉快随风而去。”
“随风而去,你说得简单。我,我讨厌你,你最好快点离开,越早越好!”她突地起身,气呼呼地甩袖离去。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旭烈汗真的被她搞迷糊了。
但对季云婧来说,被搞迷糊的人才是她!
他高兴时就将她的生活搞得一团乱,玩厌了屁股拍拍就走人,这算什么?太差劲了嘛!
季云婧从特等厢房跑了出来,泪水扑籁籁地滚落眼眶,一些酒醉的烟花客想拉她,她不是闪身就是推开他们。这跌跌撞撞,毫无方向的随便乱闯,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好似跑到恰红院的后花园来了。
“救……救……命啊……”
一个细微的呼救声传入她耳里。她拭去了颊上的泪水,看看四周,根本没人啊,哪来的女子求救声?
“来……来……人啊……救救命啊。”声音再次响起。
季云婧再仔细察看,这才看到在花团锦簇的花丛后方,接近地面的一隅居然有个铁窗,而铁窗中居然还伸出一只瘦如树枝的苍白小手。
“这,这……”抱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轻声往那儿走去。当她蹲下身凑近铁窗想瞧个明白,随即倒抽了口凉气,脸色唰地一白。
映入眼帘的是在昏黄烛光下,几名骨瘦如柴,面色蜡黄的女子,她们或躺或坐,目光呆滞。形同鬼魅,看来好不吓人。
她喃喃道:“这,这是什么?”
将手伸出铁窗外的那名女子听到她的声音,呆滞的眸子缓缓往上望,在看到季云婧那张美丽却惊惶的脸蛋时,眸中顿现光彩,哀声叫道:“救我……救我……”
“我……”她又咽了一口口水,声带几乎都瘫痪了。
“求求你……求求你……”
地窖里的其他女子听到那名女子带着狂喜的哽咽声,木然的表情渐渐转变,而在看到铁窗外陌生的女子,再由她脸上的惊吓神情猜出她必然不是怡红院里的人后,纷纷撑起衰弱的身子往铁窗移动,伸出如枯枝般的手哀声求救——
“救我”
“救我”
原来这里是怡红院的地窖,里头关的正是凤兰从谢一诚手中买来的几名外地姑娘。听话又愿意接客的就可以穿得美美的,有得吃有得喝;这不听话的就天天关在这儿,每天只能喝一些水,直到愿意接客为止。
而这几名瘦得不成人形,几乎奄奄一息的就是迟迟不肯就范的女子。
季云婧看着她们求救的这一幕,顿时吓傻了,压根儿没注意到怕红院里的两名打手已经发现她,正拿着麻袋罩向她……
“后面!”地窖里一名女子发现那两人,连忙向季云婧示警。
季云婧击向她的后颈,在她昏厥过去前,她依稀看到一个麻袋往她的头上罩了下来……
“什么?被季云婧发现那些女人了?”风兰错愕地看着前来禀报的打手林坤,她刚刚才送走旭烈汗,怎么就发生这种事!
“是啊,不过属下已将她打昏装入麻袋,跟那些女人关在一起了。”獐头鼠目的林坤连忙回答。
她沉吟了一会儿道:“谢大爷呢?”这日谢一诚又来找她温存了。
“正跟两名姑娘在房里逍遥呢。”
“去请他过来。”
“是!”
一会儿后,谢一诚来到风兰的房里,她随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看那个丫头得死,免得将我们的事说出去。”
“死?”谢一诚连忙摇头,“我不赞成。像她那种货色,多少人抢着要,千两万两,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你不要,我可要。”
“但那丫头若是将地窖那些娃儿的事说出去,这官府一查,你那些娃儿可全是从外地拐来抢来的,这……”
“那就将她卖得远远的,让她连回家的路都没法子找回来。”
她皱眉,“什么意思?”
谢一诚在她耳畔说了些话,凤兰眼中一亮,“好!就这么办!”
翌日。天泛鱼肚白之际,旭烈汗、忽可兰。
小明儿、铃儿四人骑乘四匹上好骏马踏上返乡路。
忽可兰对旭烈汗突然决定离开余杭县回家的打算虽感错愕,但还是开心,至少他离开了季云婧,这比什么都重要。因此这一路上,她一直笑容满面。然而与她一对照,旭烈汗的表情则显得沉重了些,与他以往那总噙着抹调皮笑意的神情大不相同。
小明儿当然知道主子在舍不得什么、但就是不明白他干嘛不将季云婧一起带走?这样就算季姑娘输了赌局也不打紧呀,天高皇帝远的,她又不在余杭县,也不必嫁个什么丑男当丈夫了嘛!
这段回北方大漠的行程气氛一直很沉闷。两个多月后四人终于已来到固尔班沙罕山脉前的宁德,只要从这里越过一沙漠,就是喀达亚尔汗国了。
宁德是一个热闹的沙漠城镇。几处绿洲让这儿发展成一个来往商旅歇脚的中继站,也因此,这儿客栈、市集、酒坊、赌坊、妓院林立,看上的当然都是来往的旅人。
旭烈汗一行人一下马,就有眼尖的商家发现旭烈汗就是喀达亚尔汗国的小太子,连忙打恭作揖,纷纷请他进客栈、进赌坊,进妓院……但都被他笑着婉拒了。
他只是跟身旁的忽可兰道:“你带小明儿跟铃儿先到客栈吃些东西吧。”
她皱眉,“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