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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们听说这个铁马日行千里,食炭吐烟,声势惊人,洋人在我们村修路,那以后村上的人还怎么过日子?而且铁马一路穿田过野,黑烟之下,禾稼如何生长?粮炊即断,百姓如何过活?”坐在陈铁匠身边的一个老头儿也红着脸说。
“大人!我们村上很多人都是跑船的,听洋人说铁路修好了苏南生丝就走铁路而不走水路了,那……那这些人断了生计,这么怎么办?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呢。”另一个年青的小伙子大着嗓子说道。
王财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一言不发,仍是示意他们继续说。看到王财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样子,又有几个人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大人!在下以为,此事不利国防!”一个皮肤白净的乡官的话让王财一愣,人人都说不利生计,唯独他说不利国防,这让一王财来了兴趣,“大人,此物日行千里,从上海天苏州、无锡、天京均一日可到,则防务勘忧。”
王财看了看这个白净面皮的年青人,衣衫整齐,谈吐斯文,看样子是个读书人,王财点了点头,看看这些人也没什么更新鲜的东西了,便接口道:“各位所说的呢,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要说的是修铁路是势在必行,哪怕动用非常手段,也得修!各位就不要再说修还是不修的问题了,怎么个修法,我们倒可以讨论讨论。”王财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比如老陈刚才说的修路挖了二狗子家的祖坟这事儿,我看这事和修路要拆房毁田是一个件事,你们看看这么办行不行啊,祖坟被拆的可以请风水先生另择一块向阳好地,迁移安葬,迁移费用政府承担,每座坟再补贴现银五十两,拆毁房屋和田产的,由官府另分良田且免五年钱粮,每户人家补贴现银二百两,迁移费用另算,你们看怎么样?”
王财首先定下了会议的调子,铁路是非修不可的,甚至暗示动用武力也要修成铁路,老百姓毕竟不敢官府作对,再说上次去天京把王财告了,现在看看也没什么用,他还是活蹦乱跳的在主持会议,那如何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自然成了各乡官的目标,而且王财开出的价码也很诱人,一块坟头就能让活人拿了一百两,这可不是小数目,穷人家一辈子也干不到一百两银子,更何况还可以迁到一个向阳的风水好地,那自然是没话说了。
“至于铁路穿村而过的嘛,我看这样好不好,我在村内设一个站,怎么样?”王财想着过去一直喊的一句口号“要致富,先修路”,在村上设一个火车站,来往客流增加,做点小生意什么的还不赚的盆满钵满?谁知道几个人把头摇得跟什么似的,他们实在不理解人家就能搬家拿银子,怎么到自己这儿就建个什么车站了事了?当下就有几个人跳出来反对。讨价还价了半天,才达成协议,免全村十年钱粮,每户还补贴现银五十两,不过王财也不肯吃亏,低价收够了村内铁路沿线的所有房屋,准备以后都改成商铺,让这些土包子把肠子都悔青了!
至于那些失业的人,一时倒也没什么好办法,这可不像拆房子迁地,也就那么百千来户,从太湖到上海水道沿线何止几万人,要补贴银子,王财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苏南现在又没什么富余的工作岗位,唯一解决的办法就让他们全去当兵,全死光了最好,当然这话王财也只能心里想想,考虑了半天,他才说道:“要拿钱,我是拿不出这么多的,工作我一时也找不到,好在离铁路修成至少还有半年时间,我保证在这半年时间里,帮你们重新谋一条出路,你看怎么样?”其实王财心里已经开始算计着英国的圈地运动了,以前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说英国圈地运动,给新兴的资产阶级弄来成千上万的自由工人,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学上一学,借此机会引进西方的工厂,开展机器生产?而且现在他也听到一些地主反应想扩大生丝、马匹的生产饲养规模,可就是找不到更多的人愿意来工作,当地人都满足于男耕女织,自己自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跑船和帮别人打工不是一样?
“大人……这个我回去怕不好交待……”那个乡官根本咽不下这口气,人家一个个都有银子拿,到自己这儿了就弄了个什么白条儿,这可不行。
“不行?!”王财眉毛一挑,“那你说怎么办?你们现在又没有失业,不还是有船跑吗?”
“大人,这个……有危机意识总是不错的……”
王财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危机意识,哈哈哈,不错,不错,不过我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们和人家祖坟被挖,房子被拆情形又不一样了,人家的生存危机是急待解决的,而你们这个问题至少还有半年时间,只要我王财还在苏南这地头上说了算,半年之内我就可以给你们一个交待!”
那乡官还想要说什么,王财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乡官再大胆子也不敢说谁知道你王财还能在苏南混多久?好在王财说的也有理,半年之内,跑船的人还不至于有失业的危险,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到时候再来讨个说法。
王财花钱免灾的解决方案,让几个提心吊胆的乡官都松了口气,临出大门的时候,王财特地拍了拍陈铁匠的肩膀,“你这次干得不错,嗯,我是指你上天京把我告了的事情。”陈铁匠吓得差点没尿裤子,王财微笑着接着道:“做得很好,身为乡官就应该为民请命,虽然这次差点让我掉了脑袋,但是我并不怪你,这是你的职责所在,忠于职守,我要奖赏你。”说到这里王财转身对典文官说:“民军帅陈……嗯……陈阿根忠于职守,不惧强权,奖良田十亩,现银五十两!”接着又转头对陈铁匠说:“希望你继续尽职尽责,为老百姓说话,你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救兵(一)
林凤祥站在连镇木城上向外看去,僧格林沁这个妖头的大军已经把小小的连镇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昨日派出的细作回报说清妖又分别从察哈尔、绥远、哲里木、昭乌达、卓索图调来了六千马队,咸丰妖头还增派了固安防军、圆明园旗兵二千人,现在连镇外的清妖怕是有三万人了吧,夜空下妖营中的点点篝火,让他想起了出师天京时的万仗豪情,自己亲率二万大军一路攻城拔寨,军势之盛,当真有一股而下北京的壮志,可是现在……林凤祥又转头看了看镇内仅存的几间破屋子,残存的几千太平军士兵们都衣衫破烂,光着脚在泥地上或坐或卧,一身的征尘,满脸的疲惫,驻军小邑,粮食军需都很难筹集,一个月前听说援军到了山东,大家都很振奋,李开芳还亲自带了一千马队突围南下接应,听说占了高唐州,斩了知州魏文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联系上援军,自己几次带兵想突围南下,但实是兵力不足,每次都白白折损士兵,如果援军迟迟不来,手下这几千广西兄弟可都要死在这小小的连镇了。想到这里林凤祥心中一阵酸痛,天京北上的时候二万广西子弟,如今仅余数千疲惫之师,内无粮弹,外无救兵,天王啊,你可知道我们在这里为天国尽忠啊!
“丞相,今晚清妖看来不会攻城的,咱们下去吧?”跟在林凤祥身后的牌刀手林水源低声说道。
林凤祥摇了摇头,转头问道:“城内粮食还有多少?”
“丞相,自从僧妖头引运河水灌了连镇以来,东连镇差不多都被淹了,粮食所存无多……”林水源沉默了一会,“不过黑豆、马草尚有不少。”
“丞相!”林水源犹豫了一会,接着说道:“刚才又有几个弟兄投清妖去了……要不要我带人去把他们追回来?”
林凤祥摆了摆手:“是我无能,才累大家受此穷蹙,困守连镇是死路一条,我抱定为天国尽忠之心,其他兄弟若想离去,就由他去吧……?”
“不知道李丞相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联系到咱们的援军……”林水源也张着眼睛向远处看去,好像在那摇远的地方,太平军的兄弟们正在赶来救援他们。
其时由于清军的封锁,困守连镇的林凤祥不但不知道第一次北伐援军在临清溃败的消息,甚至也不知道王财派出的第二批援军在骆马湖大败胜保,正在星夜赶来的消息。他们只能这样苦苦的怀着一种希望,怀着一种信念“天王不会望记我们的”!正是这种信念,以及对天下均富,大同世界理想的向往让这些坚定的士兵们虽然粮食断绝,弹药不济,却仍能或战或守,从容不迫。连日来在这块弹丸之地与僧格林沁的数万大军嘶杀却毫不落下风,甚至还多次主动出击攻打清军驻地,焚毁清军营房,打得清军心怯,竟然不敢力战,僧格林沁没有办法,只好以围代战,四面放炮,每隔一段时间就虚报一些战功,搞得咸丰只闻小胜,不见大捷,一再严令僧格林沁出力死战,甚至连“负恩贻误,本即军前正法”的话都说出来了,僧格林沁看到皇帝发了狠,也只好每天督促士兵和太平军“乒乒乓乓”一阵乱打,好在他不怕消耗,城内就这么几千长毛,还怕上了天去?
林凤祥刚从城楼上下来,就听见几声炮响,他连头也没抬就知道清军又在胡乱放炮了,自从围城以来,每到夜间清妖都会炮击连镇,白天又是人山人海的冲击城墙,搞得城内的士兵疲惫不勘,和往常一样,他只是吩咐了一声小心守御,就扎到士兵堆里,坐在泥地上靠着树根睡觉了。因为饥饿,他肚子时不时响那么几下,引来一阵阵胃疼,林凤祥咽了口唾沫,缓缓的闭上眼睛,明天又是一个血战的日子。
“轰轰……轰……”一连串炸雷般的炮声,让泥地上的士兵全都惊醒了,林凤祥一个翻身站起来,大喝道:“不要乱,各自登城守御!”
“丞相!丞相!”一个灰头土脸的太平军士兵跑来,大声的喊道:“清妖攻打西连镇啦!”
林凤祥一愣,马上转头对离他不远的一位检点大喊一声道:“黄检点,速带兵增援西连镇,万勿有失!”
林凤祥语话音刚落,远处的太平军士兵马上各执兵器开始列队,从容不迫,毫无惊惧之色,黄检点大声喊着口令点齐人数,带着一票太平军拔脚向西连镇奔去,林凤祥也几步跑上木城,向西连镇看去。
僧格林沁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几门万斤大炮一字排在西连镇木城外两百步的地方,不停的施放,而在炮火的掩护下,几千名手执大刀、火枪的清兵呐喊着冲向木城,人群中不时腾起一团团的白烟,那是清兵在施放着排枪,而木城上的太平军因火药具被运河水灌湿,无法使用,只好缩在木墙后,静等着清兵冲近了再跳出去肉搏。
很快,嚎叫着的清兵就冲到了城下,纷纷架起木梯往城上攀爬,而此时清军的大炮也停止了发射,双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集中在这短短的一段木墙上,数百名清军火枪手在城下排成一排,不断向城上拚死反抗的太平军士兵发射弹丸,其他手执大刀、长矛的清兵则一个个呼叫着顺着木梯往城头爬去,守在城头的太平军士兵则手持门板、木牌一面抵挡射来的枪弹,一面挥舞着大刀不断的砍杀冲上城头的清兵。
在金铁的交击声中,不断有人惨叫着摔下城头,饥饿中的太平军士兵仍然蔑视这些该死的清妖,在他们看来,要想打败这些只会跟着人群胡乱叫着冲锋的清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被人群推挤着爬上城头的清兵往往带不及举刀反抗就被一刀削掉了脑袋滚下城去,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