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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机,此功之大,不亚开疆辟土,因其皆与武事相关,故群臣一致请奏,将先皇的谥号定为“武帝”,以彰其功,留于史册。
谥号既定,接下来便是新皇颁旨,大赦天下囚徒,除谋反之罪不赦之外,余者皆可减免。然后便是封赏群臣,就是给先皇留下老臣子加官晋爵,以示新皇恩德。
登基大典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朝堂众臣都是熟知礼制的,该到什么程序就走什么程序,皇帝宝座下,礼部尚书杨笃清一条条的念着圣旨,而底下的众臣,则在该呼万岁的时候呼万岁,该称颂吾皇英明的时候便称颂吾皇英明。一切都照足了程序走,没出半点岔子。
杨笃清暗暗擦了把汗,封赏群臣,这是最后一个程序了,新皇的登基大典终于在他的主持下,无惊无险,完成得完美之极。
杨笃清高兴得太早了。
他忘了,群臣之中埋着方铮这么一颗不定时炸弹,能顺利得了吗?他啥事不给你来个轰轰烈烈?
当杨笃清念道:“……世袭一等忠勇侯,京城守备将军方铮,加爵世袭一等忠国公,增食邑一千户,赏黄金一千两,丝帛二百匹,另实授吏部尚书职,领正二品衔。”时,意外发生了。
话未落音,底下群臣便“嗡”的一声,议论开了。新皇这道旨意,是不是封赏过重?不少大臣张了张嘴,但考虑到此乃新皇的登基大典,不能失仪,于是又紧紧闭上了嘴,不过大臣们脸上都现出不满的神色。
按说方铮立下的功劳不小,以献退突厥之策跻身朝班,然后又数次救圣驾,平叛乱,听说连平前太子之乱亦是由他定计施行,所以他的加官晋爵倒是在众臣的意料之中,对于新皇将他的爵位封至国公,众人也无话可说,毕竟人家立下的功劳在那儿摆着。
可将他加官至吏部尚书,这就未免有点儿太离谱了。
吏部是什么?是朝堂六部排在首位的衙门,主管着华朝所有的官员升迁平调贬谪等一系列重任,换句话说,吏部的尚书,简直可以算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朝堂第一权臣了。
综观华朝立国百余年来的臣子,有哪位能在不满二十岁的年纪便坐上吏部堂官的位置?绝无仅有啊!你一个御赐同进士出身的毛头小子,纵然立下了泼天的功劳,又何德何能坐这个位置?新皇这道旨意,未免太过任人唯亲了,此举将这朝堂上的一干老臣置于何地?
几位言官眉头一竖,便待出班抗辩,华朝不以言获罪,所以他们也不怕皇上怪罪。
谁知言官们还没来得及出班,底下的一个角落里便传来一声大喊:“啊!我不干!”
众臣大哗,循声望去,却见方铮急得满头大汗,跌跌撞撞抢出班来,跪在金殿正中,神情颇为悲愤。
见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方铮急忙冷静下来,大声道:“禀皇上,微臣近来年事过高,体力不济,且百病缠身,总而言之,微臣快挂了,所以微臣请皇上收回成命,并准许微臣告老辞官。”
这番瞎话顿时引来满朝文武大臣的鄙夷。
你编瞎话也编得像个样子才行吧?你还不满二十岁,就“年事过高”,还“百病缠身”,还“告老”?瞎话都编得这么无耻,怎能让你坐上吏部堂官的位置?
众臣心中愈发坚定了抗辩阻挠的决心。不过见方铮颇有自知之明的主动站出来请辞,他们倒也乐得不去做那恶人,由着方铮去胡闹。
坐在龙椅上的胖子听到方铮这番鬼话,却“噗嗤”一声喷了口口水,刚待放声大笑,随即猛然想起场合不对,急忙板住了脸,面孔抽搐着沉声道:“哦?百病缠身说话还这么中气十足,我……咳,朕觉得方爱卿完全还可以为国继续鞠躬尽瘁嘛……”
方铮闻言一张嘴便待继续请辞,不料这时御史台中丞郑儒站出班来,先回头使劲瞪了方铮一眼,接着跪禀道:“禀皇上,老臣赞同方大人告……那个,……辞官。吏部尚书一职乃朝堂之利害位置,方铮此人浮躁轻佻,且于德行多有亏守之处,素来风评不佳,老臣以为,方大人实在不宜担当此职,请皇上收回成命。”
郑儒当初在朝堂上弹劾前太子时,方铮跳出来反对过他,老头儿有点记仇,这会儿见方铮居然被新皇任命为吏部尚书,老头儿站不住了,赶紧跳出来反对。
胖子闻言一楞,接着眉头皱起,脸上现出不悦之色。
方铮与他是同窗,更是患难之交,二人是朋友,更亲如兄弟,方铮驳他的面子这没什么,可你一糟老头儿跳出来瞎起什么哄?我要封方铮的官儿,关你何事?莫非你仗着老臣资格,想故意给新皇一个下马威?
胖子还没发话,有人不高兴了。
“哎哎,郑大人,说什么呢?大把年纪了,会说人话吗?谁说我风评不佳?我德行哪里有亏守之处?我怎么就不能当吏部尚书了?皇上英明,任命我为吏部尚书,正是皇上慧眼识人,说明我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你凭什么说我不能当这吏部尚书?一五一十讲清楚啊,不然我在皇上面前告你个毁谤大臣之罪……咳咳,抄你的家!”
第二百九十二章封赏之争(下)
郑儒是御史中丞。也就是朝堂六部各科的言官之首,受公卿奏章,纠察百僚之责,老头儿六十多岁年纪了,在朝中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何曾有过被一毛头小子指着鼻子这般侮辱的经历?
听到方铮的话后,郑儒气得胡子一翘,老脸顿时涨得通红,转过身狠狠瞪着方铮,怒声道:“你于德行无亏?方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户部主事孙艺,此人你可还记得?”
方铮眨眨眼:“不记得了,他干嘛的?欠我钱了吗?”
郑儒冷笑道:“你身为朝廷二品大员,竟然在深夜与同伙打劫户部官员,那晚你抢走他身上数万两银子,而且……哼!而且还请来画师,逼他脱光衣服,画下他一丝不挂的模样,方大人。这事儿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哗!”满朝沸腾了。殿内众臣,包括坐在龙椅上的胖子,尽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方铮,心中之震撼,如惊涛骇浪冲击着他们的心理底线。
二品大臣深夜打劫朝中同僚,而且还逼他脱光了衣服画裸像,这事儿……算是华朝开国百余年来的朝堂第一丑闻了吧?
这位方大人……胆子真是大得没边儿了。
胖子软软靠在龙椅靠背上,使劲的揉着太阳穴,失神的喃喃自语:“这家伙是不是穷疯了?打劫倒也罢了,还逼人画裸像,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方铮心中也是一惊,打劫孙艺那事儿他干得挺隐秘,郑儒怎么会知道的?孙艺那家伙真豁出去了?难道他不怕我把他的裸像公诸于世?
仿佛看出方铮的疑惑,郑儒冷笑道:“方大人,下次干坏事之前,先把苦主的家世打听清楚,孙艺乃老夫的女婿,他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老夫?方大人,此事你是不是不想承认?”
朝堂上众人皆好奇惊愕的看着方铮,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事儿就算没有证据,大伙儿心里也认定了是他所为,在这京城的一亩三分地里,还真没有他方铮不敢干的事,这家伙已成了京城的一大公害。
方铮眼珠转了转,随即一挺胸,凛然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不错,你女婿孙艺被打劫,正是我干的,怎么着?”
郑儒浓眉一掀,转过身向胖子面禀道:“皇上,方铮已承认此事是他所为,请皇上严惩方铮,以正我朝堂风气……”
“哎,慢着慢着,郑大人,别急着把我往死里整……”方铮笑眯眯的截住了郑儒的话,笑道:“当着皇上和满朝文武的面,有些事情得说清楚,不然大家都糊里糊涂的,混淆视听就不好了。”
“哼,你自己都承认了,此事还不清楚吗?”
“还有一个地方很不清楚……”方铮瞧着郑儒,坏笑道:“你女婿孙艺不过是个七品户部主事,月俸不过数十两银子,敢问这位老丈人,为何他身上有几万两银子让我劫?这银子的来路很是可疑啊。莫非在我劫他之前,他在别的地方干过一票?如此说来,我顶多也只算是黑吃黑嘛……”
“你……”郑儒张大嘴,一时楞在当场,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今日弹劾方铮,本是他临时起兴,可他却生生忘记了如此大的一个漏洞,被方铮这么一点破,他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竟然把自己的把柄主动送到了他手中,真真是一记昏招。
以方铮并不太高尚的人品,此时当然宜将剩勇追穷寇,趁机痛打落水狗:“皇上,微臣认为郑大人和户部主事孙艺这一家子很可疑,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儿,竟随身带着几万两银票满大街转悠,实在让人心生疑窦,微臣正是为国一片忠心,这才出手劫了孙艺,以调查此事的来龙去脉……”
“无耻!”众大臣闻言在心中齐声痛骂。
胖子瞄了瞄郑儒愈见苍白的脸色,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淡淡道:“方爱卿,不要跑题,现在咱们说的,是你加官封爵的事,题外话不必再说。”
郑儒闻言整个人有些虚脱般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看了皇上一眼,目光中充满感激。若因今日之事而致他晚节不保。他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众大臣一听皇上发话,心中都跟明镜似的,今日乃是新皇登基大典,皇上刚刚即位,肯定不愿朝堂上出现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免得天下人都以为新皇刻薄少恩,急着处置老臣,给他的名望带来负面影响。
方铮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不再纠缠此事,闻言将胸膛一挺,当仁不让道:“微臣虽年纪不大,可品德勉强还算高尚,为人也算谦虚谨慎,吏部尚书一职谁说我不够资格担当?”
“无耻!”众大臣再次在心中齐声痛骂。这家伙还要不要脸?有你这么夸自己的么?说反了吧?
胖子神色一喜:“哦?这么说,你是答应出任吏部尚书一职了?”
“啊?”方铮一楞,赶紧摇头:“谁说我答应了?不不不,微臣要告老辞官。”
满朝文武擦汗:“……”
胖子气得脸一黑,狠狠瞪了方铮一眼。
登基大典继续进行,只是由于刚才的小插曲,后面的程序便草草收场结束。
退入后宫前,胖子命方铮御书房觐见,群臣望着这个在先帝和新皇俱皆得宠的少年臣子,不少人眉头深深皱起。此人,会不会成为朝堂的第二位潘尚书?
御书房内。
胖子笑眯眯的给方铮递上一块点心,“尝尝,这是江南进贡的核酥,京城可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口味。”
方铮不客气的接过,大咬了一口,大赞道:“不错不错,当了皇帝果然舒服,想吃什么都吃得到……”
胖子笑道:“当吏部尚书其实也舒服呀,全天下的官儿都得看你的脸色,以后你在京城愈发可以横着走。谁也不敢管你,多好……”
方铮一楞,将点心搁在桌上,叹气道:“鸿鹄焉知燕雀之志啊……”
胖子擦汗:“说反了吧?”
方铮摇头:“没说反,你是鸿鹄,我是燕雀,胸无大志的燕雀,只想每日陪着老婆家人,顺便拿着家里赚的银子在外面吃喝玩乐,耍鸟遛狗斗蛐蛐儿,茶馆喝茶,酒馆喝酒,磕着瓜子听说书,京城府尹若愿意睁只眼闭只眼的话,我还想偶尔在大街上调戏下良家妇女,娱己娱人……”
胖子两眼发直:“你的志向……还真是远大啊。”
“胖子,你肯定也知道,我这样的人,天生并不适合当官儿,我胆子小,而且做事没有原则,惟利是图,凡事不论正邪,只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我这样的官对整个朝廷来说,其实是弊大于利的,我若当了吏部尚书,朝堂之内必定会被我弄得一片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