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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来得重,白芍听了不语。屋内静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白芍轻声叹道:“还是让丞相当心点吧。”
荀攸跟问:“当心何事?”白芍想了想说:“我练百日功前,曾去一信,信中曾给丞相一言,人木耳方二三。”荀攸听了,和曹丕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后说道:“主簿此言,荀攸已然知道,主簿是告诫丞相要防朱六,但攸今日不得不告知主簿,朱六这次挡了赤芍行刺,很得丞相信任。上次,看了主簿信中告诫,丞相未让朱六再随军总管中军帐,但这次丞相已对朱六有诺,答应他再次随军总管中军帐,日夜服侍身边。”白芍一下愣了:“有这等事?”荀攸看准了白芍的反应,接着“下药”:“朱六曾当着我与曹将军的面对丞相讲,只因主簿有话,故丞相才疑他。”白芍思忖不语。荀攸接着说:“朱六还说,此次赤芍去许都行刺,主簿必定知情。若非丞相明确说,主簿不可疑、不得疑,他还会胡言乱语。”白芍依然眯眼思忖不语。荀攸又加话道:“唯有主簿可提醒丞相防范任何意外。现主簿不在,朱六日夜随侍丞相身边,或相府,或中军帐,不知是何后果。坦率对主簿进一言,攸对主簿确信不疑,如丞相所说,唯对主簿之心伸手可触、真实不虚。但对朱六,攸有些微疑忌,恐其别有用心,对丞相不利。”
白芍垂眼不语,似乎在思索什么。
荀攸与曹丕看着白芍,静默等待。
过了许久,白芍轻声说:“来人。”小翠高声传告:“来人。”马五率众家仆听声进来:“小姐何事?”白芍说:“准备启程,赶赴许都。”
听说郑康成借回密县扫墓为名转道来投冀州,袁绍立刻从武阳赶回冀州,出城三十里迎接。第二日,袁绍举行盛大宴会为郑康成接风。当他携郑康成手一起步入宴会大堂时,数百人从各自案几旁站起,欢呼:“祝袁大将军千岁千千岁!”袁绍与郑康成站在主案一侧,接受众人呼贺。呼贺声刚停,袁绍就接着领呼:“祝郑公郑大人寿比南山,福深似海!”众人连呼三遍。袁绍放眼天下般对众人说道:“今日文武百官及冀、青、幽、并四州风流雅士云集,为的是欢迎郑公郑大人。郑公与我袁绍三世通家,其在桓帝时已官至尚书,是我等的老前辈。他文满天下,弟子遍四海,今日来我冀州,实乃天赐我也。好,现在诸位落座,请听郑大人说话。”数百人纷纷落座,袁绍也先落座。郑康成站在他身边对众人说道:“袁大将军居德仗理,招贤纳士,举义兴兵,讨奸伐佞,一统天下,事在必成。此正是圣人所说,顺乎天而应乎人。”袁绍敞怀大笑。众人欢声雷动。
袁绍说:“我袁某替天行道,不日将兴兵攻许都灭曹操,匡正社稷。郑公来此,必满腹韬略,望今日当众指教一二。”郑康成接着对袁绍也是对众人说道:“袁公布局,自是通天达地,有大气势。攻许都,灭曹操,正社稷,此乃四海众望所归。圣贤讲得好,君子以做事谋始。我虽未熟虑在先,今日初次见面,仅提三个建议:一者,我看去年袁公一伐曹操时曾发讨曹檄文,文字甚为犀利,今岁若再伐曹操,依然可将此檄文遍行各州郡。”袁绍坐在那里深深点头道:“郑公所言极是,这次必再发讨曹檄文。全文照旧,唯有一句略做改动,原檄文说‘其得曹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现可改为‘封九千户侯,赏钱九千万’。”众人欢呼雷动。
郑康成站在那里等着欢呼声过去。女扮男装的赤芍一直如同随从保镖般站在他身边。欢呼声平息,郑康成接着说道:“二者,曹操确乃劲敌,除之必讲外交联盟,欲击之,必先孤立之。现刘表虽据荆州,不足为强,而江东孙策威震三江,地连六郡,谋臣武士甚多,可使人结盟共攻曹操。”袁绍又深深点头:“郑公不出户便知天下事。我前不久已派人出使江东联络孙策,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郑康成接着对众人讲道:“三者,古春秋战国时,燕王筑黄金台拜贤,天下贤士闻风而来。袁公亦可效法而尽拢天下文武之贤。”袁绍一听哈哈大笑,站起说道:“就先从拜郑公开始。”而后对全场说道:“诸位都知道,我袁某这里,不是许都胜似许都,不是朝廷胜似朝廷,代天行道,也代天赏功罚罪。今日我拜封郑公为正定侯,食邑三万户。”众人又欢声雷动。
郑康成拱手向袁绍连连拜谢:“不敢不敢,无功受禄,实是不敢。”
众人依然欢呼不断,他又向众人拱手致谢。欢呼声过去了,袁绍举酒对众人说:“郑大人年寿已七十有四,超过孔圣人。人生七十古来稀,我等文武百官与风流雅士共举酒为郑大人祝寿!”说着,全场都举酒站起来。郑康成也连忙举酒。在袁绍带领下,众人一饮而尽。袁绍乘兴对众人说道:“郑公到,我这里天威足,志气壮,兵士旺,一统海内大业成也。”说着,他与众人又举酒一饮而尽。
曹丕率兵五百亲自护送白芍从徐州返许都。
车队急驰入许都城门,掠过城内街道,在相府门口停下。车有七八辆,从第一辆车中跳下军师荀攸,高声说道:“禀报丞相,主簿到!”朱四早带家仆数十人在府门外等候,朱四回头高喊一声:“禀报丞相,主簿到!”听见门内有人高声传报:“禀报丞相,主簿到!”曹丕也早下得马来,与荀攸、朱四及众家仆拥到第二辆车旁接白芍。小翠先下了车,而后回身与众人一同服侍白芍下车。门前两边森严戍卫的将士肃立不动。白芍在众人护拥下拾阶而上,进了相府大门。
曹操在朱六等人的簇拥下出得大堂,迎上前来。
曹操又如上次迎接假白芍一样,诙谐地拱手行礼道:“孤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主簿大人盼来了。”白芍微微一笑:“丞相玩笑。”曹操哈哈笑了:“此话孤是第二次说。第一次迎来一个假主簿,这次总算迎来真主簿了。”朱六在曹操身后神情有些复杂地注意着白芍,这时奉承地添话道:“这回可真是真主簿回来了。”
白芍略抬眼扫了一下朱六。朱六未敢迎白芍的目光,显得稍不自在。白芍从容说道:“丞相身边,还望人人都是真的才好。”此话虽然说得平静,朱六听着却目光闪烁。曹操又哈哈笑了,一指四周众人:“现在都是真的。真乎哉?真也。”
荀攸笑眯眯地看着曹操说:“今日丞相可算是云开日出,眉开眼笑了。”
曹操一听又哈哈大笑:“见主簿,话没两句,这大笑已经接二连三。”说罢又哈哈大笑。笑罢,才对白芍说:“见主簿归来,确实喜不自禁。今日孤笑有多多,就可想主簿不来,孤愁有多多。”白芍有些爱惜又有些戏谑地看了曹操一眼:“丞相出生入死皆不当事,今天怎么如此失态?”曹操又哈哈笑了:“今日索性笑个够。主簿修这百日不语功,可把孤修苦了。”曹操笑够了,才挥手对朱四说道:“快送主簿回居所安顿。”随后又对白芍说:“孤随后亲自登门拜望,一叙长短,然后排宴为你接风。”
朱四领众家仆及丫环簇拥着白芍、小翠往府内去了。当他们穿行到花园中时,那四个昔日为白芍护卫的女将士迎面而来,向白芍拱手行礼:“恭迎主簿归来。”白芍略微点点头,朝前走去。
这边大堂前庭院内,曹操依然喜滋滋地背着手踱来踱去。曹丕、荀攸、朱六等人侍候在一旁。曹操一边来回踱着一边微微摇着头,笑眯眯地想着什么,而后站住对曹丕说:“如若这次荀军师不去,你能请动主簿回来吗?”曹丕摇头:“非荀攸军师不可。”曹操又笑着一指荀攸:“你是如何说动主簿的?”
荀攸略瞟了朱六一眼,对曹操说道:“那都是荀攸的一点小聪明。和主簿说别的都没用,只有说到丞相如何苦重,她才会动心。丞相不演苦情戏,荀攸演则无妨。丞相大人也,荀攸小人也。”荀攸说到这里,调皮地一笑。
曹操笑了,又指朱六:“这个主簿,一看就是真的了吧?”
朱六立刻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练了百日功,神态也还有些微变化。”曹操说:“是何变化?”朱六说:“更含而不露了。”曹操接问:“还有呢?”朱六说:“目光透着寒意。”曹操微微一笑,摆手道:“练道家功必然清静无为。说清静,是也;说寒意,则非也。”停停又说,“你觉寒意,孤却觉和煦如春。”
荀攸和曹丕一直在注意朱六与曹操的对话。荀攸这时对曹操说道:“主簿回来,丞相之郁闷解了,往下再和袁绍开战,荀攸就无忧了。”曹操一听此话,注意力转移,一挥手,雄心满怀地说道:“现在来个袁绍和我打,孤正好寻到一个用力处。”曹操说完,背着手在庭院中踱了几步,而后一挥袖说道:“孤不与汝等说话了,汝等各行其便吧。孤这就去主簿那里看望。”说着,一个人离开庭院而去。荀攸在曹操背后调皮地做了个怪样,与曹丕相视一笑。
朱六则稍有思忖。荀攸看了朱六一眼,转身与曹丕共入大堂。
曹操独自穿庭过院,往白芍住所去。
到了白芍住的小院,四个护卫的女将士向曹操拱手行礼。曹操略颔首,往院里进。房里白芍刚刚洗浴完,头发湿漉漉的,只穿一身素洁内衣,在梳妆台前让小翠替她梳妆。门外响起一声咳嗽,接着是曹操的声音:“曹孟德欲拜访主簿,现可进否?”小翠有些着急地小声道:“小姐,让丞相等等吧,还未梳妆好。”白芍却说道:“让他进来吧,他等不及了。”小翠便提高声音对门外说道:“主簿请丞相进。”
曹操进得屋来,小翠停下手闪到一边。白芍一身素雅,披着湿润的头发,鲜明潮润、纯净馨香地迎面坐在那里。曹操看得有些呆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而后啧啧赞叹道:“春花含露,神女下凡。”
夜晚,皇宫内,伏完与伏剑在几个打着灯笼的太监引领下来到坤宁宫。黄福正领着几个太监在宫门外侍立,一见伏完、伏剑到,立刻迎上来:“国丈并车骑将军,皇后正在里面等候。二位先叩见皇后。皇上在别处,我这就去禀告。”说着,黄福转头冲宫里高声报道:“太尉伏完、车骑将军伏剑叩见皇后。”过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有太监高声道:“皇后宣国丈伏完、车骑将军伏剑进宫。”
黄福哈腰伸手请伏完、伏剑进,而后自己匆匆往乾安宫赶去。
乾安宫灯火辉煌,汉献帝正在那里排练他的新窈窕淑女舞。依然有宫女挑着那幅君子好逑图,依然是若干弹琴鼓瑟伴奏的宫女,依然几排跳舞的宫女在他面前齐齐地屈膝跪着。汉献帝在众宫女前大气潇洒地踱来踱去,一挥袖站住,说道:“这个舞叫君子好逑舞,又叫窈窕淑女舞。朕这次又重新谱了曲、编了舞,汝等一定要舞齐舞好,舞出窈窕淑女多姿多媚之态来,要如春风杨柳一样婀娜多姿,要像水上芙蓉一样争相斗艳,要舞出春色,蜂醉蝶狂。如若一曲舞罢,没有舞得朕动心,那你们不过是枯柳残花而已。舞得朕眉飞色舞,心荡神移,你们才算不辜负了朕的教练。”
说着,他走到第一排最边上的两个宫女面前,伸中指先挑起第一个的面孔,又挑起第二个的面孔:“你们二人是新进宫的吧?”两个宫女跪在那里诚惶诚恐点头。汉献帝问:“听说你们进宫前就习练过歌舞,进宫后又练了多日,这头一次在朕面前歌舞,紧张吗?”二人点头。汉献帝眯眼打量第一个宫女,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