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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宝琳怔了征,一会儿才问:“你把东西给他了吗?”
“唉唉,给了啦!”胡黎晶挥挥纤手,“你每次托我,我都亲自送到他们维修部门去呢,哪一次让你失望啦?”
舒宝琳漾出一抹浅笑,“谢谢你啦,晶……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真知道就该和关震伦快刀斩乱麻,投入我温暖的怀抱,而不是三不五时就帮他炖补品,送他这个、帮他那个,还要我夹在中间当快递小妹。”她是地勤人员,常在机场各个单位穿梭,不像舒宝琳,一到机场报到就得顾虑到整个飞行团队,机动性没那么高哩。
舒宝琳抿着软唇,颊微赭,“他一个人在台湾,也没谁照顾,又常闹胃疼,我刚好有时间,就只是炖炖药粥帮他健胃而已,朋友之间相互关心,这很普通啊!”
“普通个屁啦!”她大小姐快要抓狂了,“他都爬到你床上去,一睡就三年,三年耶!小姐,每分每秒都是女人的青春耶!你还想拿‘普通朋友’的幌子粉饰太平、招摇撞骗呀。厚——会被你们两个活活气死,他到底怎么想?你难道都没弄懂吗?”
要是弄得懂就好了。舒宝琳内心苦笑。
第一次见面,她被他沉默、冷峻的气质吸引,觉得他不爱说话,总是用那对深沉的眼端详着一切,心里藏着许多事似的。
在他身上,她仿佛找到自己的影子,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荒谬感觉,她也是不爱说话,也习惯静静地观察周遭的人事物,将感想锁在心头,独自品味。
第二次是在机上偶遇,她惊讶也惊喜,莫名奇妙的,竟担心在他面前出糗,怕教他那深邃的目光凝视,她手里的咖啡、果汁、餐盘等等要整个摔在他腿上,结果那一次的机上服务,她只得频频把自己锁进洗手间里作心理建设,同事们还以为她吃坏肚子了。
幸好有他那件外套作借口,让她找到机会和他攀谈。
然后是那一回的麻辣锅约会,喝了点小酒的他俊颊薄红,几缕黑发不听话地散到额前,他大口品尝食物的感动模样让人发笑,像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后来,她才明白那是他第一次吃麻辣锅,他父母亲都不在了,就孤身一个,总是四处飘泊。
他的话听不出温度,却着实拧痛她的心。
天晓得,她从来不知道光是和他短暂相处,心竟然跳得快要失控,咚咚!咚咚地雷响,震得自己的耳膜都发痛了,而理智随即释出警讯。
她谈过恋爱,谈得轰轰烈烈,也谈得凄凄惨惨,那样的爱情让她痛得死去活来,一颗心像淋上油,在火盘上煎烤炽烧,痛得无处躲藏,痛得几要丧失惟一的尊严。
她不要了,不愿再经历那样的过程。人最怕就是动了情,她深刻体会过了,从此,她告诉自己,她的心只能由自己掌握。
偏偏她始料未及,关震伦会突如其来地闯进她的生活里。
再次见面,他已是机场维修工程单位特约聘任的技术顾问,那一天她和同事们在机舱厨房里忙着点收搭载的东西,维修工程部的大哥上机作例行的检查,一方面将这位新聘的顾问介绍给众人。
她转身恰巧望进他沉静的黑眸,里头闪动的神秘光辉在瞬间袭击了她的胸口,她有些难以呼吸,只被动地伸出手放进他等待的大掌里,感觉他用力一握,低沉出声:“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认识了他,是一连串变数的开始呵。
对于关震伦,她的确尝试过压抑,将他当作最最普通的朋友看待,将那些模糊不清的暖昧情愫埋在心中深处,从不去直视,就算他与她同在一个地方工作,若不刻意经营,两人也不会有更深的交集。
一切的一切,就发生在那年年末,环航扩大举办的忘年会上。
忘年会类似台湾的尾牙,不外乎办抽奖、玩游戏,大家吃吃喝喝,用力地压迫在上位的主管,要他们“加码”抽奖的奖品、奖金。
这一天,地勤人员肯定是携家带眷来共襄盛举,而正巧遇上休假的空勤姐妹必定竭尽所能地打扮,务求在宴会中勇夺最佳造型的奖项。
这样的忘年会其实挺有趣的,她喜欢看众家姐妹争奇斗艳,以最高规格盛装出席,喜欢瞧各级主管被众人硬拗的为难模样。
这一年环航的忘年会还邀请了机场的其他单位,整个会场热闹得像摇滚乐团正在开演唱会一般。
她在会场里遇上关震伦,心又是狂跳,自始至终,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表情若有所思,在抽奖进入到最高潮时,他不经意地挨近,在她耳边启唇低声道: “这家餐厅的菜色满普通的,你觉不觉得?”
她瞄向他,发现他侧脸的轮廓挺性格的,感觉自己正慢慢坠入某种难以分解的情愫中。“是吗?我没吃多少,好像还可以。”
他微乎其微地扬唇,深目直视着台上正如火如荼进行的抽奖活动。“所以你还没吃饱啰?”
“啊?”她眨眨眼。
“我请你吃勇记的麻辣锅。”
“什么。”
没有什么,也来不及什么,他略霸道地拉住她的手,趁着纷乱高昂的氛围,将她带离那个五星级的宴会厅。
那一晚,他们仍旧喝了一点小酒。
唔……好吧好吧,或者是比“一点”多上许多,两人都有些醉意,他没回去自己的地方,留在她的住处里,很自然的分享了一个吻,又分享了第二个、第三个吻,以及接下来无数个的吻……
分不清楚是谁先爱抚谁,他们为彼此脱去衣裤,裸裎相拥,以唇、以手膜拜着对方的身体,火也似的欲望操控了一切,轮辗了理智,狂放地在彼此怀里燃烧、倾泄、获得……
会和他上床,演变成这样的关系,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虽试图抗拒他的吸引,可扪心自问,在潜意识中,她其实已允许他的亲近,直到和他有了亲密关系,她又开始告诉自己,她和他都是成人了,有足够的能力去区分所谓的情爱和单纯的生理欲望。
她可以和他维持好朋友的关系,也可以在感觉对时,借着彼此的体温和拥抱抚慰发泄。
对这样的决定,他从未有过异议,她也一直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认为自己能将感情和肉欲分得清清楚楚,不需要再劳心费力地爱上一个人,在一连串的不确定中担心受怕。
她不想爱人,也不需要男人来爱,她渴望的胸怀和臂膀、安全感与温暖,他能无私地提供给她。
只是如今,她的心变野了、不安分了,想在他身上求取更深刻的东西,蓦然回首,才惊觉自己一向的天真。
胡黎晶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忍不住气急败坏的说:“想爱就爱,勇敢一点啦,要为爱往前飞,幸福靠自己打造咩,又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之前认识的那个烂咖!”
舒宝琳虚弱地笑了笑。过往那段不堪回首的情伤,身为她最佳好姐妹的胡黎晶自是清楚,而她和关震伦之间的种种,目前也只有胡黎晶一个人知道内幕。
“我们……彼此说好的,就当最好的异性朋友,就算……”她深吸了口气,脸容有些苍白,却仍微微笑,“就算我爱上他,对他动了真感情,想跟着他过一辈子,但我、我害怕让他明白,就是害怕……你说我懦弱也好,骂我是胆小鬼也行,我就是害怕,怕他知道我心里真正的渴望,怕他一旦有了压力,我们之间也该画上句点。”
“宝琳!”唉唉唉,她真要被气到吐血,“这根本不像你,以前的你绝不会缩起脖子当鸵鸟的!”
舒宝琳依旧是笑,下意识抬起手拨弄着年轻有型的短发。“爱怕了,狠狠的脱了一层皮,现在的我就只能这样,你好心一点,可怜可怜我,就让我安安分分的当鸵鸟吧!”
胡黎晶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感受到那轻淡话语里的沉重,一颗心也为好友酸涩起来。呜呜呜——难道真注定“水人没水命”吗?想想自己,她的爱情路也苦啊,九弯十八拐的,怎么也转不出来。
用力地握住舒宝琳的手,胡黎晶开始信心喊话。
“那个关震伦要是真错过你,不懂得及时醒悟,那……那就是他的损失,天大的损失,是他眼睛被蛤仔肉‘苟’到、被牛粪黏住、被阿米巴原虫侵蚀、被大肠杆菌传染,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有福不会享,短视近利,呆头一枚,笨蛋加三级,像这种规格不符的产品,直接打掉了事……”
舒宝琳被她的话逗笑了,瞠亮圆眸才想出声,有人敲门探进,是刚才那个柜台的服务小弟。
“宝琳姐,你们这趟飞行的座舱长在找你,好像是B11登机门那边打Call落来,飞机检查完毕,可以让空服人员先登机啰。”
舒宝琳迅速站了起来,“谢谢你,我马上回办公室。”
“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服务小弟俏皮地敬礼,退了出去。
她转过来,摇着胡黎晶的手,柔声地说:“晶,别替我操心,就及时行乐吧!往后的事往后再说,我们都该珍惜当下的快乐。”
胡黎晶丽眉一翻,忍不住和她相对笑开,“等你这趟飞回来,我们去PUB喝酒,喝个他妈的天翻地覆。”
“好,我舍命陪狐狸精。”
“喂,你骂我喔?”
“哪有?”
“就有,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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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宝琳随着团队进入B11登机口,尚未跨进机舱,在空桥上被关震伦堵个正着。
他刚和负责此架飞机的机师确认完四座引擎的状态,从空桥旁的铁梯爬上,推开小门,就看见环航的空服员正拉着小拖车、踩着优雅的步伐而来。
“顾问,好久不见ㄋへ。”年过五十的华籍座舱长泰瑞莎故意歪着脸,说话尾音还往上扬,有装可爱的嫌疑,一只手还搭在关震伦的右肩上。
跟在后头的众家空服员好几个已低下脸、噙着笑,快步地踏进机舱里,旁边三、四个地勤也忙着瞥开视线,忍笑忍得差点胃抽筋。基本上,这位阿嬷级的泰瑞莎座舱长“就爱装可爱”的名声早传遍机场各单位,心脏不够强的人,实在消受不起哩。
关震伦依旧酷酷的,微退了一步,避开肩上的手。他的生物距离比平常人严重,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
“三天前才见过。”他淡然回应,双目直勾勾瞅着走在团队最后面的舒宝琳,后者瞄了他一眼,那一眼蕴含深意,嫩唇似笑非笑,他心海忽然激起狂潮,仍无法从那张清雅小脸瞧出端倪,不知她是否还为今早的事生气。
在工作场合,他和她一向装得十分客套,要不是有一回胡黎晶心血来潮,一大清早杀到她家猛按门铃,想挖她起床去逛花市,结果来开门的竟然是睡眼惺松兼衣衫不整的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泄露给第三者知道。
泰瑞莎的手挥了挥,发出白鸟丽子“ㄏㄡ——ㄏㄡ——ㄏㄡ——”的笑声,挡住了关震伦的视线。“对对,我们三天前在员工餐厅碰过面哩,顾问——你记得好清楚ㄋへ。”
关震伦有些急,眼角余光瞄见舒宝琳已拉着小行李车闪进机舱。
“我还有一些地方要检查。”丢下话,他越过泰瑞莎大踏步跨进机舱。
被晾在一旁的年轻机师终于回神,随即追上,“关桑,还有什么地方出问题吗?刚才我们不是都一起检查过了?再查下去,飞机到底能不能飞啊?”
关震伦停在走道上东张西望,压抑着一股烦躁,头也不回地沉着声道:“是加强检查,我晃一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