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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张清丽脸容调过来面对他,关震伦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定定地打量她的侧脸十几分钟!她略带英气的眉心微拢,澄瞳浮掠疑惑。
她觉得他古怪吗?他承认,当下的他表现得确实很古怪,就连自己也搞不太明白。
润了润干涩的喉,他终于开口:“我载你去机场。”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眉挑起,清容闪过讶异。 '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他又说:“你是‘环球幸福航空’的空服员吧?我认得你的制服。”环球幸福航空是隶属于意大利的国际航空公司,他之前也曾受雇过三个月,在米兰的马尔宾种机场协助当地的维修工程团队。
“你不是要飞晚班的班机?我载你回去取行李箱,直接送你到机场。”说这话时,他胸口时紧时松,一股莫名的热力在体内荡开,事后,他把这种不寻常的反应归咎于她的眸光,清澈沉静,像要照穿他的灵魂。
她最后接受了他的提议。
然而,上车,回社区取行李,再至桃园国际机场,她没主动攀谈,他也不再出声,直到抵达出境大厅门外,他下车帮她搬出行李,她站在人来人往的骑楼下凝视着他,嘴角淡淡勾勒,对他道了声谢谢。
他没动唇,只略略颔首,接着她便拉着行李箱转身走进大厅。
他着魔似的在原地伫立,见自动门将那高挑的身影完全遮掩,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对劲了,竟觉胸腔紧绷,有些不能呼吸,犹如好不容易终于找到想要说说话的对象,他没能把握,只能眼睁睁望着她由身旁走开。
他嘲笑自己的荒谬,之后,日子又回归于无情无绪。
手机里陆续来了几家新雇主的留言,他考虑着下一站该往何处落脚。距初次邂逅两个星期之后,他却和她有了第二次的接触。
那一天,他应东京羽田机场的邀请前往日本,刚好搭上她服务的班机。
乍见他时她脸容闪过轻讶,瞬间又回复沉静,只淡淡朝他一笑。
与其他空服员相比,她的笑颜并不灿烂,却有属于她的风韵,优雅中带着耐人寻味,仿佛股温柔的风,轻轻地拂过纠结的眉心,将一切急躁的、不安的、紊乱的全数敉平。
他心跳得不太规则,莫名地对自己生起气来,找到座位,他强迫自己别太去注意她,在她眼里,他了不起就是一个旅客罢了,是她“送往迎来”的对象,她是基于服务业的礼貌才冲着他笑,他可不想自作多情。
虽是如此,要他完全忽略她实在太困难。
先不说他所坐的区域恰巧属于她“管辖”,餐饮服务时,头等舱讲究面对面、近距离的亲切服务,她必定要靠近他、主动询问他。
他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淡雅清爽,也瞥见她别在胸前的名牌——
舒宝琳。Pauline。
不由自主,他暗暗咀嚼着她的名字,心想她的英文名字应该是取自中文名,念起来让人联想到保龄球,等意识到思绪又绕着她打转,他眉头再次成峦,五官不禁冷峻起来,将视线拉向机窗外,去瞧白茫茫的云海。
他似乎睡着了,睁开眼时,却见她捧着一杯水蹲在他前面座位旁,用流利的日语哄着一名日本小女孩喝药,那线条利落的侧颜染上温暖,连飞翘的短发也柔软得诱人。
盯完小女孩喝药,她起身离去,不到一分钟,她又折回来,手里多了一张薄毯。
“机舱里的温度会随着高度改变,盖上毯子再睡,以免着凉了。”她沉静地说,微微一笑,不等他反应已摊开薄毯盖在他身上。
他像个傻瓜,只会死瞪着她。
她没被他吓跑,却说:“又遇到你真巧,那天,我们都忘了互留电话号码了,你的衣服还住我那里。”
他脸上八成露出迷惘,她笑了笑,“就是我要你脱下的那件爱马仕休闲外套,我已经送洗过了,洗衣店的老板娘很帮忙,把上头的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你什么时候回台湾?”
“我……三天后。”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问必答,末了还补充说明:“这个星期五。”
“那好?我是星期六中午飞回来,你如果有空,我们要不要约个时间,我把外套送还给你?”
他本想说不用了,一件外套而已,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但想归想,说出口的又不一样,“星期六晚上七点,我过去找你。”
他不知道眼中是否泄露出什么意图,因她淡蜜色的脸颊微红,而后她颔首,一贯沉静地说:“我等你。”
于是,她将住址和电话号码留给了他。
然而星期六之约,不仅是单纯归还那件名牌外套,更成为他与她进一步接触的转折点。
当他开车来到河滨公园旁的那处社区大门口,她已经等在那里,穿着一件V字领的针织衫,搭着一条滚着皮革流苏的牛仔长裙,及耳的发丝柔软,被风拂乱了,却有独特的潇洒。
他摇下车窗,她弯身瞧他,微笑打了个招呼,跟着递进一个纸袋,“外套。”
他再次闻到那香气,淡淡中带着甜味,不像一般香水,她没上妆,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冲动如野火燎原,烧烫他的胸口,他接过纸袋直接丢在后座,对着她冲口而出:“上车,我请你吃饭。”
有三秒钟的时间,他心脏仿佛提到喉头,怕她要拒绝。
“好啊,我正想吃‘勇记’的药膳麻辣锅。”她笑着说,是属于她的清雅浅笑,大大方方的,如同与他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这一晚,说实话,是他第一次尝到台湾的麻辣锅,两人吃得痛快淋漓,大呼过瘾。
这晚,两人都喝了点小酒,微醺薄酣,他话忽然多了起来,大半时候都是他在说话,她静静帮他夹菜,微笑倾听,偶尔提出心里的想法。
这一晚,他以为自己交到一位朋友,异性的朋友,不涉及男女情爱的女性朋友,可以天南地北的胡聊,而左胸那如无根浮萍的飘忽感蓦然间扎实起来,多年的飘荡、残缺的童稚与年少,甚至是对母亲的无奈歉疚,在这辣口烫心烧腾腾的夜晚,似被抚慰了。
她是这么、这么、这么的好,他该死的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伤害她?!
关震伦双肘搁在办公桌上,十指插入浓发里,想到她含泪的脸容,心脏随即纠成一团。
昨天两人皆是休假日,台风来袭,他担心她家里没有存粮,担心她在恶劣的天气里还跑出去买食,担心若忽然停电,她独自一个会害怕。
朋友间本就该相互关心,他在意她、关怀她,却不知她淡然的态度会如此教他难受,一口气堵在胸腔里,闷得连理智都给蒸熟烂透,说话全不经大脑了。
Shit!他该死!
“关老大。”办公室门口探进一张古铜色的大脸,是维修部一位绰号叫小柯的工程师,见关震伦抬起脸,他咧嘴露出白牙,“B11登机门那架‘环球幸福航空’AIRBUS 300型飞机,四号引擎好像出现异声,老罗有点搞不定,打Call过来问你能不能过去一下?”
关震伦抹了把脸,离开座位,“我过去看看。”
小柯笑咪咪又说:“还有,环航那个地勤美眉胡黎晶又帮你送补品过来啦,好幸福呀,老大。”藏在背后的手忽然伸到前面,将一只保温壶和一个装满水果的保鲜袋送到关震伦面前。
“唉唉唉,老大,人家美眉对你实在好到爆,你为什么迟迟不行动?这样很不道德耶,要换作是我,早被感动得痛哭流涕,快快乐乐地接受美眉的情意,抱着香喷喷的身体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再……”
小柯后头喳呼着什么,关震伦听不太清楚了,接过保温壶和水果,心绪动荡起来,如陡然掀扬的巨浪,迎头打下,几乎将他的神智吞没。
她没生他的气吗?她怎么可能不生他的气?连他都想赏自己两拳了!
“小柯,那架AIRBUS A300是下午两点四十起飞,往曼谷的班机吗?”他记得她的班表。
“啊?”大饼脸一怔,眼珠子转了转,“唔……好像是耶,刚才那个胡黎晶有提到,往曼谷的客人全挤在候机室,偏偏飞机又出状况,她把东西丢给我,要我转交给你,踩着三寸高跟鞋,扭着俏臀,人一下子就溜走了,都不怕跌跤,好功夫哩……咦?老大,跑这么快干什么?要追那只狐狸精吗?呃、不是啦,是要追那个地勤美眉吗?喂喂喂,老罗还困在第四号引擎啦,你要追,等修完引擎、让飞机安然起飞再追啦!”
此时,外头的铁卷门已升起,关震伦跳上工程车,熟练地驶进宽阔的停机坪,头也不回地丢下话:“我到B11去。”
在她去飞这个曼谷转欧洲的大长班前,他说不定能和她谈谈。
第二章 机内准备工作大致已完成,原本以为再和三名机头开完简短的行前会议,接下来便能准时开放登机,没料到引擎会出现异声,这飞安问题不容轻忽,一耽搁下来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因此,十几名等着“上工”的空服人员只好先听从公司安排,暂时在机场办公室养精蓄锐。
在环航中,舒宝琳是华籍第十一期的空服员,入社已有七个年头,去年被意大利总公司调升为SC的职等,相当于副座舱长的职位,面对空勤的工作,她并不力求表现,只是尽本分做好该做的事。
在华籍BASE一百多名空服员中,她个性算是较为清冷,而且是寡言的,知心的朋友并不多,然而在这“不多”当中,胡黎晶肯定是舒宝琳心中友情排行榜上,位列在前的一号人物。
环航办公室的休息室忽然闯进一名娇小艳丽的女郎,那朴素的地勤制服穿在她身上,上衣两个放笔的口袋突显出丰满胸围,制式窄裙强调出圆俏又具弹力的臀儿,皮带一勒,蛮腰立现,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葫芦身,形成诱人的绝佳视觉效果。
美艳女郎还没出声,休息室众家美女已叫嚷起来
“黎晶,我要预约指甲彩绘啦!你哪个时候才有空帮人家做呀?”
“人家也要啦!你上次明明跟我先约的,怎么突然放我鸽子?厚——说话不算话,下次LV新货限定,你看我要不要飞到欧洲帮你抢?”
“还有,你今年到底要不要办第二届的彩妆教学?有一拖拉库的姐妹等着报名,连华航、长荣那边也有人在询问哩,你再混混看,小心被追杀!”
面对这等阵仗,胡黎晶四两拨千斤地傻笑,慢慢朝目标物移动脚步,“会的、会的,各位大美女的心声小妹都听见了,请容小妹好好思考、仔细斟酌,近期内一定给各位个圆满的交代。”交代?还胶水咧!她手一探,抓住坐在沙发上看报、始终沉默不语的舒宝琳,头也不回地往外飞奔。
逃到办公室外,两人闪进隔壁提供给头等舱旅客休息的贵宾室里,和柜台的服务小弟打了个招呼,大大方方地避进一间包厢里。
“怎么了。”舒宝琳好笑地瞅着她。
胡黎晶拍着胸口,“这句话归我问才对吧?”她眼眸野野的,实在美丽,当年面试时,若不是身高差了几公分,她也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一个。
“你家的关老大追到B11的登机门来啦,我以为他是单纯过来帮忙检查引擎状况,可他那个样子实在有够锉,明明很想知道你在哪里,迟迟问不出口,哼哼,那正好,本小姐也不想让他问,借口处理旅客登机事宜,一溜烟晃到这里来啦!”
舒宝琳怔了征,一会儿才问:“你把东西给他了吗?”
“唉唉,给了啦!”胡黎晶挥挥纤手,“你每次托我,我都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