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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愚松了口气,她终于有理由跟父亲说以后再也不带便当了。她宁可饿着,少吃一顿,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自己单调的菜色咀嚼。
可是夏江不这么认为,他在课堂上站起来问老师:“为什么要停掉?学校有什么权利停掉电炉!”
老师正准备上课,被他问得手足无措,“总不能因为你们两个人,还继续开着电炉啊……”
“那学校准备让我们吃什么,草吗?!”十一岁的夏江,虽然年纪小,口气却威严不容反驳。
“学校会统一给学生准备营养午餐。”老师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决。
“我们家穷,订不起!”他理直气壮地说。
若愚在一旁猛拉他的袖子,她真不懂,他怎么可以把这种理由讲那么大声,全班的目光部集中在他们身上,确切地讲,是集中在若愚一个人身上,因为夏江的家庭条件根本就不像他所说的那样,交不起区区几百块的餐费——相反,他的零用钱恐怕要数班坚面最多的。
老师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说:”夏江同学,你先上课好吗?你和张若愚的事情,等下课了去和教务处谈。”
他像吃了什么僵硬剂,杵在那里不动弹,“饭都吃不到了,还上什么课啊!”若愚拼命拽他的衣服,最后干脆一甩手,把脸转向窗外,不理他了,
这场无硝烟战役,最后是他取得了胜利,校方同意专门为他们两个人继续开着电炉,并且承诺只要他们一天还继续带便当,就不会停止这项举措。同学们看他们的目光已经不再是不屑,而是羡慕和钦佩,毕竟这是一种特权啊!
慢慢地,竟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带便当的行列中来。还记得学校又恢复热饭的第二天,夏江带着若愚到超级市场里,买了一个非常可爱别致的粉红色便当盒送给她,那盒子分成几格,一格装蔬菜,一格装肉,一格装饭……每次带了饭菜,一揭开盖子,都是五颜六色的,漂亮得不得了。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若愚开始喜欢做菜,喜欢用各色菜肴把饭盒装饰得精致美丽,同龄的女孩子们也是,每次都要攀比一番,今天谁的午餐最美。
其结果,往往都是若愚胜出。
而夏江的便当,从那个时候也交给了她打点,一直到十年后的现在。
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令对一件事物的执着从喜爱蜕变到厌恶,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相反,总是执着地喜欢着同一件事物,至死不渝,在这个社会里才叫奇怪吧。
若愚的思绪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夏江已经背着她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他一直不说话,步伐稳健,不快不慢,记得他这样背着若愚的次数,已经不是手指加脚趾可以数得过来的,每次若愚都想,这是最后一次,可是最后一次总是在不断地被刷新,以致于她老是产生一种自己昨天还是十岁小孩的错觉,一晃眼,就二十一了……仿佛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青年,都是在夏江的背上度过的,仿佛再往前走一段路,她就要步入老年了。
“要是刚才没拉住你,你不会真的把他给打死了吧?”她贴着他的耳朵问。
“打死他?我凭什么呀。”
听口气就知道,他已经恢复得和平时差不多了,若愚放下了心,故作惋惜,“害得我还以为你在吃醋!真是个禽兽,死投良心的。”
“我吃你的醋,姐蛆,你饶了我吧。”他一旦戏称
“姐姐”,就说明又开始吊儿郎当了。
他们之间实在有太多的不言而喻了。
第五章
※
操场上,有一部分男生在打篮球。他们的技术并不怎么样,至少就若愚看来,夏江随便一个起跳都比他们出彩得多。
他们之中稍微好些的男生叫做李剡阳,个子比夏江高一些,不过若愚并不觉得他的个子高就怎么样,高于一米八二的男人会短命,因为缺钙,还因为地心引力的缘故,会头晕,夏江在这点上长得非常狡猾,他停留在一米八一到八二之间,夏江曾经狡辩说,这不是他主观可以决定的,他的身高,取决于他的父母,还有骨骼发育。若愚评价道,他这种就叫做“骨子里的狡猾。”
李剡阳的笑容特别阳光,是全校女生的头号迷恋对象,有很多人给他写过情书,包括有把握追上他的和没把握追上他的,加起来前前后后也有几十号人物。说实话,若愚觉得他在长相上远不如夏江来得有味道,甚至是一种俗帅(就是鼻子和嘴都按照美学标准长的大众帅哥)。不家夏江,撇撇嘴,揉揉鼻子,都带着一股子出格的邪劲,让人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可以形容的词语。
给夏江写情书的女生,没有一个。因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那种给他写写情书就可以征服的男孩,而且他不喜欢吃巧克力,所以情人节里的表白就有如男女厕所之间的一堵墙壁——没门。
若是平时,若愚是无论如何不会将夏江和李剡阳拿来作这样的比较,可是今非昔比,李剡阳昨天晚上临放学塞给了若愚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的东西恰好就叫情书。
若愚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拿情书扇着风。
倒是有很多的女拉拉队员,挥舞着那种毛茸茸的东西呐喊助威,若愚的mp3刚好没电了,惟一的消遣被取消,她打心眼里面讨厌这种无聊的运动。
中场休息,李剡阳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她的旁边,“怎么样?”
“无聊。”她指指头顶的太阳,“我要烤干了。”
操场周围又没有树,所以大家都曝晒在烈日底下,偏偏又只有她一个人叫苦不迭,李剡阳笑了笑,“那我拿些报纸给你遮阳。”
“不用了,你那个什么篮球赛快点结束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下半场二十分钟就完了。”
李剡阳早就听说若愚的脾气在女生中是绝对的差,可是她长得实在漂亮,又那么对自己的胃口,有心追她的人比排队给明星擦鞋的还多,不过据说她根本没正眼看过准。
这样的她居然能接受丫自己的情书,还答应来看他的球赛,李剡阳明白,幸运女神开始注意到他这个寂寞孤独的单身男人了。
下半场开始没几分钟,若愚看看表,三点了,练舞馆的门该开了,她摸摸背包里的便当盒于,拍拍屁股就站起来走了。
夏江也快要比赛了,他们的舞蹈大赛是每年一届,秋季举行。和他搭档的女孩刚从美国回来,叫施美静,听起来,简直就像个化妆品的名字。
美静虽美不静,性格活泼,和若愚很是投缘,加上喜欢她那华而不实的便当。常和夏江以一块排骨的归宿去向为导火索,横眉冷对,硝烟四起,为了避免两人之间爆发一场食物拉锯战,若愚所带的便当变成了两人份。
她来到舞蹈馆,今天的舞蹈馆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因为有音乐的缘故,那些繁复的动作都活了起来,若愚本就喜欢这种很有节奏且显得性感的舞蹈,还记得时尚对于拉丁舞的定义就是——“最美的舞蹈”。换句话说,什么是拉丁舞?就是最美的舞蹈的综合。
它可以融合芭蕾、体操、摩登、踢踏于一身。它可以表现狐狸优雅的狐步舞,也可以展现浪漫风情的阿曼莱拉。有狂放的桑巴,有忧郁的伦巴,有野性的斗牛,有活泼的恰恰,既有阳春白雪的高雅,亦有下里巴人的通俗……不夸张地讲,这种舞蹈,即使是在市民广场上去跳,其魅力也是丝毫不逊色于在国际大舞台上的演出。
不管平时是怎样邋遢搞笑的一个人,一旦投入到这种魔力舞蹈中去,就完全脱胎换骨,眼神如炬,步履如风,全身肌肉紧绷,收放自如,一进一退,一快一慢,旋转得像风中的落花,从容不迫,优雅得紧紧地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眼球。
若愚看呆了,冷不防有人在她头顶上一拍。
“口水呆子!”施美静不齿地讥笑道。
心知是谁的若愚不紧不慢地掏出盒子来,“今天彩排啦?”
“离彩排还远着呢,刚刚疯完一个暑假,先收心才是正经事。”
若愚叹了口气,“真后悔我小时候怎么没机会学,看你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转起来,眼睛都花了。”
话音未落,腰被一双手抱住,痒得她险些失声尖叫。
“现在学还来得及,只不过别指望可以追上我的境界。”若愚还未反驳夏江已经带着她转了起来,果然头晕跟花找不到北,悠忽了半天才发现带着她转的人已经抱着饭盒开始大块朵颐。
“你、你——”她头重脚轻地颠过去,指着他左右摇摆,活似醉鬼。
美静看不下去了,抢夺他的蛋卷,“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若愚?”
“还我。”他嘴里叼着半条鱼。一圈油腻。
“若愚,我给你报仇雪恨。”美静把蛋卷塞进嘴里,嚼几下吞咽掉。
若愚不齿地说:“少打着我的幌子骗吃骗喝。”
美静呵呵地笑着,“你不笨嘛。”
若愚伸个懒腰说:“嗨,你们慢慢练吧,我要回去看篮球赛,估计下半场要完了。”
夏江埋头子饭盒中,口齿不清地问:“你什么时候对那颗大球感兴趣了?”
若愚说:“不是感兴趣,只不过,答应了李剡阳。”
“李剡阳?”他将连贯的鱼骨头自嘴里缓缓拉扯出,“哪号瘟神?”
“篮球队的中流砥柱。”
“你跟他什么时候搞上的?”
“昨天晚上。”
“什么?”
“昨天晚上。”若愚回头,朝他们摆摆手,“他给我写情书了。”
“喂——”夏江的喊声?肖失在馆里,若愚带上门离去。
“若愚谈恋爱了?”美静擦擦嘴角,看着夏江,
“样子不像呀。”
“她又不正常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把李剡阳丢在酒吧里,若愚拉开更衣室的门进去,脱掉斯斯文文的学生装,拿起紧身背心,小短裙,高帮靴,着装完毕,来到吧台,一手拿着调酒杯子,一手拿着通向酒桶的管子,随着节奏开始处理客人的订单。
“若愚,你平时都在这种地方待着的吗?”!
酒吧里的声音很大,有客人点了一首《甜蜜蜜》,那客人属于中气十足地扯着嗓子嚎叫的类型,李剡阳必须很大声才可以让她听见自己的话。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来——这——种——地——方?”
“这地方不好吗?”
“什么?”
“我——觉——得——这——坚——很——好!”
李剡阳还想开口说什么,夏江拉着美静穿过人墙来到吧台,把美静扔在吧台,夏江说:“你奇+shu网收集整理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他单手撑着跃过吧台,进入列更衣室里,脱掉学生装束,白衬衣,黑色紧身背心和领结,半边金属眼镜,着装完毕,来到吧台,操起托盘,开始按照订单送饮料。
闲着无事的美静便自动找上李剡阳,“嗨,你也来呀?”
“什么?”
“你——也——来——呀?”
正值音乐高潮,李剡阳还是听不见,“什么?”
美静火了,美国人的脾气冒了山来,“你——也——来——这——个——天——杀——的——鬼——地——方——吗?”
“是啊。”李剡阳深感赞同,连她也说这里是个鬼地方,这里的确足够阴森的,叫什么不好,叫阴曹地府。他对美静道:“这里好吵啊。”
“什么?”
“这——里——好——吵——啊!”
“是啊。”美静觉得很High,
夏江送完一拨子人回来后,把领结扯了扯,“是哪个鬼人点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