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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特勒脸上闪现出坚定的神色,道:“张将军这是什么话!晚上正是最危险的时刻,人质的用处,就在晚上,白天反而不需要人质了。你怎么能这个时候把我放过去?”
张易之一阵无语,暗忖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人质啊!你但凡有三分作为人质的觉悟,也不该把我逼到现在这个份上了啊。我现在就怀疑,我他娘的才是你的人质呢!”
无奈之下,张易之把心一横,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吧!”
云特勒俏脸一红:“全凭张将军做主!”
张易之心下简直是恚懑了:“我就靠了,我给我做主让你回去,你又推三阻四,让你自己选择,你又让我做主,这不玩人吗?”转念一想,他说道:“这样吧,我看特勒你平日里和我家大王也算是说得来的。加上我家大王到黑沙城,成为你们阿史那家的乘龙快婿自后,和特勒你就是至亲了。而且,我家大王那帐篷很大,里面住了很多人也并不嫌拥挤。若是云特勒不嫌弃的话——”
“不要,不要!”云特勒不待张易之说完,连连摇头,又加了一句:“你不要胡说,不管是谁,要想成为我们阿史那家的女婿,都要拿出一些令人信服的本事才是。你们那个懦夫,除了胆小如鼠以外,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如何能让我们可汗点头!”
张易之把云特勒安排进武延秀的帐篷,还真不是说笑的。他早已看出来了,这位云特勒虽然是女儿身,但身边却是一个女兵都没有带的。即使晚上睡觉,他也是和那边的粗豪汉子们睡一起。现在到底是酷寒的季节,女扮男装这种事情,并不那么容易被戳穿。张易之觉得,云特勒既然能和突厥的男兵睡在一个帐篷里,和武延秀睡在一起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想,这云特勒拒绝得倒是挺干脆。
张易之有些不想搭理眼前这个人了,有些不耐地说道:“两国联姻这种事情,是我家陛下和你们可汗定下来的事情,就算是你们可汗,也不能轻易扭转——”看见云特勒似乎有插嘴的迹象,他连忙继续说道:“不过,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问题,既然云特勒不想和我家大王睡在同一帐内,也罢,那我就立即找人帮你单独搭一个帐篷便是!”
云特勒略略一怔,有些忸怩地说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必须这么麻烦!”张易之脸色一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云特勒不嫌弃就好!”也不多话,立即叫来了两个人,帮云特勒支起了一个帐篷。
看着一切弄完,张易之才寒着脸,走进了自己的帐篷。
毫无意外地,张易之甫一进门,就受到了并不怎么友好的欢迎。
“哟,这位不是张将军吗?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怎么,人家嫌麻烦,你反倒不嫌麻烦呢?”声音柔和,语调跌宕,不含丝毫烟火,张易之却知道这只是一个表征而已,王雪茹真要是发飙起来,也是很厉害的。
张易之早已换上了一幅谄媚的笑容:“看你说的,他是突厥特勒,又是咱们的客人,我岂能因为怕麻烦,就怠慢了人家!”
武裹儿比王雪茹直接一些,冷哼道:“恐怕人家未必只是想要帮你省麻烦吧!”
张易之如何不知道云特勒的意思,是想要在自己的帐内留宿。当然,即使是云特勒留宿在这帐内,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云特勒只是比较信任自己而已。但是,这一刻,张易之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你说他们想要干什么?”
武裹儿为之语塞。有些话,作为女子,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出来却又是很困难的。
王雪茹冷哂道:“裹儿妹妹,你和他这种负心薄幸的男人说什么废话,打他!”
一言既出,她自己先做出示范,冲上前来,对着张易之就是一番狠揍。
武裹儿对张易之是爱到了极处,一向以来只知道迁就,何曾动过打他的念头。她呆呆地看着王雪茹毫不客气的动作,再看看张易之一脸无奈的样子,心下蓦然生出了一种绝大的快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这几天以来淤积在心内的那种难言的郁闷一般。
武裹儿终于放下了心怀,冲上前去,对着张易之又是捏,又是掐,果然感觉无比的快意。
张易之真是郁闷死了。他从来反对家庭暴力,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成为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对于两个他轻易就能击倒的小娘子,他无法给予任何回击,只能闪避。更难受的是,为了让这帐内的风光不至于外泄,他还要控制着声响,以免被外面的人听见,这种感觉,真是憋屈到了极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小娘子终于有些累了,心满意足地停手。其实,她们下手看似狠辣,还是不愿意下狠手的,只是连续挥拳这么多下,就算是没有用什么力气,也不免累了。
看着张易之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脸哭丧的样子,两个小娘子的虚荣心更是得到了绝大的满足。两人异口同声地下令:“今晚你就睡那边了,不可越雷池一步,否则就当登徒浪子来打!”
第444章 这叫什么事啊!
张易之颇为苦闷。、
一方面,是因为云特勒。今天这才第一天,就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了,以后要是每天这样,真不知道这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张易之摸着身上隐隐发痛的“创口”,想着两个小娘子暴风骤雨一般的家庭暴力,就是一阵心悸。没有看起来那么痛,但还真是有些痛的。
另一方面,则纯粹是不习惯。有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张易之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晚上就寝,都有温香软玉为他暖被窝。他左拥右抱,尽享温柔,那风光旖旎,自然令人迷醉。如今,张易之也算是食髓知味了,一夜之间忽然回到了从前那一段苦行僧一般的日子,滋味何其难受,他又怎能入寐?
暗暗地唉声叹气一阵,张易之便听见那边两缕呼吸声渐渐从时急时缓转为舒缓,知道武裹儿和王雪茹都睡着了。
张易之并不怀疑二人装睡。其实,她们虽然表面上一直不动声色,在人前甚至颇有“高人风范”,但张易之知道她们其实是很累的。如今这一段旅程,大家都能骑马,这比起当初来,是要好了很多,但这么长日子以来,夙兴夜寐,壮汉都开始喊累了,张易之这样有点武艺基础的,也感觉颇为倦怠,何况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应该说,武裹儿和王雪茹并没有出言喊累,甚至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现在的她们,就算有些心事,沾枕即眠也是极为寻常的事情。
张易之却是被心事所累,难以入眠。翻来覆去转换了几个睡姿,总感觉浑身上下极为难受,怎么睡怎么别扭。于是,他只好披衣而起,缓缓地步出帐外。
大概是吸取了上次被袭的教训,这三百人的大队并没有形成营寨,但外围已经有了一些突厥士兵在警卫。张易之放眼望去,大概有十几个人的样子。这些人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篝火旁边,正在轻声絮语地谈话。
突厥人性子粗豪,一般说话都比较大声,这些人显然是顾及到已经睡下的人,言语之间颇有克制。不过,他们的神态极为生动,眉飞色舞,动作也极尽夸张之能事,简直唯恐别人看不出那“猥琐”二字。
张易之耳聪目明,自然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只可惜,这些人说的都是突厥语,张易之只听得一阵“叽里呱啦”,具体说些什么,根本无法听清。
当然,这些人言语里的内容,张易之实际上是不用猜的。大家都是男人,不会因为民族、国别的不同,话题上就有所差别,更何况,这几个人已经用他们猥琐的表情向张易之明确地透露了他们的言语内容了。
饶是如此,张易之还是很有心要具体了解一下。这其实并不奇怪。不拘是谁,你总会对别国语言里的一些句子感兴趣的,比如“美女,你好!”之类的。而且,张易之现在和自己的两位未来夫人正在打冷战,倒也有心学上两句,前去卖弄一下。
张易之正要向那边行去,忽听后面一个略有一些惊喜的声音传来:“这么巧,张将军也没有睡啊?”
张易之一听这声音,第一念头是赶快避开,不要和他多作纠缠。但转念一想,不行,这样太着痕迹了,反而不好。当下,他回过头来,略有些苦涩地笑道:“是啊,的确很巧,想不到云特勒也睡不着!”
此时的云特勒,除去了外面的囚袍,内着中单,外面披一身紫色的披风,披风随风轻轻飘扬,看起来颇有几分俊逸仪态。张易之看了一眼,也不由暗暗赞叹,想不到这突厥苦寒之地,没有南方那样温润的水土,竟然能养出这般人物。
云特勒被张易之看得面色一红,道:“张将军,在看什么呢?”
张易之暗骂自己一声,笑道:“云特勒长得真是俊俏得很,若是变成女儿身,必然是许多男儿梦中佳偶。”
此言一出,张易之立即后悔。他简直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他现在妻妾成群,所亏欠的情债,已经是多无可多,最怕的就是再惹上什么不该惹的情债。方才这样一句话,在后世那个满口子“美女”“帅哥”的年代里,大概没什么,现在说出口,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一旦这话被误解,可就不好了。
张易之满心里希望云特勒把这句话揭过去,装作没有听见,可惜事与愿违,云特勒一听此言,面色微微一红,那一双眸子也游移不定起来。半晌,他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张将军你自己才是——才是好看呢!”
张易之对这句话是很赞成的。但云特勒的这个语气,却让他无法生出任何的虚荣心,他反而略略有些心惊。因为他知道,他若是在突厥惹下情债的话,可不会像以前在神都的时候那样容易解决。这可是动不动就可能成为两国交恶的根由的。
好在,云特勒似乎也觉察到了张易之的尴尬,忙嫣然一笑,道:“张将军,天色已经如此晚了,你为何还不睡觉呢?”
张易之此时正有些心绪不宁,便下意识地应道:“那么你呢?”
云特勒又是微微一怔,那刚刚转变成正常颜色的面容再次染上一抹红霞:“张将军也关心我吗?”
张易之简直要哭了,这都哪跟哪啊,不过是随口反问了一句,哪里就关心了!怪不得人说,女人要是自恋起来,全世界都会爱上她。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机,张易之苦笑一声,道:“下官只是随意问问!”
云特勒看着张易之,应道:“还不是因为——”他的脸色蓦然一变,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戒备的意思:“我不告诉你!”
张易之无语。你不告诉我,难道我稀罕知道吗?是你先问我,我才顺口反问的好不好,听你这语气,倒像是我在刻意打探你什么消息一样。考虑到云特勒是一个女人,张易之倒也没有真的生气,但他已经在心下暗暗告诫自己,不要随即和他再往深下里交往了,现在这个状态,已经很危险了。再往前一步,很有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恶果。那时节,张易之自己恐怕都是难以承受那恶果的。
看见张易之沉吟不语,云特勒又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生气了,大不了我告诉你就是!”
张易之其实很想提醒一下这位:“我说妹纸,你女扮男装没错,好歹专业一点嘛,现在你这个样子,还哪里有半分像个须眉男儿?就算你把自己打扮成武延秀那样的络腮胡子,别人也最多把你当成人妖啊!”
不过,不满归不满,张易之还是知道轻重的。他若无其事地正色道:“云特勒不必为难了,下官并不想知道,更加不会生气。”
他越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