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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除去了来俊臣这样一个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共同的心腹大患,朝中的争斗应该会得到一定的缓解才是。但事实不是这样,没有了来俊臣之后,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群臣之间的派系争斗反而愈演愈烈。放开了手脚的双方相互攻讦起来,再也不用担心有一股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会蓦然杀出,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首先挑起争端的,是武承嗣。他自认为这次扳倒来俊臣的事情,自己还是有很大功劳的,若非自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支持张易之,凭着那些空有嘴皮的措大,想要将来俊臣弄死,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却浑然忘记了,这次来俊臣之所以能复出,也全赖他的出力。
出于这种自信,武承嗣这次直接把目标对准了政事堂里和他几乎平起平坐的李党党魁——李昭德。
于是,第二天的早朝上,当群臣正以为东北和契丹之间的战事会成为早朝的主题的时候,一群侍御史忽然站起来劾举文昌左相李昭德擅权用事,欺君罔上。
这场攻击显然是有预谋的,列举了很多的罪状出来,并都有事实为依据,听起来有条有理,十分具有煽动性。而李党的人对此措手不及,虽然极力为李昭德辩论,但言辞上显然要差武党一筹。
事实上,作为一个强势的宰相,以李昭德过于刚直的性格,能在宰相的位置上坐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以他的性格,莫说武党中人,就是李党中,也有不少对他颇有微词。这也是造成他被人攻讦的时候,反击力量薄弱的原因之一。
好在,武则天和她以耳根子软著名的丈夫李治不一样,她并没有当场表示什么,听着下面这轮番的表演,她甚至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到了最后,她才淡淡地问了一句:“诸位爱卿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么?若是说完,便退朝吧!”
群臣哑口无言,只能目送着女皇从容地从御座上起身,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之下,缓缓地消失。
这一天白天对于每一个大臣都是极为漫长的,早上的事情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每个人的心里头都在萦绕着一个问题:“真的,又要大乱了吗?”
这一天夜里。李昭德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立即联络同僚,组织反击。而李党的骨干们也十分的卖力支持。他们平日里也许并不十分喜欢李昭德的行事风格,此时却必须要团结一致,因为对方明面上是针对李昭德一个人,实则是针对整个李党,进而进一步指向皇嗣武旦和被贬在外的庐陵王。
而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刻,李昭德收到了一封信,是姚元崇的家人送来的。
李昭德大喜。他素来知道姚元崇的能力。别看此人一天到晚总像个木头一样坐在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政事堂开会的时候,他也很少发言,但此人一旦发言,几乎字字珠玑,众人都不能不叹服。
而且,根据李昭德这些日子的观察,姚元崇此人明面上是清流中人,对于李武两家的争斗从不插手,从不置喙,完全置身事外,暗地里却还是有些偏向李家的,只是这种迹象很少有人能发现罢了。
李昭德觉得,此时李党和武党之间的势力,还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阶段,若是姚元崇能站在李党这一边,为李党出谋划策的话,李党的胜利之望自然要大了不少。
怀着欣喜的心情,李昭德打开那封信一看,顿时怔住。原来,那信上并无其他内容,只有一个字:“忍!”
忍?李昭德冷笑。
想当年,来俊臣、侯思止等人还异常猖獗的时候,李昭德就没有忍过。那时候,满朝文武都对酷吏闻风色变,卑躬屈膝,唯有他李昭德一直对他们冷目以对,他甚至将侯思止生生杖毙。而即使如此,来俊臣也没有办法将他怎么样!如今,来俊臣死了,朗朗乾坤,如何反而还要忍了?
忍?李党的群臣同声冷笑。
皇帝武则天已经一天一天的老下去了,眼看着武家的人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而李家的亲王不是被软禁就是被流放,有的甚至被杀。现在落叶凋零,只剩下两个,还朝不保夕,这些以忠心自居的臣子们自然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只想早一步把皇嗣和庐陵王解救出来。现在要他们忍,怎么可能!
李昭德认为姚元崇不过是想当和事老而已,并没有帮助李党的诚意。李党的其他人认为姚元崇已经投靠了武家,这封信是缓兵之计。于是,这封信非但没有被采纳,反而引得群情激奋,若非大战在即,谁也不愿再树强敌,大家简直就要把姚元崇也当作大敌来对付。
第二日,劾章迭上,这一次群臣的目标,直接指向了武党的第一人——魏王武承嗣。
大家的理由也很充分,武承嗣无治政之能,却身居相位,对于朝廷公务非但无助,反而有滞碍。
还有的弹劾武承嗣贪赃枉法、欺君罔上……反正只要有点小小的过失,就把个泡沫吹得大大的然后爆出来。
其实,这些人所说的事情,也不是信口开河。武承嗣这厮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长大后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立志奋发,就和全家一起被流放到岭南,刚学会怎么种菜、开荒,又被那位把把他们送到岭南的姑姑给接回来享受荣华富贵。
这样的经历让武承嗣不可能有时间学习什么治政,而且他属于那种一步登天的,在地方上没有当过县令、刺史,在朝廷里又没有当过给舍、尚书,直接就当了宰相,自然会闹出不少笑话。
而且,武承嗣这人还有一个毛病,就是比较贪。这也是他多年吃苦引起的一个心理疾病。他缺乏安全感,总想要积攒尽可能多的财富,为此,他不但上下其手,贪污受贿,而且还暗自从商,凭着自己在朝,知道不少机密的优势来赚钱。
对于大侄子这些毛病,武则天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其实也知道,以武承嗣此人的能力,小官可以当当,宰相嘛,就显太勉强了。但是,李党那边有李昭德这样的宰相,才干卓著,而且素有清誉。武党这边若是没有一个能够和他抗衡的人物来撑住场面,她几年以来一直致力维持的李武两家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所以,她当时几乎是闭着眼睛任命武承嗣为内史的。
现在,武则天一直向往的平衡终于还是被打破了,已经到了她必须要做出抉择的时刻。
几日之后,武则天宣布罢免宰相李昭德,彻查他专权跋扈等罪行。同时罢免宰相武承嗣,以春官侍郎宗秦客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几日后,李昭德被从司刑寺狱中放出。当天,他就接到圣谕,命他为惠州刺史,即日动身赴任。
于是,这一场大战居然以近乎两败俱伤的局面收场。唯有李党的人知道,这场大战,其实他们是败了,因为他们损失的,是一位领袖,而武党损失的,不过是一个政事堂执笔的官位,在政事堂里的席位,因为宗秦客的入主,并没有损失。
这样统算一下,李党自然吃亏。而且,眼前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在困扰着他们:谁能成为下一个李昭德,带领他们同武党争斗?宋璟?太年轻,还没有足够的威望。徐有功?威望足够,性格比李昭德更加耿直,不适合当领袖。
第192章 送别
洛阳的建春门前,杨柳依依。、
一辆马车缓缓地从城内驶出。驾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男子,车内是一对相对无言的父子。
当马车终于完全驶出城门的时候,老人不由得先开车帘,回头痴痴地看着这座曾经带给他无上荣光的城市。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保国安人、丹青留名!”这是当年他踏进长安城的时候,暗暗为自己立下的宏愿。
许多年过去了,朝廷换了一个,皇帝换了一批,连都城都换了一座,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是白发苍苍。但是,回望那防卫森森的谯楼,老人离去的时候,甚至还带着无限的自豪:“当年发下的宏愿,老夫都已经实现了。如今天下的大潮,已经不在老夫的掌控之中,那么老夫被这潮水卷走,也没有丝毫怨言。老夫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老夫之后,自有人能擎起这朗朗天日!”
“大人好豪气,好胸怀!”对面一直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老人家的儿子,听得老人家一番自言自语,不由拍掌而笑。
李昭德回过头来,歉然地向自己的长子道:“只是委屈我儿了!”为了陪伴年迈的父亲同赴岭南,作为家中长子的李嗣钦毫不犹豫地辞去了自己司常寺丞从五品的官位,实在足见孝心。
李嗣钦洒然一笑:“大人是注定青史留名的人物,儿能随侍在大人左右,也是一种荣幸。说不定以后史书上提起父亲大人的时候,顺便把他那位孝顺的儿子也写上一笔,儿子就这样跟着一起长留在汗青之中也说不定哩!”
李昭德听得儿子在这样的情形下,依然能开玩笑,不由得“哈哈”大笑。
正在此时,只听得马夫“吁”的一声,马车被停了下来。
李昭德正要发问,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李公可愿下车吃一樽酒再走?”
李昭德再次掀开车帘,就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正站在大路正中,怡然而笑。
“姚元崇?”不待李昭德说话,李嗣钦先爆发了:“你来这里作甚?看我父子的笑话么?可惜了,我父子现在非但没有抱头痛哭,反而洒然而笑,你一定很是失望吧?说起来,你也还真配得上‘高屋建瓴’四个字的评价,其他人一定都在长夏门等着我父亲了,只有你在这建春门等着。你如此聪明,要是能用在正途之上,不知能活多少人,不知能——”
“闭嘴!”李昭德的脸色阴了下来,冷冷地向自己的儿子喝了一声,才缓缓地钻出车篷,向姚元崇道:“犬子无状,相公莫要见怪才是!”
姚元崇听得已经不在相位的李昭德将自己称作“相公”,知道他这是讽刺之言,遂苦笑道:“李公这么大年纪,还是个小孩脾气,真是令人不知如何是好呢?这样吧,若是李公只是嘴上生气,而心下已经不生气,就请满饮此杯,就当送行;若是李公心下和嘴上一样生气,也请满饮此杯,算是赔罪!”
李昭德微微一愕,看着姚元崇亲自递上来的酒杯,先是略略迟疑,随即还是一把接过,一饮而尽。随即,他便把那杯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顿时摔个粉碎。
随着这“当”的破碎之声,李昭德“哈哈”大笑,道:“姓姚的,老夫知道你家贫,不浪费你一个杯子,让你雪上加霜一点,也难消心头之恨!
“哈哈哈!”两人同声大笑,那笑声是那样的酣畅淋漓,仿佛他们并非是在送别,倒是在重逢一般。又仿佛他们并非不久前还发生过些许龃龉的同僚,而是多年的知交一般。
笑过之后,李昭德大声说道:“痛快痛快!老夫第一次发现你元之兄也是一个不错的人,若是那帮措大,甫一见面,不是作诗留念,就是泪眼汪汪,小儿女情态毕露!这又岂是我李昭德的性子!”
姚元崇也是洒然一笑,道:“如此,就祝李公一路顺风吧!”
李昭德点点头,正要钻回车里,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又回头说道:“不过,有一句话,老夫不吐不快: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再回到当晚,老夫一样会坚持当天的选择!”
“那是自然!”姚元崇笑道:“事实上,这几日以来,某也一直在回想当日之事,越想越觉得不应该也没必要给你送去那个字。若是李公能忍的话,也就不是李公了。若是李公能忍的话,当年说不定早就败在来俊臣的手上了,也不至于有后来的李相公了!”
“好!”李昭德点头道:“就凭你元之兄今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