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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上来,朕倒是要听听他到底有何说辞!”
臧氏一听武则天要处理事情,连忙起身,道:“既然陛下有事——”
武则天伸手一拦,道:“没事,就是家里出了个不肖子孙,朕要好好教训他一番而已。太夫人你只管坐着,待朕将这不肖的孙儿打发走了,咱们继续畅饮!”
臧氏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坐下。
“太夫人你是有所不知啊,朕这些儿孙,都比不得你家的这两个孩儿,一个个都孝顺、懂事、听话,不去插手那些不该插手的事情。他们呐,没有一个不盼着朕这个老太婆早日入土!”
臧氏无言以对,只能干笑。
而张易之听得“不去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心下却是一动。他知道武隆基插手了什么事——就是这次弹劾来俊臣的事情。可这件事情,他张易之也插手了,而且张易之并没有打算隐瞒,他就是要通过此事来告诉武则天,自己并非一个能够安安分分地当面首的男人。
“难道,她这是籍着武隆基,来敲山震虎,向我表示警告吗?”张易之仔细一想,还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再联想到先前他刚刚登上观景台的时候,上官婉儿那奇怪的眼神,张易之就越发的了然了。
正思忖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张易之转头一看,却见低垂着头,一脸灰败的武隆基缓缓地走了上来。联想起上次见面的时候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张易之也不由感慨,强权这东西,真是威力无比。若非有这件东西在作祟,以武隆基那高傲的性子,怎么会如此低声下气?
若说武隆基的温顺是因为孝顺,那就太可笑了!孝?若是谁以为武隆基或者是皇室中任何一个人会把整个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字眼当真的话,那他就太痴太傻了。这小子以后可是连他老子的女人和皇位都敢抢的,哪有什么孝心?
“孙儿叩见祖母!”武隆基乖巧地跪下,道。
“祖母?”武则天冷笑一声:“朕的好孙儿,你心中真的还有朕这个祖母吗?”
武隆基也不分辩,只是不住磕头,不一会,那白净的额头上竟是血迹斑斑。
而武则天竟是毫无表示,将头转向了一旁。而臧氏则是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她坐在那里,而下面一个皇孙郡王却跪在那里。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极难适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武则天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够了,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
武隆基微微一咬牙,道:“启奏祖母,孙儿只是看不惯朝中那些奸佞而已,不愿他们继续迷惑、误导祖母,还请祖母明察!”他的声音里面还隐隐带着童音,话的内容却远远不是一般的小娃儿能说出来的。历史上日后开创一代盛世的唐玄宗,到底不是一般人。
“好,真不愧是朕的孙儿,到了这时候还要抵赖,朕今日就——”
“陛下!”忽然,下面传来一声厉喝,武则天的眉头不由皱了皱,而张易之虽然脸色丝毫没有变化,握着杯子的手却不由得加了几分气力。
不一会,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匆匆跑了上来,跪下来道:“陛下,临淄王年幼,还请念在他年幼,饶过他一次吧!”
张易之一见此人,大讶,不由暗忖道:“我莫非眼花了,这不是‘苏模棱’苏阁——哦,苏相公吗?他这样的人居然跑出来直谏,是这世道太疯狂还是我的眼睛太疯狂?”
张易之不知道的是,这几日北门学士一直都在开会讨论北伐契丹的事情,苏味道作为北门学士中的核心人物,自然全程参加会议。就在方才,忽然有一个叫做高力士的小宦者跑过去向众人说武则天要惩罚临淄王的事情,请求大家出手相救。
其他的北门学士哪敢多事,都对高力士的话置若罔闻,只有苏味道想起了前些日子姚元崇的请求,便断然来到了望景台。当然,他今日之所以这么干脆地作出决定,也不完全是因为姚元崇的请求,更是因为从来俊臣下台一事中,他看见了政局向宽松气氛行进的轨迹。他判断,现在直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全得多。
第151章 皇嗣武旦
“苏爱卿?!”武则天见了苏味道,也是惊讶不已。;在她的印象里,眼前这位位列宰相的北门学士,还真没有过直谏的经历。而且,今天这事又不是大兴土木、不问政事之类的在清流眼里只有暴君才会犯的错误,只是皇帝要惩戒一下自己的孙子而已,并不值得切谏。
“苏味道?!”武隆基的震惊程度比武则天犹有过之。想当初,苏味道就是武隆基排名靠前的拉拢对象之一,可当他登门拜访的时候,苏味道却着实给他吃了一碗闭门羹,这事情让他至今念念不忘。一直以来,武隆基都在想象着自己若是得势,将要如何消遣苏味道。想不到今日自己倒了危急关头,他倒是出现了。
对于苏味道有些突兀的出现,武隆基并没有感激之情,反倒是极为疑惑:“这厮到底有何目的,居然跑出来为我说话?”不解之下,更是满脑子的疑云。
“苏爱卿,你可知道朕这位好孙儿犯的是什么样的罪行吗?”武则天问道。
“臣不知!”苏味道忍着惊骇,颤声说道:“不过,臣知道,不管他所犯何事,终究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不管他所犯何事,都是龙子龙孙!陛下,法不外乎人情,三思啊!”说着,便磕下头去。
听得苏味道说不知武隆基所犯何事,武则天的不悦之情倒是稍稍消减了一点。这至少说明,苏味道和武隆基之间,并没有勾结在一起。不过,为了以儆效尤,武则天惩戒武隆基的决心并没有改变。
“既然苏爱卿不知临淄王所犯何罪,就不要多言了,朕自有分寸!”武则天难得苦口婆心地说道。
“陛下!”苏味道这一刻表现得像个十足的诤臣:“自古皇朝,萧墙之祸总是引发乱端的根源哪!远的不说,就说前隋,文帝的时候,兵强马壮,仓廪充实,万人安居,及至炀帝弑父杀兄,短短十几年之内,天下兵祸蜂起,民怨沸腾,生生将一个正处在巅峰之上的朝廷给覆灭掉了。陛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您可不能——”
武则天冷哼一声:“那么,依爱卿的意思,朕和那个*隋炀帝倒是很有几分相似了?”
“臣——不敢!”苏味道到底不是真正的诤臣,听得武则天语气极为不善,竟是不敢再言了。事实上,今天能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已经是远超水准之外了。再想让他继续切谏,已经是不大可能。
而从武则天角度而言,苏味道的谏言还真是让她很有些触动。若是宋璟、徐有功、李昭德这些经常犯颜直谏的大臣这样劝谏,已经有些麻木的她倒也未必会多么在意。恰是苏味道这种几十年如一日地唯唯诺诺的大臣忽然壮胆切谏一回,更能触动她的神经。特别是如今朝廷里刚刚除去来俊臣,武则天也急于树立一个和以往既然不同的仁君形象,她胸中的怒气倒是真不好发泄出来了。
忽地,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张易之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头戴远游冠,身着长袍的男子匆匆地跑了上来,在武则天面前跪下,道:“给母亲请安!”
“母亲?”张易之不由得转过头去,细细打量着来人:“此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皇嗣李,哦,武旦了吗?”
这武旦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和他不足四十岁的实际年龄比起来,苍老了一些。眉目倒是颇为俊雅,轮廓上和武隆基倒有几分相似。所不同的就是,武隆基的脸上多了一种倔强,而武旦却是眉目无神,脸色平静得像个死人。一个人若不是对生活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你很难想象他会是这般表情。
眼下,这个传奇的、历史上两次登上帝位却两次被拉下宝座的武旦正静静地跪在武则天的身前,脸上带着一种虚假的虔诚。
“原来是四郎,你不好好攻书,跑到朕这里来作甚?”就算对着自己亲生的小儿子,素来以铁腕无情著称的女皇的语气里,也没有丝毫的温情存在。就好像眼前跪着的,是一个寻常的臣子一般。
“儿听说阿瞒又惹您老人家生气了,特意过来看看!”武旦平静地应道。
武则天冷笑一声,道:“我儿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也罢,既然你来了,朕就实话告诉你,你最宠爱的这位阿瞒,还真是有曹阿瞒的志向哩,他觉得朕老了,已经不适合继续在这龙座上坐下去了,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拉帮结派,妄图干预朝政,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武旦大吃一惊,连声告罪,又转向武隆基厉声训斥起来:“孽子,我从小教你忠义仁孝,你就是这么表现你的忠义孝的吗?小小年纪,好的不学,这种事情倒是学得快,以后怎生了得!想当初你随着我住在宫里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忤逆,怎地搬出来才不到一年,竟变得这般不堪?你说,你到底是受了何人的唆使,做出这等十恶不赦的恶事。
张易之在一旁听得暗暗冷笑。
很显然的,武旦并不知道武隆基到底做了什么,才将他的所作所为说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事”。而且,武旦之所以斥责武隆基,并不是真对他的所作所为多么痛恨,他只不过是想要洗脱自身的干系而已。要不然,他也没有必要说武隆基在宫里和自己住一起的时候如何如何,而出了宫之后又是如何如何,以显示武隆基之所以会变坏,完全是因为出宫以后结交了坏人的缘故。
“皇家的亲情,果真不是一般的淡漠!”张易之暗忖:“这母子、祖孙、父子之间,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对方,以维护自己。他们在向对方出手的时候,又何曾想过对方其实也是自己的至亲之人呢?”
再想想自己所处的这个家庭,张易之甚至生出了一种骄傲之感。母亲臧氏虽然是一个普普通通、胆小怕事的女子,却能将自己全部的爱倾注在两个儿子身上。而那位不成器的弟弟张昌宗虽然跑出来当了面首,这一点很不符合家中另外两位成员的心意,但他的本意也是光耀门楣,让自己的母亲不再受昔日的那种委屈而已。
从这个角度说,张家这个普通的家庭比起天下第一家庭——皇家来,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时候,武旦暴风骤雨一般的训斥终于落下了帷幕。很显然,他觉得这一番痛心疾首的斥责已经够把自己和武隆基这个忤逆子划清界限了,他转向武则天,道:“母亲,这逆子竟然如此忤逆不孝,儿子实在恚懑至深,求您老人家务必狠狠地惩戒与他,莫要让他的狼子野心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听得此言,武隆基如遭雷击,怔怔地低下头去,双目间各自流下了一行清泪。如他这般年纪的孩子,又有哪个不渴望父母之爱。虽说皇家的亲情极为淡漠,可当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为了置身之外,非但不为自己求情,反而让祖母狠狠地惩戒自己的时候,残留在心底最后那点对父亲的儒慕,对父爱的渴望,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陛下,不可——”苏味道原以为来了帮手,不想来的却是敌人,顿感无力,只能干涩地叫道。
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武则天的身上,大家都在等着她最后的决定。
武则天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显见难以抉择。今日对武隆基的惩处,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好,很可能会引起朝局的动荡。就算以武则天的强权,也不得不十分的小心。
沉吟一阵,武隆基转向武旦道:“四郎,你给朕听好了,念在阿瞒这次是初犯,朕只削他王爵,降为会宁郡公。以后,还让他回到宫里随你居住,不准他随意出入宫墙!你可给朕看好了,若是他再敢做出这等忤逆之事,朕连你一起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