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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一册好书,粗翻一下,是写先圣的,感觉特好。在下知道孙兄最是崇拜先圣,特来荐与你看。”张仪说着,拿出一册竹简,递与孙宾。
孙宾一看,竟是《老子邻氏传》,喜道:“此书甚好,在下谢过张兄了!”
张仪笑道:“不过,在下尚有一请,也望孙兄答应。”
“只要孙宾做得到,张兄但说无妨。”
“庞涓那厮屡与在下过不去,孙兄阅读此书时,万不可使庞涓知晓。这样的好书,他不配看!”
孙宾沉思有顷:“这——在下如何方能瞒过他呢?”
张仪想了一下:“孙兄可择僻静处,细细阅读。晚饭之前,在下自来寻孙兄取书,你看如何?”
“这倒不难,日落之前,你可到东山雄鸡岭半腰上的那棵巨松下寻我。”
“就这么定了!”
庞涓正在树下阅读,突然听到说话声。庞涓一看,是张仪与苏秦打前面走过。
张仪边走边问:“苏兄,你见到孙宾了吗?”
苏秦应道:“方才在下见他拿了两册书,往东山去了。怎么,你要找他?”
“是的,在下有点小事儿,这想寻他。你啥时候见到他的?”
“就是刚才。他提着两册书,好像很重,但走得甚快,在下本想打个招呼,刚要说话,他竟没影儿了。”
“倒是奇了,他平时都是在那块断崖下面读书的,今儿怎就换地方呢?”
两人说着话,渐渐远去。
庞涓猛然打一激灵,自语道:“晨时明明见他只拿一册书,怎么会是两册呢?再说,他为何要换地方?难道是在防我?莫不是他得到宝书,不肯示人?不行,得去弄个明白!”
庞涓放下手中竹简,朝东山赶去。
果然!在雄鸡岭半山腰的一棵巨松下面,孙宾捧着一册竹简,读得聚精会神。另外一册被他放在地上。庞涓移近几步,本想看个究竟,可又担心走得太近让他发现。
庞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嗯,我且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看他藏也不藏。如果藏了,定是有鬼。如果不藏,就是我多心了!”
庞涓想定,退后数十步,打着口哨重又沿山道走上来,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
远远听到庞涓的口哨声,孙宾猛吃一惊。想到张仪的嘱托,孙宾忙将《老子邻氏传》收拾起来,藏于树丛里,拿起地上的竹简,装模作样地阅读。
庞涓走到树下,装作吃惊的样子:“孙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孙宾支吾道:“哦,我——是啊,一个地方读得倦了,就想换个地方。这儿僻静,看书倒是不错。看贤弟的样儿,今儿有闲心哩。”
“读得倦了,想到山上走走,不想竟是遇到孙兄。看孙兄着迷的样子,定是读到什么宝书了?”
孙宾将书递与庞涓:“是《六韬》,师弟早就读过的。”
庞涓接过来一看,果是《六韬》,心下暗道:“明明是两册书,突然就成一册了。孙宾呐孙宾,我还以为你实诚呢,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好好好,算庞某看走眼了!”
庞涓将书还与孙宾,哈哈笑道:“孙兄慢读,在下不打扰了!”
“贤弟慢走!”
庞涓哼着曲儿,朝山上走去。
一边的树丛里,张仪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嘿嘿一笑,急步下山,走到溪边,对苏秦笑道:“苏兄,庞涓那厮果然去了!”
苏秦大惑不解:“我说贤弟,你让在下说这说那,又在此一惊一乍,究竟在搞什么鬼?”
张仪在他耳边细语一阵,苏秦皱眉道:“如此说来,庞涓真是有心之人!”
“岂止有心?还是黑心!”张仪恨道,“苏兄,在下方才想了一个整治他的方子,苏兄只要点头,在下保证让姓庞那厮记次教训。”
“贤弟要想整他,就去整他好了,为何定要在下点头?”
“因为这事儿得苏兄出马。”
苏秦惊道:“我出马?”
“是的。”张仪改作嬉笑,“在下跟那厮是冤家,无论说出什么,他必是不信。苏兄就不同了,只要从你口中说出,这厮必听。”
苏秦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要害人,却拿在下当枪使,天下竟有这等事儿?”
“苏兄误会在下了。”张仪眼珠儿一转,一本正经道,“在下不是害他,是帮他!再说,这也是在帮孙兄。”
“帮他?帮孙兄?”
“苏兄想想看,在这鬼谷里,如果庞涓要防一人,会是谁呢?”
苏秦笑道:“当然是你张仪。你们二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呢。”
“错了!”张仪道,“苏兄,看人不能只看表相。”
“你是说,他要防的是孙兄?”
“正是。”张仪侃侃说道,“你想想看,在鬼谷里,师姐修的是医道,又是女儿身,与庞涓不是同道中人,可以忽略不计。你我所学是口舌之术,与那厮风马牛不相及。唯有孙宾与他志趣相投,且又师出同门,彼此知根知底。若是同事一主,就有主次之分;若是各事其主,就是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说,庞涓那厮能不防一手吗?”
苏秦沉思片刻:“贤弟如此说来,倒也在理。”
“孙兄是实诚之人,庞涓若有此心,孙兄必无提防,也必吃亏。我们若是听凭庞涓此心膨胀下去,岂不是既害了庞涓,也害了孙兄?”
苏秦细想一阵,抬头道:“嗯,贤弟有何良策?”
张仪在苏秦耳边如此这般,耳语一番。
苏秦笑道:“这——未免损了点儿。”
“嘿嘿嘿,”张仪咧嘴乐道,“全当乐子呗!一天到晚闷在谷里,还不把人憋死?”
孙宾的反常举动使庞涓大惑不解。
这日午后,庞涓无心看书,闷了头坐在树下。依他的了解,孙宾不该是这个样子。可前日之事,却是他亲眼所见。常言道,人心隔肚皮,孙宾少言寡语,纵有心事,也极少吐露。细想起来,对于孙宾,他还真的所知甚少。即使他出身名门之事,也是被陈轸审问出来的。看来,孙宾确是极有城府,日后他得多留一个心眼。
庞涓正自思虑,苏秦提个竹篮走来,看到庞涓,远远叫道:“庞兄!”
庞涓回过神来,见是苏秦,起身揖道:“在下见过苏兄!”瞧一眼竹篮,“苏兄这是——”
“方才见到师姐,她说许久没有吃到香菇了。昨儿落雨,今日必有鲜菇,在下想去采一些回来!”
听到是玉蝉儿要吃香菇,庞涓说道:“哦,师姐总能与我想到一块儿。昨日刚一落雨,在下就想今日去采鲜菇。谁想杂事一来,竟将这档子事儿忘了。走,在下陪苏兄一道采去!”
苏秦笑道:“这敢情好,在下正在担心采到毒菇呢。师姐爱吃桦树上的菇,我们到桦树林里去采如何?”
二人说说笑笑地沿山道走向桦树林。聊到高兴处,苏秦笑道:“嗨,昨晚有件奇事,在下越想越是纳闷儿!”
“哦,是何奇事?”庞涓大感兴趣。
“昨晚在下许是着凉了,天将明时,肚疼难忍,只好跳下榻去,到林子里出恭。出恭回来,正要开门进屋,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有人说话?”庞涓惊道,“半夜三更的,何人说话?”
“在下也觉奇怪,仔细一听,竟是孙兄!”
听到是孙宾,庞涓两眼大睁:“是孙兄!他说什么来着?”
“也是在下好奇心起,侧耳细听。哈哈哈,原来孙兄在说梦话!”
庞涓连连点头:“嗯,这个时辰,是有梦话。孙兄说什么来着?”
“初时听不真切,后来听到孙兄在喊,‘李将军,你带三千人左行三百步,排成一字长蛇形;张将军,你带三千人右行三百步,亦排成一字长蛇形!’”
“就这些?”
“哪能呢?孙兄这个梦很长,又喊又叫的,一会儿调这个,一会儿拨那个,调来拨去,在下被他搞晕了。再说,那阵儿特困,在下哪有闲心听梦话。只是眼下想起此事,觉得有趣,这才说与庞兄听。唉,在这鬼谷里,若论读书上心,真还数到孙兄,连梦里也是如此用功!”
庞涓停住步子,若有所思,半是自语道:“照苏兄所说,孙兄怕是在摆什么阵法。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莫不是孙兄读到什么阵法了?”
“嗯,”苏秦点头道,“经庞兄这一说,在下倒也想起来了,孙兄提到什么太公八阵!”
庞涓惊道:“太公八阵?你可听清楚了?”
“清清楚楚!”
庞涓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自语道:“太公八阵?这倒真是新鲜东西!”
桦树林在雄鸡岭上,也就是孙宾躲起来读书之处。走有半个时辰,二人来到雄鸡岭,苏秦指着林子道:“庞兄,桦树林到了!”
庞涓“嗯”了一声,跟苏秦走进林子,四处寻找蘑菇。正寻之间,苏秦喊道:“庞兄,快来看,此为何物?”
庞涓忙跑过来,果见林中空地上有幅图案。庞涓横看竖看,却也看不出名堂。
苏秦呵呵笑道:“好像是个虫子在爬。想是张仪这小子吃饱了撑的,来此林中装神弄鬼。庞兄,甭管它了,我们采菇去。”
庞涓却是一动不动,凝神望着图案:“苏兄,你先去采,在下看看是何玩意儿?”
苏秦走后,庞涓自语道:“看来,这就是太公阵法了。前日孙宾神秘兮兮地躲到这片林中读书,昨晚又说梦话,此图必是太公阵法。想必是他搞不明白,画在地上慢慢参悟的。哼,这个孙宾,在大树下面偷读,却在林子里画图,真够鬼的!我且回去寻块木板,拿好笔墨,将此图描摹下来,细细参悟!”
然而,待庞涓寻到木板与笔墨赶至林中时,图案却不见了。庞涓一下子怔在那儿,半晌,似乎明白过来,叹道:“孙宾呐孙宾,你倒真够阴的!”
晚饭时,众人各盛一碗,蹲在草坪上边吃边说笑。庞涓没有胃口,端了一碗,走到一边,将碗放下,闭目思索。
孙宾走过来,关切地问:“师弟,怎么不吃呢?”
“吃不下。”
孙宾急切地问:“莫不是病了?”
庞涓想了想,决定再试一试孙宾,抬头问道:“孙兄,你可听说太公阵法?”
孙宾想了许久,摇头道:“在下只听先生说起过太公兵法,不曾听说太公阵法。贤弟怎么问起这事儿来了?”
庞涓哈哈笑道:“既然孙兄不知,就当在下没问就是!”端起饭碗,扭头走去。
孙宾怔了下,冲着他的背影叫道:“师弟,你——你这是怎么了?”
庞涓头也不回。
这日晚间,万籁俱静。庞涓辗转反侧,一直挨到下半夜,悄悄起身,推开房门,走到外面,将耳朵贴近孙宾的窗口。
孙宾却在呼呼大睡。
庞涓听有许久,气恼地说:“说呀,你个人精儿,怎么不说梦话了呢?”
晨起选书,孙宾拿了一册朝外走去。庞涓远远跟在后面,见孙宾径直走向他往常读书的断崖,坐在一块石头上将书摊开。
庞涓恨道:“哼,这厮装得真像!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时至中午,又至下午,再至太阳落山,孙宾却是一直坐在那儿,并无任何异常。
庞涓苦守一日,仍是一头雾水,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呢?为何他的一丝马脚也未露出?难道是他有所觉察了?一定是的。昨晚不该问他太公阵法之事!是我打草惊蛇了!”
次日,庞涓继续跟踪孙宾,见他再次走到断崖下面,便知得不到什么。庞涓心头一动,扭头走向东山,继续在雄鸡岭半腰上的林子里搜寻。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寻多久,他就在林中看到了另一幅图案,不远处,则是由石子、树枝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