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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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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丁三换过笑脸,“你回去吧。此事儿到此为止,不许胡说。”

“丁爷放心,小人知道长短。”

“再有,帮我盯着他点。要是有何异常,知道去哪儿寻我吗?”

“小人知道。”

丁三走后,小二挠头走进客栈,纳闷一时,轻手轻脚地走至西北角的小院,附在门上,侧耳正欲倾听,门陡然打开。小二猝不及防,身子朝前一倾,刚好栽倒在庞涓怀中。庞涓稳住步子,顺手一推,小二跌倒于地。

庞涓冷冷地望着小二:“小二,你鬼鬼祟祟,在此何事?”

小二理屈,张口结舌,竟是说不出话来。

庞涓眼睛一虎,厉声喝道:“你当真不说?”

小二结巴道:“龙——龙爷,小——小人——不——不敢隐瞒。”

“那就说吧。”

“是——是丁爷,丁爷方才进来,向小人打探龙——龙爷,还要小人盯——盯住龙爷,小人一时好——好奇,就——就想过来看看。”

庞涓的眉头拧到一起:“丁爷?哪个丁爷?”

“就是丁三,上大夫府中的护院,可了不得!”

庞涓眼中冷光一闪:“小二,你都对他说了什么?”

“回——回公子的话,”小二急道,“小人没——没说什么,只说少爷是小店常客。丁爷又问少爷模样,小人说,少爷长了一脸络腮胡子。丁爷听了,闷头说道,‘既然不是,为何要去庞记?’小人一时口快,就将少爷欲寻庞师傅缝制衣服的事儿备细说了。丁爷听了,点头说,事儿到此为止,要小人不可胡说,还要小人盯着少爷。”

庞涓沉思有顷,松了口气,呵呵笑道:“什么丁爷卯爷,本少爷不曾听说过!他若再来,你就告诉他,让他掂量着些。若是再来骚扰,惹恼了本少爷,管他什么爷,有他好看的。”

小二点头,连连称是。庞涓又从袖中摸出一枚铜币:“你还算乖巧,赏你了!”

小二再三谢过,方才接了,临走时说道:“龙爷放心,丁三若是再来,不管他说什么,小人定会一字儿不落,全都禀报爷!”

“去吧,本少爷还要忙事儿呢!”

小二揖过礼,连退几步,转身急步离去。见小二走远,庞涓这才关上院门,返回屋里。孙宾咂吧一下嘴唇,小声叹道:“唉,在下也是小心再小心,不想还是让他们盯上了。若不是庞兄多个心眼,险些坏了大事!”

“孙兄,不说这个了,见到家父没?”

孙宾点头。

庞涓急道:“家父他——他怎么样?”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在下叫他,他也不理,只在那儿一刻不停地剪布条,再将剪过的布条缝起来,口中不停地喃喃‘涓儿……’”

庞涓两手捂面,哽咽起来。庞涓一哭,孙宾的泪水也就出来了。二人结结实实地伤心一会儿,孙宾擦把泪水,抬头劝道:“庞兄,观令尊的样子,身体似无大碍,病在心智上。在下想,若是见到庞兄,令尊之病也许就会好了!”

庞涓依旧哽咽:“果能如此,就是大福!”

“庞兄,此事不宜久拖,我们得想个法子,从速救走令尊才是!”

庞涓思索一阵,抬头说道:“听孙兄这么一说,在下倒是不急了。你去备车,在下先去白府一趟!”

孙宾惊道:“白府?”

“对,我想会会那个败家子!”

“庞兄打算救他?”

“不是救他,是卡死奸贼的脖子。对奸贼来说,在下不过是条小虾,白少爷才是大鱼。在下此去,是想让这条大鱼的骨头卡在奸贼的嗓眼里,噎死他!”

白府位于宫城南侧偏东,占地近百亩,在安邑城里,除魏惠王的宫城之外,当是最大的私宅,也是白家历经三代,一点一点购置起来的。

然而,所有这些资产,待传至白虎手上,前后仅只数月,竟让他将十几进院落,数百间房舍,价值数百金的花园,连同房中的贵重家具、珠宝等,变卖一空,全都送进元亨楼里。

眼下所剩的这处偏院,并不在白府之内,是白圭生前早就为老家宰置备的,准备让他在年老时安享晚年。眼睁睁地看着白虎将偌大一份家业败光,老家宰心急如焚,可面对少爷前往赌场时的死倔劲儿,他也无可奈何。眼见白虎连落脚之处也没有了,众家奴也都作鸟兽散,老家宰只好将小两口接入自己的小院。

这日午后,白虎在屋里翻箱倒柜,却只搜出几枚铜币。白虎将铜币“啪”地摔在地上,大声吼道:“家老!”

老家宰急走进来,颤声说道:“少爷,有何吩咐?”

白虎气呼呼地问道:“金子呢?”

“都让少爷输光了!”

“不是让你卖房子吗?”

“房子、园子全都卖了!”

白虎一怔,似是不相信:“什么,那么多房子,全卖光了?”

“唉!”老家宰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白虎指指这个院子:“那——这个院子呢?”

老家宰见他问到这处院子,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劝道:“少爷,就听老奴一句,收收心吧,不能再赌了!”

“不赌?”白虎眼睛一瞪,“大丈夫活在世上,不赌能有什么劲儿?我且问你,这个偏院是不是我白家的?”

老家宰只好点头。

白虎一听,当即说道:“既是白家的,你这就去,将房契拿到典当行里,典它些许金子回来。告诉你,少爷今日赢定了!”

老家宰垂泪道:“少爷,再输掉这处偏院,就连个落脚之处也没有了。别的不说,眼下少夫人这副模样,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吧!”

听到“少夫人”三字,白虎眼睛一亮,几步跨入内室。腆了肚子的绮漪早已听到二人的对话,见他进来,跪地泣道:“夫君,奴家求你收收心,别赌了吧!”

白虎绕过她,径直走至妆台前面,将所有抽屉挨个拉开,终于寻出一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尽是金玉饰品。白虎知道,这是去年她出嫁时白圭亲自为她置办的,也是她所能守住的最后一点嫁妆。

白虎将盒子放进一块缎面里,小心包好,边包边说:“夫人,今儿晨起,破五更时我梦到鲤鱼跳龙门,是好兆头,准赢!”

绮漪依旧跪在地上,两行泪水无声流下:“夫君——”

白虎眉头微皱,伸手将夫人轻轻扶起,搀她坐到榻沿上:“夫人,我不过是将这点物什放在典当行里,赢钱之后即赎回来,一点儿少不了你的,你只管在家里等好了!”

绮漪轻轻摇头,泪如雨下,哽咽道:“奴家——奴家说的不是这个!”

白虎惊异地问:“不是这个?那——你想咋的?”

绮漪的两手捂在隆起的小腹上,哀怨的目光凝视着他:“不说别的,夫君你——你总得为他想想!”

看到夫人的肚子,白虎慢慢垂下头去。过有一会儿,白虎在她膝前跪下,将脸贴在她的肚皮上,轻轻磨蹭。白虎的嘴唇微微嚅动,似在喃喃什么。

绮漪泣泪道:“听稳婆说,再有两个月,小白起就——就要出世了!”

猛然,白虎的眼中渐现杀气,脸皮也从她的肚子上移开,缓缓站起身子,从几案上拿起首饰盒,断然说道:“夫人,就赌最后一次,我一准儿赢!”言毕,如征人一般,义无反顾地大步跨出房门,扬长而去。

绮漪坐在榻沿上,愣了一小会儿,站起身子,走出内室,绝望的目光直直盯住老家宰。

老家宰叩拜于地,涕泣道:“少夫人——”

绮漪抹了把泪水:“快,快叫公孙衍!”

老家宰心中一动,不及回话,起身就朝院门走去。

公孙衍家的宅院里,朱威、公孙衍隔几对坐。几上并无菜肴,公孙衍手拿酒葫芦,两侧面颊已呈紫红色,显然已经喝去不少。

朱威闷坐在那儿,两眼怔怔地望着公孙衍,看着他每隔一小会儿就将葫芦放到嘴边饮上一气,然后再放下来。

公孙衍仰头又灌一气,终于长叹一声:“唉,在下总算明白公孙鞅当年为何离开安邑、前往秦国去了!”

朱威劝道:“公孙兄,你我身为魏人,世代沐浴魏恩,万不可有此念想!”

公孙衍不再说话,仰头又灌一气。

朱威似是忍不住了,猛地站起,将他手中的葫芦一把夺过,“嗵”一声扔在地上:“公孙兄,你不能再喝了!”

公孙衍冷笑一声:“哼,世代沐浴魏恩的是你朱家,又不是我公孙衍!”

朱威一怔,急道:“公孙兄,你——”

公孙衍似也觉得话头重了,苦笑一声:“你睁眼看看这个大魏,眼下已是这般光景,可误国之贼照旧误国,败军之将照旧败军!司徒大人,你说,不让在下喝酒,又让在下干什么?全军溃败,龙将军拼死保全数万魏卒,却被说成畏敌避战。畏敌避战是杀头之罪,却又只将他革职在家!我公孙衍千里奔袭,功劳竟然成了他公子卬的!少梁、临晋关何等重地,公子卬竟然不战而弃!我的司徒大人,你说,河西数百里江山,外加八万甲士的血肉之躯,竟然惊不醒这个昏君哪!”

朱威一时竟也无话,沉默许久,方才接上一句:“没有昏君,何出忠臣?眼下魏国需要的,正是公孙兄您这忠臣啊!”

“哼,若是昏君也这么想,公孙衍何能在此喝闷酒?”

“唉,”朱威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公孙兄,你说的都对!也请公孙兄听在下一言,陛下可能一时发昏,却不会永远发昏。陛下可能一时糊涂,却不会永远糊涂。在下相信,河西之事,陛下早晚会明白过来的!”

公孙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哼,司徒大人,不要再替昏君辩解了。河西之事,君上心里其实就跟镜子似的,能不明白?”

朱威一怔:“哦,此言何解?”

“纵观河西之战,从开始到结束,根本就是败在君上一人手里,陈轸、公子卬不过是帮些小忙而已。你让君上明白,就等于让君上自说不是。你说,君上他是这样的人吗?”

朱威点头承认,却也辩解道:“公孙兄所言虽是,却也得反过来想。白相故去多时,陈轸梦中都在念叨相位,可陛下呢,将相位空悬不说,又以陈轸荐人不力为由,削了他的上卿之位,让他仍做上大夫。就凭这件事儿,我们就不能说陛下是完全糊涂。相位不定,公孙兄就有机会。大魏毕竟是陛下的,陛下也毕竟不是碌碌无为之君,至于眼下情势,陛下无非也是强撑面子。待陛下寻了台阶,相信他会重用公孙兄的。常言说,善钓者待机起钩,善水者顺流而动。眼下机运不至,公孙兄是明白人,万不可过于焦躁!”

朱威这番话不无道理,公孙衍心头一怔,正自沉思,门外传来脚步声,老家宰急急走进,边走边叫:“公孙衍,公孙衍——”

公孙衍赶忙站起,急迎上去,一把扶住老家宰,将他搀至几前,按他坐下,安抚他道:“何事把您老急成这样?”

老家宰看到朱威也在,顾不上见礼,急急说道:“正好朱大人也在,赶快想个方儿。这这这——少爷方才拿上少夫人的首饰,又到元亨楼去了!”

公孙衍、朱威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转向老家宰。

老家宰急道:“少夫人的眼泪都快哭干了,吩咐老奴来寻两位大人,求你们务必过去一趟!”

朱威正欲起身,公孙衍止住他,慢悠悠地走到朱威跟前,从地上捡起葫芦,朝嘴上又要灌去,酒却没了。公孙衍轻叹一声,将空葫芦对准嘴巴,动作夸张地连吸几口,对老家宰道:“家老,请您回去转呈少夫人,就说公孙衍与朱司徒正在商谈正经事呢!”

老家宰急道:“公孙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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