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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齐自田因齐(即齐威王)始,励精图治,急追直上;秦自嬴渠梁始,变法改制,日新月异,君上不可视而不见哪!”
魏惠侯面现愠容:“你是不是想告诉寡人,寡人既不及齐公,也不及秦公?”
白圭连连叩首:“老——老臣并无此意——”
魏惠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缓缓说道:“看样子,爱卿你是真的老了!”
白圭泪下:“君上——”
魏惠侯责道:“老相国,不是寡人数落你。你呀,治国、治民都算高才,可就是看不清天下大势,更不用说料理列国事务了。看来,孟津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还是去大梁修大沟吧。大沟能否如期完工,既关系到农,也关系到商,正是你方才所说的求本务实!”
白圭涕泣道:“君上——”
魏惠侯不耐烦地扬手:“去吧!明日辰时立即启程!”
白圭再度顿首,沉痛地说:“老臣告退——”
白圭步履沉重地退出。
看到白圭颤巍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辕门外面,魏惠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对陈轸、公子卬道:“迂腐之见!务本务本?什么是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才是本!若是没有吴起①、乐羊②的攻伐谋划,若是没有所向披靡的铁骑、武卒,先君何以威服列国?大魏何以雄霸至今?魏卬听命!”
公子卬陡地起身:“儿臣在!”
“封魏卬为征西大将军,龙贾为副将,魏申为监军,领武卒一十二万,战车五百乘,铁骑五千,择日兵出河西,直取咸阳!”
“儿臣领命!”
魏惠侯转对陈轸:“陈爱卿!”
陈轸起身应道:“微臣在!”
“列国那边,你可有安排?”
“回禀君上,微臣以为,可使韩、赵各出武卒两万,其他国家,视财力多少,分别承担大军的部分粮草辎重!”
“好!”惠侯点了点头,“列国重在参与,不能指靠。你可知会赵侯和韩侯,就说秦降之日,凡是赵、韩所得土地,尽归他们所有!韩、赵只要出兵,寡人就不能让他们白忙一场!”
“微臣领旨!君上赏罚分明,实乃天下之幸!”
“安排细作,详探秦国君臣动向!”
“微臣遵旨!”
在八百里终南山中段一处群山环护的山坳里,坐落着一片军帐。正对辕门是一个巨大的演兵场,大良造公孙鞅站在观兵台上,正全神贯注地观看一场特技表演。
眼见孝公执意不赴孟津之会,公孙鞅的第一反应就是巡视三军。迄今为止,公孙鞅变法已有十余年,前些年的重点在富国,近两年开始强兵,特别选出五万青壮组建一支新军,分散在这片大山深处,按照他亲自编写的强军新法秘密教战。
竞技场上,一个身上未着任何盔甲的士兵灵敏地左蹦右跳,一手执盾牌,一手执一种西方戎狄所用的可刺穿牛皮的利刃,正与一个身披重甲的士兵演习攻防。不一会儿,全身重甲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破绽百出,“伤”痕累累,而那名无甲兵士却毫发未损。
公孙鞅看得呆了,问道:“这叫什么招法?”
站在他身边的千夫长应道:“回大良造的话,这叫丢盔卸甲,专门对付魏国武卒!”
公孙鞅连连点头:“嗯,以无甲对有甲,颇有创意,你说说看,其理何在?”
“魏国武卒全身裹满铠甲,防护有余,灵活不足。末将仔细算过大魏武卒的负载,一般士兵的全身铠甲及盾牌、刀矛等一总儿加起来,至少也在八十斤上下。负重八十斤,且又身裹一层厚而坚硬的铠甲,既不利于长途奔袭,又不利于山林搏击。我若丢盔卸甲,轻装上阵,选择山林地带与大魏武卒捉迷藏,定可致胜!”
“嗯,此法甚好!你还有何宝贝?”
千夫长双手击掌,不一会儿,一个全身披甲的士兵走上场来,一手执盾牌,一手执一个足有人头大小的木棰。士兵左右腾挪,盾牌左挡右遮,棰头所击之处,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
公孙鞅看了一阵,仍是迷惑不解,转向千夫长:“这里又有什么名堂?”
“回大良造,这叫棰子兵,是末将特别应对魏国铁甲车骑的!”
公孙鞅大是惊奇:“噢,如何对付?”
“魏国铁骑全身裹满重甲,寻常武器根本伤不到它们。我试过此物,只要砸在马头上,轻可将马震晕,使马发狂,重可将马震死。失去战马,魏国铁骑还不只有挨揍的份儿?”
公孙鞅沉思良久,连连点头:“嗯,不错!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错!”
“司马错,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千夫长,而是左庶长了!”
左庶长是公孙鞅变法之初由秦孝公亲自授命的职位。从千夫长一举跃升为左庶长,连越四级,司马错目瞪口呆,好半天,方才反应过来,跪地叩道:“末将谢大良造提携!”
“左庶长大人,我先予你两万步卒,由你亲自训练他们。不过,不能完全丢盔卸甲,你可召集工匠,研制轻甲。记住,在战场上,我们的兵士少死一个,敌人的尸体就增加一个!”
司马错朗声说道:“末将遵命!”
“还有这把戎刀,不能拿来即用,要改进,要设法一举刺透魏国武卒的铠甲。琢磨去吧,司马错,你的对手只有一个,就是大魏国的武卒和铁骑!”
司马错应声说道:“末将遵命!”
“听闻附近有眼寒泉,你可知道它在何处?”
司马错指了指南面一个山尖:“越过那个山尖就是!”
“走,陪我那里走走!”
司马错当下选了几名亲兵,换了便服,陪公孙鞅朝寒泉走去。约过两个时辰,他们翻越一处山垭,转入一道幽谷。
果然是一处绝妙所在!峰峦叠翠,鸟语花香,几幢草舍掩映于苍松翠柏之间,甚是宜人。草舍旁边是几株古楸,虽只合抱粗细,据说却有数百年高龄。
司马错指着远处山坳里的几幢草舍道:“寒泉就在草舍前面。听人说,草舍里住着一个怪老头,是个隐士,叫寒泉子!”
公孙鞅点头道:“知道了,你们候在这里吧!”
公孙鞅说完,信步走向那片草舍。当他走近靠边的一株古楸时,一个白须老者迎出草舍。公孙鞅近前一步,深揖一礼:“请问老丈,此处可有乡民所说的寒泉?”
白须老者回揖一礼,伸手指向一处地方:“客人请看!”
公孙鞅顺手望去,百步远处,一股清澈的泉水汩汩流出。
“请问老丈,为何叫它寒泉?”
白须老者微微一笑,指着泉水道:“此泉夏寒似冰,是谓寒泉。时常饮之,可祛百病,寿及天年。”
公孙鞅笑道:“怪道老丈在此结舍!”
白须老者微微摇头:“在此结舍的是关尹子,并非老朽!”
“关尹子?”公孙鞅大吃一惊,“可是在函谷强留老聃写《道德》五千言的那个关尹子?”
白须老者微微点头:“是的。老聃骑青牛辞关西行后三日,关尹子恍然顿悟世间诸事,悬挂关印,纵马西追。可惜为时已晚,再也寻不见老聃踪影。关尹子追悔莫及,在此后数年里踏遍终南山,终也未能再见老子。他知道是老子不愿见他,连叹数声,就在此处结草为庐,长住下来。”
“听您说来,老丈是关尹子的高足?”
白须老者点头道:“关尹子晚年,收徒二人,一是老朽,二是师兄王栩。恩师仙去后三年,师兄出山仙游,结舍于云梦山鬼谷,自号鬼谷子。老朽割舍不下先师故舍,留居于此,被仙友们称为寒泉子!”
公孙鞅伏身叩道:“寒泉子前辈在上,受晚生一拜!”
寒泉子一把将他扶起:“客人躯体尊贵,叫老朽如何承受得起?”
公孙鞅起身,心中略略一怔,顺口说道:“晚生不过一介书生,前辈何来尊贵之说?”
寒泉子微微一笑:“观客人天庭饱满,气宇不凡,绝非等闲之辈!只是客人眉心黑气郁结,似有大事淤心!”
公孙鞅惊道:“晚生心事,果然瞒不过前辈慧眼。只是——”
“客人可否随老朽草堂说话?”
公孙鞅与寒泉子走进草堂,见几个弟子模样的人席坐于地,各入冥思。寒泉子引他穿过两间屋子,步入后堂,在那里分宾主坐定。一个年轻弟子走进来,倒上茶水后退出。
公孙鞅亮明身份,就孟津朝会之事向寒泉子约略陈述一遍,末了说道:“魏侯发起孟津之会,意在谋秦。晚生力主君上赴会,屡次劝谏,君上只是不听。若是不出晚生所料,魏侯必于近日伐我。眼下秦国之力虽可一战,但要取胜,并无把握。如果结局真是这样,无异于玉石俱焚,于秦失去击败魏国、收复河西良机,于民则是一场劫难,因为战场就在秦境。近几日晚生心中苦闷,听闻此泉之水可以醒神,慕名而来,不想在此幸遇前辈!”
公孙鞅如此这般说了半天,寒泉子脸上始终挂着笑,神情似听非听。公孙鞅忽然意识到说得太多了,赶忙打住:“晚生不才,乞请前辈赐教!”
寒泉子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朝外喊道:“舍人!”
方才沏茶的那个年轻弟子闻声走进,躬身望着寒泉子。
“你去接一盆泉水,客人要醒神!”
名叫舍人的弟子快步走出,不一会儿,端着一个陶盆进来,里面是半盆泉水。
寒泉子指着陶盆:“大良造,请醒神吧!”
公孙鞅心中一怔,但话已至此,不好再说什么,硬撑着走上前去,将手伸入盆中。两手刚一入盆,果然感到一股透心的清凉。公孙鞅深吸一气,朝头顶、面部连掬几捧泉水,大声叫道:“快哉!快哉!”
寒泉子微笑着问道:“大良造之神醒否?”
公孙鞅觉得寒泉子的话中有话,沉思有顷,轻声问道:“神醒与否,可有征象?”
“若是神醒,大良造必能忆起老聃的《道德》五千言!”
公孙鞅寻思一会儿,不得其解,抬头问道:“《道德》五千言,晚生烂熟于心,即使不喝此泉,也能背诵。”
寒泉子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请大良造背诵第三十六段!”
公孙鞅脱口而出:“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是谓微——”
后面的“明”字尚未出口,公孙鞅已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当下叩拜于地:“晚生谢前辈指点!”
寒泉子也不答话,顺手指了指石几上的茶水,含笑道:“大良造,请用茶!”
二人又品一会儿茶,公孙鞅心中有事,不敢多停,当下拜辞下山。刚至军营,果然有快马候在那儿,说是秦公召他速回咸阳。
山路甚是难走,公孙鞅一行尽管马不停蹄,回到咸阳时已是第二日傍黑。公孙鞅在宫前跃身下马,快步登上台阶,候在宫门口的内臣立即迎上:“大良造,快,君上在怡情殿里候您多时了!”
公孙鞅略一点头,随内臣疾步入内。二人来到怡情殿,内臣进去禀道:“君上,大良造求见!”
秦孝公急道:“快请!”
公孙鞅进来,叩拜于地:“微臣公孙鞅叩见君上!”
“爱卿免礼!”
“谢君上!”
公孙鞅起身,缓缓走至自己的座位,席坐于地,环视四周,见太子嬴驷、太傅嬴虔、上大夫景监、国尉车英等几个要臣个个正襟危坐,面色凝重。看样子,他们已候多时了。
秦孝公头也不抬,话却是说给公孙鞅的:“果然不出爱卿所料,魏侯以寡人不赴孟津朝王为名,欲兴大军!”不待公孙鞅接言,抬头望向景监,“景爱卿,你来说说情势!”
上大夫景监接道:“据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