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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豹大惊,纵马急冲上前,大喝一声:“快,拿下此人!”
众卫士一齐围拢过来,早有两名甲士上前,将苏秦的两只胳膊分别扭住。袁豹环视四周,看到再无异常,缓出一气,回马驰至太子驾前,大声禀道:“启禀殿下,有人拦驾!”
这场惊变突如其来,太子苏以为是公子鱼派来的刺客,吓得魂飞魄散,在车中如筛糠一般,颤声问道:“可是刺……刺客?”
“回禀殿下,”袁豹朗声说道,“拦驾之人自称是洛阳人苏秦,声言求见殿下!”
听到不是刺客,太子苏总算回过神来,掀开车帘,大声喝道:“什么苏秦?就地杖杀!”
“殿下,”袁豹略一迟疑,轻声奏道,“末将察看此人,似无恶意。是否——”
太子苏眼睛一瞪,截住他的话头:“惊扰国后就是死罪,还不快拉下去!”
“末将遵旨!”袁豹转过身来,下令道,“殿下有旨,洛阳人苏秦惊扰国后车辇,犯下死罪,拉下去就地杖杀!”
众甲士正欲行杖,苏秦爆出一串长笑:“哈哈哈哈,燕国无目乎!燕有大难,洛阳人苏秦千里奔救,却遭杀身,燕国无目乎?”
太子苏怒道:“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恃狂,行刑!”
话音未落,后面车驾里陡然飘出姬雪声音:“慢!”
姬雪的声音虽然柔和,穿透力却强,众甲士正欲行杖,闻声止住。
姬雪缓缓说道:“把拦驾之人带到这里。”
袁豹听得明白,即令卫士将苏秦扭至车前。
姬雪轻轻拨开车帘,见拦车之人果是苏秦,心中一阵狂跳,将手捂在胸前。好一阵儿,她压住心跳,放下珠帘,颤声说道:“拦驾之人,你说你是洛阳人苏秦?”
分别七年,苏秦再次听到姬雪声音,虽然激动万分,却也只能强自忍住,沉声说道:“启禀燕国夫人,草民正是洛阳人苏秦。”
又顿一时,姬雪轻声说道:“袁将军,松开此人。”
“末将遵旨!”袁豹应过,回身下令众卫士放开苏秦。
苏秦跪下,叩道:“洛阳人苏秦叩见燕国夫人,恭祝夫人万安!”
姬雪颤声道:“苏子免礼。”
太子苏看到袁豹将苏秦放了,一时不明所以,跳下车辇,急对姬雪道:“启禀母后,这个狂徒拦阻母后大驾,已犯死罪,为何将其放掉?”
姬雪这也恢复镇静,淡淡说道:“殿下,此人是洛阳名士,不是狂徒。”
太子苏似也明白过来,眼珠儿一转,态度大变,转对苏秦深揖一礼:“姬苏不知苏子是母后的家乡名士,得罪之处,望苏子包涵!”
苏秦朝他叩拜:“草民谢殿下不杀之恩!”
太子苏亲手将他扶起:“苏子请起。”
苏秦再拜起身。
太子苏不无殷勤地说:“姬苏与母后欲去太庙,苏子可否随驾同往?”
苏秦拱手道:“谢殿下抬爱。”
太子苏为讨好姬雪,邀请苏秦与自己同辇,传旨继续前行。不消半个时辰,一行人马赶至太庙,姬雪、太子苏在太庙令的安排下步入大殿,按照往日惯例献祭,为燕文公祈寿。
祭祀已毕,太庙令叩道:“请国后、殿下至偏殿稍歇。”
姬雪、太子苏起身步入偏殿,分别落席。刚刚坐下,太子苏心中有事,急不可待地屏退左右,伏地叩道:“母后,儿臣所托之事,君父可准允否?”
因有前面的尴尬,姬雪对此早有准备,大声叫道:“来人!”
太子苏无奈,急急起身,端坐于席。
老内臣急走进来:“老奴在!”
姬雪朗声吩咐:“有请苏子!”
“夫人有旨,有请苏子!”
顷刻之间,苏秦走进,伏地叩道:“草民叩见燕国夫人,叩见太子殿下!”
姬雪摆手道:“苏子免礼。”手指旁边的客位,“苏子请坐。”
“谢夫人赐座!”苏秦再拜,起身坐于客位。
姬雪将苏秦细细打量一番,缓缓问道:“请问苏子,这些年来何处去了?”
“回禀夫人,”苏秦拱手答道,“草民与好友张仪同往云梦山中,拜鬼谷先生为师,修习数载,于前年秋日出山。”
“张仪?”太子苏大是震惊,两眼大睁,一眨不眨地盯住苏秦,“可是那个助楚王一举灭掉越国大军二十余万的那个张仪?”
“正是此人。”苏秦拱手答道。
“呵呵呵,”姬雪轻声笑道,“本宫也曾听说此事,真没想到张仪能有这个出息。”
太子苏更为惊诧:“听母后此话,难道认识张仪?”
姬雪微微点头:“曾经见过他几面。”转身复对苏秦,“听闻苏子去年曾至秦国,可有此事?”
苏秦苦笑一声,摇头叹道:“唉,是草民一时糊涂,欲助秦公一统天下。”
“什么?”太子苏简直是目瞪口呆了,“苏子欲助秦公一统天下?你——”
姬雪微微一笑,转对太子苏:“殿下方才不是询问所托之事吗?今有苏子,可抵虎符了。”
太子苏不可置信地望着苏秦,好半天,方才愣过神来,半是恳请半是讥讽道:“姬苏恳请苏子,一统天下可否暂缓一步,先来救救燕国!”
苏秦微微点头,明知故问:“请问殿下,燕国怎么了?”
太子苏急道:“姬苏得报,公子鱼在武阳招兵买马,阴结赵军,欲里应外合,行大逆之事。君父闻报,气结而病。公子鱼听闻君上病重,气焰愈加嚣张,不日就要起兵蓟城,燕国……燕国大难不日即至。”
苏秦微微一笑:“在苏秦看来,武阳之乱,不过区区小事。”
太子苏震惊道:“什么?武阳之乱若是小事,何为大事?”
“回禀殿下,燕国大事,在于朝无贤才,国无长策!”
太子苏正要抗辩,姬雪摆摆手道:“时辰不早了,苏子且回馆驿,待本宫回过君上,另择时日向苏子请教。”
苏秦起身叩拜:“草民告辞!”
三月初一这日,古城晋阳再遭沙尘袭击。
翌日后半夜,原本漆黑的大地又被一层厚厚的沙尘笼罩,不见天光。在晋阳正西门的城门楼上,全身甲衣的晋阳都尉申宝与十几个亲随守伏在门楼城垛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城外。
不远处传来守夜更夫的梆声,连响五下,略顿一顿,又响五下,形成有规律的节奏。
站在身边的一个亲随凑过来,小声说道:“将军,交五更了!”
“听到了。”申宝不耐烦地回他一句,两眼仍旧牢牢盯住远方。
又候一时,见仍无动静,申宝有些急了,转向那名传话的亲随:“你吃准了,可是今夜五更?”
那亲随急道:“回禀将军,小人听准了。樗里大人亲口说,是本月初二凌晨,交五更,以火光为号。”不无惊喜地手指远处,“将军请看——”
果然,远处亮起三堆火光。
申宝抽出宝剑,不无威严地转过身来,小声命令:“点火!”
几名手持火把的亲随急急走到早已准备妥当的柴垛前,不多时,城垛上呈一字形燃起三堆大火。不一会儿,远处的尘雾里涌出无数秦军,多得就如蚂蚁一般,悄无声息地逼近西门。
申宝看得分明,压住内心激动,小声命令:“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一个亲随转过身去,正要下楼传令,陡然间僵在那儿,目瞪口呆。
申宝急道:“秦人就到城门口了,你还愣着干吗?”
话音未落,楼下竟然传来放吊桥及开城门的声音。
申宝正自惊异,背后又飘来浑厚但却冷冰的嗓音:“不劳申将军,城门已经开了。”
申宝急急回头,见一身戎装的晋阳守丞赵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四周更有数不尽的赵兵,个个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赵……赵将军!”申宝一下子傻了,语无伦次。
赵豹冷冷地望着他:“拿下逆贼!”
众兵士上前,将申宝及所有亲随尽皆拿下。
眼见秦兵先锋中已有数百人冲过吊桥,涌进城门洞,赵豹冷冷一笑,朗声命令:“将士们,起吊桥,关门打狗!”
一群赵兵发声喊,合力拉动吊桥的滑轮。吊桥陡然飞起,桥上秦兵猝不及防,纷纷掉入宽近三丈的护城河里。与此同时,城上火光四起,万弩齐发,可怜那刚刚过桥的数百秦兵,顷刻间就在阵阵惨叫声中化为阴世之鬼。
司马错大惊,急令鸣金收兵。
与此同时,晋阳东门开启,两骑冲出,快马加鞭,径朝邯郸驰去。
中大夫楼缓得到急报,急禀安阳君:“禀报太师,晋阳急报!”
安阳君匆匆看过,急道:“快,备车,洪波台!”
子之朝浊鹿秘密驻防的事,迅速为武成君所知。
子鱼急召季青:“子之陡然增兵浊鹿,季子可知此事?”
季青点头。
“你可速将此事告知赵人,要他们暂——”
“回禀主公,已经晚了!”
“季子,你……此话何意?”
“主公,”季青缓缓说道,“微臣早已使人通报公子范,他要的粮秣已备妥当,没准这阵儿赵军已在奔袭浊鹿的途中了。”
“这如何能成?”武成君大惊失色,“赵人不知防备,必吃大亏,万一问罪,叫本公如何解释?”
“微臣要的就是这个!”季青阴笑一声,“公子范若吃大亏,自然不肯罢休。赵、燕交兵,必有一场热闹,主公若在此时起兵,大事必成!”
武成君正欲再问,果有探马来报:“报,赵人夜袭浊鹿,被子之将军打退!”
武成君急问:“情势如何?”
“赵人折兵三千,退兵三十里下寨,子之将军也退守浊鹿。”
“赵人共来多少兵马?”季青问道。
“一万。”
“再探!”
探马应喏而退。
季青微微一笑,转对武成君道:“主公,可以起兵了!”
“季子?”
“公子范原以为浊鹿唾手可得,仅使一万人来取,万未料到遭此痛击。依公子范性情,必起大军复仇,主公此时不起兵,更待何时?”
“这——”
“主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武成君沉思有顷,面色渐渐坚毅:“好吧,你去传令!”
明光宫里,姬雪缓缓走至文公榻前,将手抚在文公额头,轻声问道:“君上,今日感觉如何?”
文公苦笑一声,轻轻摇头:“心头就如压着一个铅块,头也疼得厉害。”
“君上勿忧,”姬雪微微一笑,声音更柔,“臣妾在太庙求得一卦,乃上上之签。听卜师解释,君上之疾,不日将愈。”
“唉,”文公长叹一声,“夫人,你不要宽慰寡人了。寡人之病,寡人自知,一时三刻是好不了的。”
姬雪扑哧一笑。
文公怔道:“夫人因何而笑?”
姬雪又笑一声,方才止住,说道:“臣妾前往太庙,途中遇到一桩奇事,方才想起,一时忍俊不禁,竟就笑出来了。”
“哦?”文公的好奇心全被勾起,心情也好起来,歪头望着她,“是何奇事,能惹夫人如此发笑?”
“臣妾刚出宫城,就有一人冲至街心拦驾。”
文公惊道:“何人拦驾?可否惊到夫人?”
“哪能呢?”姬雪笑道,“臣妾又不是三岁孩童。”略顿一下,“那人跪在地上,说是求见殿下。殿下见他冲撞臣妾,就要拿他问罪。也是臣妾好奇,召他问之,此人自称是云梦山鬼谷子弟子,魏国大将军庞涓、楚国客卿张仪皆是他的师弟。臣妾上下打量,见他貌不惊人,衣冠陈旧,形容举止似也看不出是胸有大才之人。庞涓、张仪何等人物,此人竟然自称与他们同门,岂不是妄言托大吗?君上,现在这世道,就如一片大林子,什么样的鸟儿都有。君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