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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来了,六皇伯。”上方凛磻急着向他走近两步,却被那双眼睛陡然射出的寒光骇得停住了脚步。
冷冷瞥了他一眼,上方莜棠将目光凝在已经强自坐起了身子的上方朔离身上。
“禁卫防护长官上方日宣已经控制了整个大郑宫,六皇子上方雅臣也已率部稳定了司徒雷将军栖沙校场的禁军。”突然屈膝单腿跪下,上方莜棠轻声说道,“一切如您所愿,陛下。”
“很好。”伸手让他搀扶起身,上方朔离灰蓝色的眸子里流动出第一丝笑意,“辛苦皇兄了。”
上方莜棠表情依然沉静,随手向上方未神弹出一只小瓶,“让他们嗅一下。”
上方萏芒和上方漠歌也很快地站起来——虽然还显出一丝虚弱,但对他们而言,这样就已经够了。
上方凛磻大惊失色地瞪视着那个一脸从容沉静的男人,“皇伯,你……母妃……”
“我说过,如果你做出有伤西陵国体的事情,我会第一个取了你项上人头——我说的话,从来都不只是威胁。”一边将上方萏芒奉上的小瓶放到上方朔离鼻子低下,一边凝视着兀自满面不信的上方凛磻,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没有身为人君的气度,也缺少作为君主的手段。刚才的言辞确实让你一解心头闷气,但是那个时候你最该做的就是趁所有人失去行动能力之机确实地拿到王印,而不是在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之前就开始享受还不完全属于你的胜利成果。”顺手将瓶子掷出撞上他的穴道,上方莜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悯,“现在,凛磻,你的戏已经演完了,休息一下罢。”
你的戏已经演完了,休息一下罢。
上方未神心头陡然一凛,足下猛然发力,身子已经晃到殿柱之后——朱漆的柱子上,两排细密的长针闪出惊心动魄的光芒。
上方莜棠朗声长笑,“果然是大神宠爱的殿下啊——内力全失还能有这般身手!”一手挟起劲力未复的上方朔离,鬼魅一般的身形已经幽然飘出玉涵殿,“想知道一切的,就跟我到金裟殿来罢!”
◎插播一句:上方凛磻有花粉过敏所以讨厌花草,之后的情节正如大人们想象。这是暗流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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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远别离(西陵篇) 第二十六章 无道计长远
(起6K点6K中6K文6K网更新时间:200659 12:37:00本章字数:3751)
金裟殿。
西陵上方王族侍奉西蒙伊斯神的圣殿。
现在大郑宫中唯一不在上方日宣控制的地方。
西陵朝堂的柱石、世人钦慕景仰的丞王,向成治帝传递上方凛磻逆谋消息并定下计策令之自暴其行、一举擒获三皇子诸部孽贼的六王爷上方莜棠,却在众人以为功成的一刻胁持了成治帝,更以祭司溪酃和五皇子上方无忌为质,和金裟殿外团团围住的众位皇子和皇城禁军严严相抗。
所有人都知道,上方王族是爱提丝女神的后裔,他们是世界上最信奉神殿不可玷污的神圣的人;所有人也都知道,素服王袍的丞王殿下比任何宗室之人都更崇敬着西斯大神。没有人会想到,上方莜棠竟会不顾触犯神之震怒,将祭司溪酃和在金裟殿悔过的五皇子上方无忌作为绝对分量的人质加以胁持。
成治帝上方朔离和五皇子上方无忌皆在其手,而金裟殿大祭司亦是有如西陵国体,尊贵不容任何侵犯——听到上方莜棠传出的太子上方未神独自一人进入金裟殿,以保全殿中三人性命的要求,上方日宣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措:来势凶猛的上方凛磻的谋逆叛乱,脱离了预计的上方雅臣和上方未神的策谋,向来都只属于皇帝一人的王朝“暗流”浮出水面,最后那个最尊贵王族的丞王的变生肘腋……一夜之间的混乱,也许比一生加起来还要多。强自定住心神,目光越过嘴唇抿得紧紧的九王爷上方萏芒和他身后的上方漠歌,直接落到金裟殿外站在所有人之前的那道银发飘飘的身影上。
从听到上方莜棠的要求到现在不过一柱香时间,感觉却像比人之一生更为漫长。
“太子殿下,您不可以涉险——”
“嗯?”
紫眸冷冷扫去,抓住他衣襟的竟是上方雅臣。
“无痕说过,有当为之事,有不当为之事;有可为之事,有不可为之事——身为一国储君,您不能一个人进去!”
上方未神猛然甩脱他的手,“你让我如何选择?!里面有我西陵国主,有祭司溪酃,有皇子无忌——君父兄弟,我怎么可以不去!”
“但……”
“上方莜棠没有给我们选择的余地!”
“可是——”
“上方雅臣,记住,你是皇子!放手!”
看着那个银发身影消失在金裟殿内,上方雅臣猛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雅臣……”上方日宣的手扬了几扬,终于落在了他的头上,“我知道无忌在里面你很担心,但……这是救回皇上唯一的希望。”
上方雅臣全身都在发颤,“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失去哥哥,但西陵不能失去国君——可是难道我就不会担心太子?!难道我会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究竟是谁在身后护着我?!难道因为他是太子他就不是我们的兄弟?!”
“雅臣你——”
“凭五皇兄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大郑宫中没有一个太监宫人敢对我不敬?凭五皇兄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允许我跟随皇兄一同在金裟殿学习修行?凭五皇兄一个人的力量,当年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参加北洛大比赢得自己的声望?凭五皇兄一个人的力量,从来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我怎么可能掌握足以扭转西陵时局的军事力量?”上方雅臣狠狠地瞪视着跟随上方萏芒也到金裟殿外的上方漠歌,“他为西陵国家百姓做的事情,他为上方王族宗室做的事情,他为我们这些所谓兄弟做的事情——他是我上方雅臣承认的王!再有非议他的流言传出去,我一定让那个人也和我一样彻底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可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是和我们一样都困在这金裟殿外什么都做不了!”
听他明里暗里讽刺不断,上方漠歌顿时反唇相讥。
“安静!”
淳王一声冷冷的呼喝,顿时打断了上方雅臣想要还击的话。
“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相信太子!”火光下,上方萏芒目光清冷,视线在周围众人身上扫过,“日宣,现在开始你为众人执掌,安排调度由你下令。皇上和太子回来之前,一切异动你可全权处理。”
“是!”
※
“你把无忌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用了点‘迷梦香’让他好好睡一觉罢了。”
上方莜棠轻松地将成治帝掼在金裟殿中最大的一棵凤凰木下——这是被奉为爱提丝化身的神树,金裟殿的祭司每日都要在树前祈祷;上方莜棠的做法,让一边同样受制的溪酃大祭司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不要作出这么一副嘴脸,看着恶心。最知道这个大郑宫脏到什么程度、还要每天为这份肮脏祈祷大神青睐的人,你那分人前人后的虚伪面皮最好给我撕下来,上、方、云、诺!”
耳边同时响起两声惊愕的抽气,上方未神顿时反应了过来:上方云诺,先帝的幺子,抛弃姓名拜入西斯神殿的祭司——他便是金裟殿的溪酃。
“怎么?快忘记这个名字了吗?想抛弃过去的一切,想一切靠着祈福来赎罪,上方云诺,我可是从来没想到你会真蠢到这个地步!”
上方未神吃惊地看着一向温雅飘洒的丞王吐露恶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血必须用血来还,这是我们受到的同样的教导不是吗?当年金裟殿读书的时候我一直认为你是所有兄弟当中最聪明的,知道你选择了神职还感叹西陵少了一位贤良的臣子!可是,当知道你是为了逃避我、逃避你自己才这么做的时候,我差不多要以为你已经被人把整个灵魂都换过……你逃不了的,上方云诺,就像上方朔离一样逃不了。你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从最小的时候开始,凡是我要做的事情,就从来都没有做不到。只是这一次我和凛磻一样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要等这么久。”转过头来的上方莜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在上方未神眼里却是一阵寒冽。“凛磻是个好孩子,他一直把属于自己的那一分事情做得很好。他的头脑很聪明,教导起来也很轻松快乐。看看他做的这么多事情,我实在是为多铎家有这样的孩子而骄傲!只是……他究竟是个孩子,一个扶不起来的孩子。”
“皇伯,你……为什么要让凛磻这么做?”话在嘴边转了几转,终于吐出这么一句。
“怎么做?我让他怎么做了?我可没有让他逼宫,也没有让他私调军防;我没有让他行刺兄弟,也没有让他毒害父王;我没有让他煽动民众对你的不满,也没有让他搅动业已动摇的军心;我没有让他重金买下‘蚩云崖’的杀手,也没有让他利用名利财势笼络那帮无知的江湖武人;我没有让他在你南巡之际一路追杀,也没有让他将武功全失的你丢进醉梦阁……”
上方未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每一句,你说的每一句……都足以让你死上千百上万次!”
“可是我没有死,你也无法让我就这样死了。”上方莜棠淡淡笑着,“我聪明锐利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纵然你此刻恨我入骨,你也不能让我就这样死了,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只有我才可以给你你要的真相,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根本不在乎凛磻,你将他当成随时可以丢掉的棋子!他是你多铎氏的血脉,你怎么可以这样?!”将无法抑制的愤怒和羞辱转移到其他事情上,上方未神紫色的眸子牢牢盯住他,“纵然你不在乎上方凛磻,你怎么可以背叛你血脉的倚托,肆意玩弄以神之西陵的命运!你怎么可以置数十万将士性命于不顾,怎么可以任无辜百姓遭受田荒之苦毫无所助?你怎么可以背弃你丞王的使命和职责,让整个国家朝廷陷入巨大的灾难!”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楚——
四年前对北洛的发兵……
四年前璃河河堤的修筑……
五年前朝廷官员职位的升调……
五年前南方十一州长官的任命……
还有更久远的十五年前,被史官用隐晦曲笔写出的,“塍溪之变”和“蚩云崖”的种种牵连。
谋划,早已开始。
早就应该明白,仅靠上方凛磻一个人,怎么做得出这么计虑深远的布局?不是对一人一职的简单调动,不是对一时一地的暂时策划,而是将整个西陵视为棋盘翻云覆雨,是将所有的人推上祭台!
那双本该象征着上方王族尊贵血脉的蓝色眼睛,此刻燃烧的却是疯狂的毁灭一切的火焰。他不在乎权位和声名,不在乎国家的安危和百姓的生活,不在乎一手培养起来的学生和跟随者,不在乎自己嫡亲的侄儿和外甥,他更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素服王袍是最尊贵的服饰,象征着大郑宫独一无二的地位和尊荣!你怎么可以——”素服王袍,象征着仅次于皇帝的最高权力,是比太子更为尊贵的王族,是拥有最先继承权的西陵国君人选。从来没有给予过的王族的最高礼节,换得的竟是那个人对血缘、对职责、对国家的背弃吗?
“到了现在你还没有忘记太子的职责吗,上方未神?”过分柔和的声音让他呆了一呆,却听那人语带讽刺地继续,“职责、地位、身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是世界上最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