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步笑百步,简直像连我也饮过头了似地。”
笑一笑,青梵随即放松了坐姿,身子懒懒后仰,倚靠在榻上厚实靠枕;一双眼半睁半眯,静静看上方未神将案上壶中冷茶倒去,又换了一直在屋角炉上温着地热水来。
“不用醒酒汤,但至少热水也喝两口。”上方未神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在案头小柜上拉开两只抽屉,从第二只里拣了两粒梅子放入茶壶中,盖上壶盖略闷一闷,这才倒出茶水来递给柳青梵。“竹青配酸梅子不管今日是不是真饮多了,夜里喝这个下去,人总是舒服一点。”
接了杯子在手,望着杯中茶水,青梵默默笑一笑,这才送到嘴边浅一口。“重华……谢谢。”
“谢什么。”短短地笑一声,上方未神低垂下双眼,“不过是一杯茶……不过是想到明日是二十九,藏书殿每月规定的课考日。就算挂名地太傅也必须出至少一题考核,我这是头一次,这才绕过来问你而已。”
青梵闻言轻笑,凝视着上方未神不语,胸中却是缓缓一股暖流。抬手取过茶壶茶杯,满满一杯斟上递给上方未神,“今天孟安他们也是太高兴了。虽然到底没人敢闹你,酒不至于过量,但总也喝得不少……若哪里感觉不爽,便去叫全方维也无干。”
“青梵,这话,叫我该答你什么?”听出他语声中诚恳关切,而对比方才他自己“不用惊动”的言语,紫眸里不觉笑意闪动;抬手将冻玉茶杯凑到嘴边,杯中茶水一口饮尽,随即将茶杯搁到案上。上方未神含笑的目光,却在茶杯边顿住。
感觉到屋中一时轻松的气氛随着话语的沉寂重新慢慢凝起。上方未神终于打破沉默,轻轻叹息一声:“青梵,今天晚上,你写了很多。”
没有回答。青梵只是静静地将手中茶杯搁回几案之上。
“你写了很多。青梵。”轻轻重复一遍,上方未神转过眼。手指在那一叠雪涛纸上缓缓抚动。“里面最多的就是那两句,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手下慢慢地将书写着同样字句的字幅抽出到一边,上方未神语音一顿,倏然抬头,紫眸里射出异样精亮的光彩,“那是你真实地心愿吗?今日孟铭天府上,众将与皇帝面前所歌。这纸上一幅幅所写,真的是你心中最真实地想法么。柳青梵?”
沉默,良久的沉默。静静凝视着自己,面前人分毫不动地面容表情,让上方未神忽然发觉自己地失言。悔意并着一种绝望似的窒息感慢慢升上心头,然而便在此刻:“你很在乎。重华?”
淡淡地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上方未神直觉抬头,却见柳青梵只是合起了双眸。一字一顿,极轻,但极其清晰地再一遍问道:“你很在乎这个,重华?”
“是,我想知道。”
同样轻而清晰地语声,毫不迟疑的语气清楚传达出内心意志地坚定。睁眼,静静凝视那双光华流转的紫色眼眸,青梵沉默着,随后缓缓扬起了嘴角。移开压在案上的手肘,垂下眼,目光在那一幅意识中应是最后完成的字上停顿片刻,然后,轻轻拈起,递给上方未神。
“这个?”上方未神微怔一怔,随即双手接过,“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可怜白发生?!”
“是,可怜白发生。”对上那双定定看向自己的紫眸,青梵微微笑一笑,但随即移开视线,“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这才是诗词地本来面目。”
幽黑的双眸光华隐隐,目光宁静而平和,虽然映出书房里陈设光影,上方未神却只觉那双眼中再不曾落入任何他物。“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可怜白发生,诗词地本来面目,你心中真正所想……青梵,不,无痕,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淡淡一笑,青梵伸出手,将字幅从上方未神已然开始抑制不住颤抖的双手中抽回,随后在几案上一点点抹平。“孟铭天重孙满月喜宴,怎能有一丝一毫伤情语言?当着满堂的将军元老,不说小便说老的酒令,就只有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一重含意。诗歌合为事而作,这一点变动,难道不是最自然的吗?”
“可无痕你地意思是……可怜白发生,但是你不能
“重华,我们两个,认识多少年了?”
干脆地打断,上方未神一怔随即低头:“到下个月地今天,就是整十二年了。”
“是啊,已经十二年了。景象依稀眼前,只是,下个月的今天,重华心里有具体地时日,我却并不能记得。”见上方未神抬头微笑,青梵也微微勾一勾嘴角,“那重华可还记得当年,相遇之初,你我第一次深谈的那个夜晚,我唱过的那首歌?”
“那首歌,开头……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么?只听你唱过那一次,曲调已经记不得。词还记得,不过后来命人检索宫里面典籍,似乎都没有记录。但你曾说那首曲词堪传千古,所以……”
猛然抬头,紫眸里满是不敢置信。青梵微笑一下,抬手取过案上茶杯,斟了一杯塞到上方未神手里,“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十二年前,不,远远比那早得多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这一切,但那却是君无痕第一次在人前袒露心声。重华,相交十二年,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更能体察君无痕的心意,而一向的事实也证明确是如此。那一天之后,擎云宫、宰相台、交曳巷、霓裳阁,人们眼中的柳青梵依然是柳青梵。可一定瞒不过你。君王天下事了却,可怜明镜白发生,那许多明明白白的痕迹,心思如你。怎么会匆匆过眼而不加以联系就像你说的。纸上真心率性的涂鸦,胜过了平日任何地庄重稳妥。所以重华。不要阻拦我,好吗?”
沉稳无波的话语,比平常略慢的语速让那早已听惯了的声音在耳中出奇地温和;灯下一双黑眸不遮不掩地直直看来,平静得不带一丝一毫情绪地目光更让上方未神心惊。
“阻拦?从来不会,也从没有真正去想过。可是青梵……”紧紧握住手中的冻玉杯,茶水隔着薄薄地杯壁,掌心里可以分明地感受到那丝丝温暖,上方未神心中却是一片冰凉。艰难地扯动嘴角。低涩的话语几乎是从唇齿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你说高处不胜寒。但我一直以为,你从来更在意的,是起舞弄清影。”
微微地笑一笑:“重华以为这两者差别很大么?”
“我曾经认为是这样。”轻轻搁下茶杯,紫眸里闪过一丝淡淡无奈,上方未神唇角微扬。“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所以纵心怀逍遥五年自在。一道天羽阁调军命令,君无痕就肯舍了无拘天地。公子潇洒风过无痕,换上爱尔索隆的一袭青衣,心中难道不是明知高处清寒?然而为这承安京中翠屏如绣、烟波畅柳,更为如许多闻弦歌而能知雅意,于是三年、五年、十年,交曳巷中始终有你柳青梵起坐安然你在这里,因为你不会舍弃学生、袍泽、部属,不会舍弃你亲口相许的知己,因为柳青梵不会为面前的险阻艰难而辜负了任何真诚相待的心意,难道不是如此吗?”
“重华的意思,是说若我果然一意孤行,就是舍弃亲朋舍弃知己,就是要辜负那些多年相待地真心吗?”
“不……我只是想说,无痕,无论你本心为何,无论最初的一刻是否仅仅出于自保,无论二十年如一日地思考、作为、坚持又都是为了什么,眼前的西云大陆、大周帝国,疆域所覆每一寸土地、朝廷上每一项制度政令,都浸透过你的心血嬴得生前身后名,或许这一句我还不能确定是否真正君无痕多年心意所系;但了却君王天下事,却是从青衣太傅立于擎云宫朝堂的第一天起,就一刻不曾改变的事实。为了高阳台上天嘉帝对天宏愿,发誓要达成地世界,青梵,我不会低估二十年你这一路地艰难,更知道凡人承受必有其极限。可既然已经是二十年走过来,那这同样一个理由,又为什么不能凭着它继续支撑下去,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伸过手去,在那双黑眸沉静目光注视下,紧紧握住柳青梵的手掌,“累了,就停下歇一歇;倦了,就随意览看览看四周地风景。但是留下来,在目标没有达成之前不要离开。一个蓝子枚掀不起风浪,没必要为那些一叶障目的庸人怀疑或者动摇;你定下的正确的方向,没有人能够改变也没有人会妄图去改变……只是要你留下来,就真的那样难么?”
静静凝视那双紫眸,良久,青梵嘴角向上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念安君,即使没有我,天嘉帝也会善待旧王国的王族和臣属。三年形成朝廷和地方的官署任职,不会因为柳青梵的一朝离去顷刻改变,承安京里神明子孙,也不会因为失去所谓庇护而遭到任何刻意的欺凌打压。”眼见刻意加重的称呼,令上方未神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但随着言语继续,一双紫眸却倏然闪出异常犀利的光芒,青梵心中微叹,然而脸上神情分毫不动。略一用力,震开上方未神握住自己的手,但随即反手一扣,又将他手在几上按住。青梵语声淡淡,“相反,当那个笼罩了三年的偏袒不公帽子终于摘去,每个人都可以尽情无忌地施展才华为国效力,得到的也将是公平公正,让朝野上下都无可争议的评价。相信所有人,所有真正为大周的未来思虑,真正忠诚于国家社稷的人都会欣然于这一结果。而看到国家朝廷在各个方面逐渐步上正轨,我也会欣然。”
“可那不是你最初设想的方式”
“但又有什么关系?目的不同目标一致,彼此就有合作的基础;方式不同,结果却符合本来地预期。甚至比预期的效果更快更好,则不妨随机应变。三十年国储、九年君王,这样简单的道理,根本不用我多说。”向上方未神微微笑一笑。幽黑双眸浮出一丝柔和安抚。“重华,不要说了。你我都清楚。这一条路,是柳青梵多年前就为自己选好,如今不过借势提前。二十年,我已经争取到我想要的一切结果,已经满足了……不要再为我不甘,真地不用。”
定定看他许久,上方未神缓缓抽出手,转过头。唇边一抹苦笑:“我欲乘风归去,一直知道你这份心思。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当真要面对又将如何。或许,是这一天来得太快因为太阿神宫你地诺言,我一直以为那会是很久、很久以后。”回眸,紫色眼睛隐隐似有一层薄雾。掩住其下真正的光彩。“是我小看了你。青梵。能够一封书而臣大国,两个月时间终结千年传统。尽废旧制,建立起新地秩序,要在大一统的新朝调和各方,从教宗伦理、朝廷法制到国人情绪、百姓生活,为诸国的旧王族谋得真正安稳的一席之地,又怎么会是难事?三年,你用尽心机,虽然还有多少细节值得推敲,需要完善精密。但就当初那一言承诺,果然是……足够了。”
沉默着,良久,青梵才轻轻一声叹息:“重华,是我有负于你柳青梵自私自利,许下了誓约,今日却要逃脱。”
“罢了痴儿了却公家事,高阁东西倚晚晴。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朱弦已为佳人绝,青眼聊因美酒横。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十二天前阅江阁上,是什么样的心情让柳青梵写出这样由开阔入寂寥的句子,又是什么样的心情,让柳青梵开篇就自称痴儿?”微微笑着摇一摇头,上方未神轻舒一口气,重新迎上柳青梵目光的面容显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