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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不明白朕真正想说明的意思?强行作战,西陵没有取胜的机会;或许会拖得旷日持久,但最后奄奄一息等待被对手了断命运的,不会是北洛。而朕,身为君 主,身为百姓父母,身为千年西陵守护者的上方王族,朕不想看到这片神明眷爱的土地千年来第一次彻底地浸透鲜血。”
注视着那双猛然闪出熠熠光华的紫色眼眸,上方雅臣张一张嘴,然而却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还有,当前代祭司溪~。 他——朕在爱提丝面前起誓说,竭尽朕一切所能,保全爱提丝的骨肉,保全上方王族在这一片土地上长久留存。”轻轻拈住一缕不知何时从发冠散逸出来的银发,上方未神面容被窗外礼花映得光影微动,一双紫眸却是敛去之前一刻光华。“朕想不到更好的手段,雅臣。你看到了御华一脉的命运,没有活路,连初生的婴儿也不曾放过。”
“可那是御华焰自己,是那个疯子自己杀死了东炎王族的全部,用他东炎王族自己地密药——暗哨很清楚地……很清楚地传回了这一 点……”
“如果御华焰没有毒杀子女。难道东炎王族就会有什么血脉流传下来吗?不要太天真了,雅臣。换风司冥亲自来动手,情况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与十二月寒风相似的凛冽,念安帝无情的断言,刺得原本语声就越说越低的上方雅臣不能自制地缩一缩身子。“情况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看看跟温斯彻的残部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吕国和曹国就可以知道。皇甫雷岸是什么样的将领,怎么就预计不到困兽之斗,晚到了那么恰恰的一步。让两国地太子、仅存地王嗣受下人鼓动。贪功冒进以至于一起战死沙场?接下来一年不到地时间。吕王、曹王先后身死,而其国中贵胄重臣既不从宗室远亲另选国主,也没有举国推荐贤能,而是满朝合议归服冥王,降格除国,成为北洛治下的区区郡县?‘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雅臣,若战败的结果是屈膝受辱,犹能保全性命使一姓血脉留存,这并不令人有什么畏 惧。但假如,‘玉碎宫倾,身死国灭’,要朕接受上方一脉姓氏到我而止。朕万万不能!”
“所以……皇上就要用这样的方法来保全我们。所以就要以至尊至贵的身份,向别人屈膝么,二哥?!”
长久地沉默。凝视上方未神的黑眸精光闪烁,最后终于奋力大吼出声。只是这一句始终放在心里,却从来也不曾真正叫喊的称呼出口,上方雅臣只觉浑身地气力也随着吼声一齐飞出了身体之外,双膝一软,顿时在上方未神身前跪了下来。
听到意料之外的呼唤,上方未神心中已是一酸,见他跪倒,立即伸手就要将他扶起。不料甫一触到他手臂,双手已被上方雅臣牢牢擒住,青年扬起的俊朗面庞上一双黑眸竟已隐隐一层雾气:“二哥,不要这 样!不要总是委屈你一个人!神之西陵必然有神之西陵自己的命运,上方王族也必然有上方王族自己的归属,你不该……二哥,你才是西陵的皇帝,我们的信仰!不要为我们抛弃骄傲,不要每一次都委屈你自 己!”
“雅……臣。”心意终于被完全点破,上方未神心中骇浪惊涛,但脸上却只有始终平静的浅浅笑容。手上用力,将上方雅臣拽起,念安帝缓缓摇一摇头,“不,我们是王族,朕更是皇帝。神明将这片土地上地生灵托付给我们,所以就必须为他们地长久安宁用尽心机。这场仗不能打,朕也不敢打,因为结局已在眼前,却无法预知代价。所以朕只有这样的办法,保全西陵,保全王族和宗庙,保全上方一姓的每一个人——无论风胥然还是风司冥,都永远不敢背弃当着列国君王使臣之面,奉献上地臣服与忠诚。西陵的王族、西陵的宗庙、西陵的子民、西陵的风 俗……除了权力和实际运作的朝廷,只要打上‘西陵’印记的一切北洛都会想尽办法保全,并以这样的宽容大度昭示整个大陆。而这将是你的机会,雅臣,你有权获得配得上你身份和才干的一切,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抓牢它、守住它!”
“二哥……皇上!”奋力摇头,上方雅臣终于止不住落下泪来, “臣弟不能……”
凝视他片刻,上方未神轻轻松开手,冷漠的紫眸迎上他带着诧异的眼神:“上、方、雅、臣,如果你不能,那就不要做朕的兄弟,更不是我西陵上方一脉的子孙!”
“臣弟……是,皇上!”对视那寒光森严的冷峻紫眸,上方雅臣喉头一噎,终于深吸一口气,倾身拜倒。“可是,非战非败、献图称臣,大陆千年来首次。北洛当真如何处治,又当如何相待我上方王族,臣 弟……实在并无多少把握。”
微微笑一笑,上方未神抬一抬手示意上方雅臣起身。“这一点,无须担心。”紫眸微转,注视绚烂夜空,念安帝轻牵嘴角,手指间一枚小小冻玉荷叶杯发出莹润光芒。“他会来,马上。”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楼琼枝作烟 箩,几曾识干戈? : 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李 《破阵子》
正文 卷五:归去来(云隐篇) 第四章 高台谁解望承安(中)
你让我等了很久。”
耳边传来步云履在软草上慢慢碾踏过的轻微声响,上方未神也不抬头,随手拎起桌上一只酒杯斟满。“明日,西陵使团就当启程回国 了。”
“所以是当来了,不可能再推延。”清朗的语声不缓不急,从枯藤枝蔓的阴影走出,来人随意地拂一拂袖在拱顶凉亭中石桌边坐下,顺手接过念安帝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许多事情都必须要处理,时间上并不宽裕。不过传谟阁勤勉奉公也是素来的习惯,这几日下来……多少理出了些头绪,以后想来不至于再如此次这般的惊慌。”
从容平稳的语音语调,轻松中透露出一丝极淡的倦意。上方未神直觉抬头,一双紫眸定定搜索面前那张被月华照亮的沉静面容,却见同样注目而来的柳青梵嘴角边一抹几不可辨的浅浅弧度。沉默片刻,上方未神避开视线,略略低头、侧目,“听说……近来,你身子不太好,不宜劳累。”
“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闻言不由微微一笑,青梵交叉起双手,十指相抱,“至于劳累,都不过程序化的事务而已,虽然繁琐些,其实倒花费不了多少心思。”
“花费心思……吗?”拈住冻玉荷叶杯,月光下上方未神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听说,你这几月休养的地方极好——前朝太子的别业,胤轩帝果然是有心的。”
青梵抬眸,淡淡扫过一眼。“是啊——山水清晖,养气凝神,对人身心最是有益不过。”
“山水清晖,只是这样么?”举杯凑到嘴边,上方未神目光却定定凝在青梵双眼,“我倒以为,远离朝廷,抛弃琐事。无痕才会有这格外地体健身轻。”
握着酒杯。青梵只微微笑着任由上方未神对视。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轻笑一声。摇一摇头放下酒杯,“重华说话果然很有意思。不错,‘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只是不想万寿节上一出,柳青梵难得挣来的清闲又不翼而飞。只管一味的焦头烂额了。”
“如此,”搁下凑到嘴边却未动的酒杯,上方未神随手替青梵将面前空杯斟满,双手奉上。见青梵接过杯子注视自己,随即亦将自己酒杯端起,“是上方未神的不是,在此致歉了——请,无痕!”
笑一笑。将杯中酒一口喝干。青梵敛衣、正坐。对上那双凝目自己光华隐隐的紫眸,“念安帝陛下。”
闻声,上方未神一顿随即微垂眼眸。嘴角轻勾,撩开一道极浅的弧度;抬头起来,一张神子般完美的面容上已是雍容庄严。“柳大 人。”
“明年,二月初二,我北洛太子生辰之际,胤轩帝陛下将举行祭告天地神明之大典,向太子禅位。”
“啪嗒”一声,冻玉小荷叶形地酒杯在石桌上磕出清脆地音响。柳青梵只觉眼前一阵风过,银紫色长袍地念安帝已自石亭中掠出。挺拔修长的身影随即在十步远浅池边立定,背负着漫天的星辉月华,与夜幕下重重深远的神宫殿宇,构成一副寂静然而满满张力的图景。
太阿神宫,北洛最高神道殿堂,除擎云宫中皇家神殿祈年殿外人们心目中代表着一国教宗至高权力与威严的所在。继承了神道传统,太阿神宫的建筑是与沉稳深重地擎云宫风格迥异的庄严然而飘逸轻盈。巨大立柱支撑起圆形的穹顶,以卷云浮雕遍饰悬窗檐角的神殿外墙,都令整个建筑呈现出一种托举升腾的动感;让身处其中虔诚而恭敬的人们,似乎也能随着寓意神圣的建筑一同超升到神明的乐园。然而,对比于明朗日光下地威严庄重,如水一样清澈透明地月光,却照得出所有人们不能留意的阴影。那些带动神殿上升的祥云,云涛间无数或静或动地神兽神明,在夜晚光与影的耀映折射下,仿佛被全体注入了一种飨宴狂欢似的奇特生命力,竟是与日间神道教宗肃穆庄严全然不同的激烈喧嚣——
还是第一次发现这样的太阿神宫……抬头看一眼半圆将圆,光芒却格外明亮的皎月,青梵心中微微一动,却没有开口。
“明年二月,风司冥生辰吗?果然是时间紧迫,要忙得焦头烂额 呢!”良久,念安帝终于打破沉默,语声平静里仿佛还带着点笑意,背影却有些不自知的僵持。“两个月还不到的时间,不,确切地,只有五十三天。再去除来回途中所花费的时日,留出的,堪堪不过一个月而 已——千年的流传归结于一个月,北洛就如此相信西陵,便真这样的自信?而太傅大人,也真的这般信任上方未神?”
“若不能信任陛下,柳青梵何必送出那首《破阵子》?三千里地山河,几曾识干戈?男儿何不带吴钩,但在真正眷爱这片土地的人心里,必是愿它永远不能真正认识战火狼烟。陛下心中如此,柳青梵亦是如 此。”
见上方未神闻言身子微震,青梵淡淡笑一下,伸手取过桌上酒杯酒壶,自斟自饮,“无关局势利害,无关内心勇怯,无关高下权谋,也无关职责守护。如果一定要说上位者无私,只做最好的决定,不在乎结果是否对自己残忍。在别人或许确是如此,但在重华,若没有全盘的考 量、周密的布置、妥贴稳当万无一失的后手安排,一切但求亿兆生灵的长久安宁,而自己的命运可以置之无视无理——不,那不是我所知道的上方未神。”
“你是说……”
“被成治帝极力打压的复姓贵族,纵然迎回了夜纣一族的最后血 脉,也不可能重新恢复旧观。在你的治下,虽然表面上获得了巨大地荣耀。却不曾在朝政处治上取得真正实利,仅仅成为与朝堂上单姓新贵、寒门平民分庭抗礼的力量,而两派分争更使决断左右的大权尽归于上。加上以国君身份兼领教宗,京师禁卫防护长官上方日宣和‘暗流’上方漠歌的效忠服
此的大权独揽乾纲独断,君主一人主导国家命运,无 是我北洛,甚至西云大陆千年历史。都不曾出现过。自登基起一改身为储君时的雍容宽和。以皇帝强权威压国中。所等待和计算的,其实便是今天的局势吧?从登基地那一天起,将西陵完全地掌握在手心:国内除却